林舒因为身上衣服被扯破了,就没去送季衡川出门。
季衡川走到林府外面,才发觉自己手里不仅有自己那件破衣服,还有林舒那半边袖子。
季衡川看了半晌,忽然低头嗅了嗅,眼皮微颤,唇边抹开一些若有似无的笑来。
*
半个月之后,林舒和季衡川已经熟悉起来了。
季衡川做事可靠,林景川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让林舒和季衡川一起打理起一个即将关门的大铺子。
因为季衡川太能干,以至于林舒一开始有些无所事事,不知道能干什么。
出于自己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其实他也不大愿意看见季衡川这么积极勤奋地做事的。
不过季衡川和他大哥两个人能别呆一块儿,这就足够了。
林舒对季衡川盯的紧,季衡川自然也能察觉到他那说不出来的紧张和在意,他面上仍然是不动声色的。
这些天都在下雨。
渝州这样的江南地界,多雨,天气变化大,一个月也十七八天都在下雨,空气也多潮湿寒凉。
林舒不再穿那只经看的、用流云锦布料做的衣服,也一改华美张扬的穿衣风格,开始穿一些没什么花纹单调的纯色衣服,这倒更突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粹、干净、清冽和无害来。
相较于之前那样精致华美又带着张扬的富家少爷的扮相,季衡川对于他这样的打扮,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特殊感觉。
季衡川很早便发现了林舒在着衣打扮上十分注意。即使每天都是对账本、点货或者其他一些很繁琐的事情,每天都呆在房间里或者仓库,他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见人就笑,无论对方是谁,没有一星半点的架子,和他那精致的少爷模样很不一样。
这天林舒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锦衣,腰束着镶嵌着细碎宝石的纯底金丝镂空腰带,将他窄细的腰线完全勾勒了出来。这些月他吃好穿好,似乎是高了些,又或者实在细瘦,这样打扮,显得十分挺拔突出,同样的,也十分扎眼。
林舒一进门,看见季衡川,脸上就露出了带着些许热忱的笑来,他的眼睛大而圆,眼皮却薄,显出几分透明感,情绪稍微一激动,那脸红了,薄薄的眼皮也是要沾了几分薄红,要是再睁眼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便格外招人,让人想捧在手里,好好舔舐一番。
他不知道自己脸上身上的妙处,仍然一副纯真的少年作态,见着季衡川就笑,也并不十分注意季衡川的表情变化。
但他好像又是特别在意季衡川的,季衡川稍微出去一趟,那秀气白嫩的脸皮就紧绷着,随即就露出笑来,从这笑里伸出柔软的打探,问他去哪儿了。
季衡川觉得很有意思,心里也说不出来的……有种瘙痒,他倒想问问他,为何对他的行程如此在意,又为何对他那般紧张。不过看着林舒那张似乎藏着小心翼翼的脸孔,他也没有问出来,面上仍然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舒让青竹买了有福记的糕饼来,季衡川不吃这些东西,他却是爱吃的。
林舒现在不挑食,不仅什么都吃,而且任何一样吃食,他都能吃的津津有味,他甚至很爱街上卖的糖葫芦,和一些口感粗糙味道也不是很好的小吃点。
这也显得他似乎和没长大的小孩一样,季衡川没见过有这个年纪的少年会那么馋,那么爱吃,懂吃。
林舒的小厮青竹也是懂他的,一买来糕点,就用碟子摆好盘,送了进来,还重新沏了茶水,让糕饼更好入口。
吃这些东西,林舒是照常要问问季衡川需不需要。
而这个时候,季衡川也应该会拒绝的,林舒也就客气地问一句而已,但这天,季衡川心情似乎很好,那副假面似的脸上多了几分真情实意的笑容来,他说:“正好饿了,我就尝一块罢。”
他说着,挽起袖子拿了一块,余光里看见林舒暗下来的表情,带着不舍,待他掀起眼皮看他的时候,那带着不舍的脸上又立即转换成了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季衡川看似柔软其实颇为冷硬的心,被这个好像很好看懂又似乎无法看透的少年软化得差不多,见此情景,脸上那抹寡淡的笑便更显得真切,也不再像是假笑,而是触手可及的真正愉悦的笑。
