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日以来,齐国国都始终笼罩在一股特殊的氛围之中,接二连三上演的闹剧传遍大半都城,便是街头巷尾都有议论之声,让那些少有休闲娱乐的普通百姓们难得兴奋了一阵。
先是新科状元洛嘉年被揭穿抛妻弃女的真面目,不仅与安宁公主的婚事告吹,还因此功名被除,下了大狱,尽管之后又被释放出来,但功名依旧没有恢复,双腿更是在狱中被废。
紧接着,经由二皇子暗中宣扬,这位声名狼藉的前任状元郎却又爆出事件的另一重真相,让人将信将疑,只觉扑朔迷离。
没过几天,最具戏剧性的反转出现了。
因为救下当朝太子,而被齐皇封为县主的洛晗月带着其母奔赴宫宴,不料戍守边关多年,一朝回京述职的苏大将军竟然一眼认出了洛晗月的娘亲,当庭对泣,成功荣升为新任县主的亲爹。
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洛晗月——不,应该叫苏晗月——就完成了华丽变身,从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普通农女,变成了当朝县主,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以及太子的救命恩人兼心上人。
原本声名狼藉,已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的前任状元洛嘉年,一时间又成为了无数人同情的目标。许多人难免回忆起这位惊才绝艳的状元郎蟾宫折桂、打马游街的那一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不由纷纷惋惜不已。
只可惜,这位昙花一现的状元郎从此再也没有现身。
·
京郊一间别院之中。
此时,这位被无数人惋惜同情的主人公正悠然躺在庭院之外,目光注视着远处的群山与原野,神情闲适而惬意。
远处竹叶萧萧,一条小溪穿林而过,自萧妄脚边环绕而去。潺潺溪水之中,五彩斑斓的鹅卵石清晰可见。
萧妄一身广袖白袍,衣摆如流云曳地,一只手自袖中探出,把玩着一管碧汪汪的玉箫,另一只手则垂在身侧,偶尔漫不经心地拨动着溪流。
沁人的凉意之中,偶有小鱼亲吻他的指尖,吐出一连串泡泡。
这样山野田园风的画风综合了他身上过于冷淡的气质,让他不再显得那么高不可攀,反倒多了一丝浅淡的温柔。
陆谨刚刚走近,就看到了这一幕安静而宁和的场景。仿佛一曲舒缓的民间小调在耳边轻柔奏响,他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萧妄头也没回,只是指尖微动,轻轻推开一条凑上来的小鱼,语气平和:“陆将军怎么来了?莫非是计划有变?”
“不,并没有。”陆谨微怔,而后摇头,“一切正如先生所料。”
他的口吻之中带着淡淡的尊敬之意。
“自从齐太子与苏大将军越走越近,齐国诸位皇子之间的气氛也愈发紧张,如今京城的局势不过是保持在微妙的平衡上,谁也不知何时就会被彻底打破。”
陆谨随口说了些京城如今的现状。
自从萧妄与二皇子达成交易,得以重获自由,便如约告知了对方种种展现能力的手段,使得二皇子如今在朝堂之上异军突起,大出风头。
原本因为他跋扈无礼、嚣张傲慢,虽有齐皇宠爱,实则一无是处而保持观望的部分大臣渐渐向他靠拢,很是给太子制造了些麻烦。
其他几位皇子见此也忍不住加入了战局,大秀存在之感。闹得齐国朝堂之上一片乱象。
“既然如此,我也该走了。”萧妄漫不经心收回手,自竹榻上坐起,一举一动堪称写意,“否则麻烦就要找上门来了。”
陆谨眉间闪过一丝寒气,显出峥嵘一面:“先生是担心那位福宁县主继续纠缠?那却大可不必,陆某人自有办法帮您解决。”
萧妄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发觉这位陆将军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是一日三变,从起初淡淡的嫌弃到如今已经变成了全然的尊敬。
只不过,他所虑者,却是那位二皇子。以对方的心性,可不像是什么遵守承诺之人。
但心中所思却不必说与陆谨,萧妄唇边勾勒起一丝微笑,仍是摇头:“不必了。我却不曾将那些人放在眼里,只是不愿继续周旋,徒耗光阴罢了。”
“以我观之,齐国国主早已痼疾缠身,不知何时便会发作,陆将军若要报仇,最好不要辜负良机。”
留下一句告诫,没再去管当场陷入沉思的陆谨,萧妄翻身下榻,雪白衣袍如落羽般上下纷飞,翠绿的玉箫在他手指间转动,几根红色的丝绦轻盈飞舞。
他落地无声,身姿洒然,漫不经心向着庭院之内而去,只留给陆谨一个冷淡而散漫的背影。
陆谨呆立原地,看着萧妄简简单单收拾了一个包袱,便洒然而去的背影,不由讶然出声:“先生的腿……没事了?”
那可是几位名医共同确诊再也无法治愈的顽疾……但如今看对方行走带风的样子,陆谨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做出了一个与他冷峻形象极不符合的动作,终于确定这一切真实不虚。
“果然能者无所不能!”
他忍不住感叹一声,心中对于萧妄的信服又多了一分。
从此,齐国少了一位声名狼藉的状元郎,楚国却是突然多出了一位行踪神秘的国师。
·
就在萧妄离去之后不久,齐国二皇子果然如他所料找上门来。因为萧妄的主意而尝到了甜头的他,打算将人彻底招揽到自己麾下。
只不过,此时别院空置,竹林萧萧,风吹如管弦声动,唯有那一抹淡泊而孤冷的白影消失无踪。
“好一个洛嘉年,溜得还真快!”
二皇子脸色阴沉地站在空荡荡的别院之前,不知为何竟莫名想起了悄悄逃跑的楚誉,这两人的行事作风还真是如出一辙。
他神色暴躁,脚边的溪流兀自欢快流淌,一条小鱼浮出水面,与呆立原地的二皇子对视一眼,吐了一个泡泡。
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楚国,楚誉突然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他莫名其妙地揉揉鼻尖,又继续批阅起桌案上厚厚的奏折,神情中隐带苦闷。
回国之后,楚誉才发现,楚国帝后之间似乎发生了严重的矛盾,以至于皇后和太子都被幽禁于冷宫之中。这让他隐隐猜测,楚帝被刺之事或许与之有关。
楚帝的伤势也比他原先所料想的还要严重许多,强撑了半个多月,便不得不将权柄下放,任命通过了其考察的楚誉为监国太子,自身则退居别宫养伤。
一个天大的馅饼就这样掉到了楚誉面前,然而……
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看着满桌奏折,楚誉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我是谁?我在哪?我这是在做什么?
这一刻的他突然有些怀念在齐国做质子的生活。虽然出入受限,但也轻松悠闲。
“唉!”想到自己在脑海之中那个子系统的一步步引导之下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以及每每意志松懈之时就会被奖励所诱惑的场景,楚誉忍不住垮下脸来,沉重地长叹一声,“烧鸡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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