他知道这些糕点也就够林舒一个人吃的而已,季衡川知道自己是故意的,他不饿,也并不喜欢吃甜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厌恶。
但这带了林舒喜爱的糕点,入口却有一番好滋味。
季衡川余光里看着林舒吃完了一块便含着手指抿去了手指头上的残渣。他眼多尖,多利,即使只是余光去看,也能看见林舒唇间探进探出的红色舌尖。
也别有一番艳色。
季衡川不觉得自己一番作怪有什么问题,他到底是懂得多,看得多,他对男色也并不排斥,甚至因为自小的生存环境……他对女人根本没有什么兴趣,这样来看,他大概更倾向于对男人有兴趣。
当然,之前并没有能使他感兴趣的男人,现在的话,林舒的确能算一个。
在他看来,林舒身上的问题很多,那股体香就是一个让他在意的问题。
时间久了,他也不确定这少年身上的香味到底是天生的体香还是用香料熏染出来的。
因为时而淡,时而浓郁,淡时如春风化雨,情意绵绵,浓郁时却更带淫、靡、艳色,穿骨勾魂。
季衡川定力好,也不觉得自己在被那股香气吸引,只是嗅多了,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在他眼里,林舒也是越来越招人,一颦一笑皆能动人心弦。
这样的影响下,他想不被触动也是一件难事,他本人倒是没有一点自知。
林舒吃完了糕点,不知道是不是被季衡川分去了一块,他有种没有满足的感觉,但也没有再让青竹去买。他端起茶杯,含了一口茶水,润润了吼,又吐了出来。
口舌都消去了糕饼的软糯香甜,只余下了茶水那淡淡的甘,淡淡的苦,最后又用湿布擦了擦手,算是彻底清洁好了。
季衡川收回思绪,面上没有任何异样,温和且可靠。他看着林舒那双仍然用薄薄透气的纱布包裹着的伤手,说:“这些天,你手上的伤,应该痊愈了。”
林舒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纱布,吸了吸鼻子,说:“早好了,也没多大伤口。”顿了顿,接道:“感觉受点伤也挺好的。”
季衡川果然问:“为什么?”
林舒狡黠地、又暗带着讨好地说:“这样我就能少做点事了,季大哥帮我全做了才好。”
季衡川淡淡地笑,“我以为你不愿意。”
林舒摆摆手,“也不是不愿意,能轻松一点当然更好。”
这是假话,林景川将一个处于黄金地段但因为原先掌柜的经营不善而面临关门的大铺子交给了季衡川,这明显是带了锻炼和栽培季衡川的心思。
林舒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看上眼的,对季衡川的背景来历也没有明确的猜测,反正他什么都防备,疑点重重的季衡川自然也在他防备名单里。他不想他大哥看重季衡川,过来和季衡川一起做事,其实也是打着要破坏的主意。
他根本没安好心,但这边季衡川对他却是一天比一天好,那让他打心里恐惧的假笑脸孔不知在什么时候也不见了,除了“礼貌地一笑”,基本上都会真的笑一笑,很情绪化。
这让林舒又纠结起来了。
看看季衡川,他这个人,难道是对他坏的话,就会被狠狠地记在心里,找机会就报复,对他好的话,他也会加倍对人好的性子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应该可以放下心,不用再担心被报复。
只是季衡川对他这样,他又不自在了,不自在之余,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上辈子对我那么坏,这辈子又对我好,你说你怎么回事呢?我变变性子你就对我好了?我这次不骂你你就对我好了?
林舒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这种怪异心理,追根究底,其实是为上辈子的自己感到不值而已。
虽然他前辈子少爷脾性,但到底没做过什么万恶不赦的事情,最多是嘴坏,那会儿满脑子情情爱爱,对是情敌的季衡川敌视也是正常的,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揍成那样吧?
两辈子季衡川的态度来个对比,就让林舒觉得稍微有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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