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您是楚云飞的梦中情人吗？”
蒋鸢接通电话后听到了快递小哥非常不确定的询问，她回头看见岑远房间的门依旧紧紧关着，客厅里只有她自然也用不着躲躲闪闪，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是我。”
骑着电瓶车的快递员身在通顺街口，望着前方的几栋楼露出现在的年轻人，可算是完球了的表情。
吐槽需要放在心里，工作还是要做的。而且人们留下的收货名字千奇百怪，前几天还有小姑娘叫阿斯加德二皇子妃的，他都见怪不怪了。
冷风刀子一样刮上了脸，快递员打了个哆嗦，进入了这通电话的正题。
“抱歉，您的快递明天送可以吗？”
换了平时大冷天的晚收一天也没关系，可今天这一单是给青少年岑远穿的衣服。
十七八岁正是瞧好看的年纪，尽管这会儿不用面对全年级几百号人的比较，只需要面对蒋鸢一个人，岑远仍旧想要穿更适合自己年纪的衣裳。
臭美就算了，青少年的情绪波动很大，谁知道晚一天送来岑远又会闹什么别扭呢。
“要不您麻烦一点还是今天送来吧，孩子给惯坏了，今天穿不着新衣服要闹脾气的。”
蒋鸢捂着话筒，压低了声音，这话还不能让岑远听见了。
快递员皱了皱眉头，拿着手机的左手冻的生疼，藏在毛皮车套里的右手执车把调转了方向。
“不是我不给你送，你们通顺街这会儿警戒线都拉起来了，城管不让过呀。”
快递大哥说话的功夫呛了一口冷风，猛的咳嗽起来。
“要是下午警戒线撤了，我再给你送好吧？”
说完快递员便挂断了电话。
警戒线？
蒋鸢满脸疑惑，举着通话已经挂断的手机走到了落地窗边。伸手拉开了窗帘，向楼下张望着。
上一次蒋鸢在小区里见到这么多人还是夏天，人们出来乘凉，跳广场舞，吃烧烤喝啤酒的时候。
自打进入十月份后，H市街面儿上的越来越少。当然除了市中心的商业街，那里都是不畏严寒，在零下的天气也穿着破洞裤，露着脚脖子手腕子脖颈子的勇者。
寻常的街面儿上都是在第一股寒潮来临之前就准备好秋裤的人，近来一连好几股寒潮来袭，别说出来溜达的，就连公园里都没有老头儿打太极了。
可今天往下一瞧，楼下聚着少说上百号人。往对面的楼看过去，和蒋鸢一样，每扇玻璃前都站着一个张望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人。
“各位业主注意了！各位业主注意了！”
身穿物业制服的男人戴着厚厚的手套，手中举着一个粉色的从卖烤红薯大爷那里借来的大喇叭，仰着脖子边走边喊。
“通顺街的自来水管道和暖气管道检修，得停一会儿水和暖气！”
小区里好几栋楼，拿着喇叭的人得绕着小区走好几圈，确保大家都得到消息，否则年底的物业费大家又不会配合了。
想到这里，物业的工作人员将喇叭的声音调到了最大的位置，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各位业主注意了！各位业主注意了！”
物业工作人员的喊声尚且绕在耳边，第一个挖断的是暖气管道，楼下突然升腾而起一股类似舞台上干冰效果一样，又浓又重的雾气。
随着楼下的雾气升起，屋内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蒋鸢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胳膊，第一次在入冬后觉得室内怪冷的。
也不只是蒋鸢一个人这么觉得，屋内的岑远坐在床上，忽的打了个冷颤，青少年体内的燥热的火都抵不过温度的变化。
他的床上放着一个玻璃罐子，里头晃晃悠悠放着半罐子用塑料吸管叠的彩色小星星。
幼稚是没有尽头的，对于十几岁的青少年来说，好歹还有繁重的课业来消磨他们的过分充足的精力，岑远摆在柜子的大学毕业证书剥夺了此刻课本应该发挥在岑远身上的作用。
一个精力旺盛的青少年，做出什么幼稚的事情都可以理解。
比如此刻即便已经察觉到了温度变化的岑远，仍旧固执的不肯挪动位置，聚精会神的忙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518……”
岑远的手指因为室内温度的降低而变得冰冷且僵硬，努力克服着僵硬给自己叠星星带来的难度，把刚刚叠好的金色星星扔到了玻璃罐子里。
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岑远又拿起一根红色塑料吸管，念叨着519这个数字，继续开始了忙碌。
明明已经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但也不晓得是温度的原因还是岑远叠了一罐子之后手指不再向刚开始那样灵活。
两颗彩色的星星足足用了他十分钟的时间。
“520！”
岑远把最后一颗星星扔到了玻璃罐子里，盖好了软木塞的盖子，兴冲冲的从床上跳了起来。
然而他在床上坐的太久，以至于不仅仅是双手疲惫，双腿也一阵阵的麻。
扶着床头的书桌，岑远坐回了凳子上。
在双腿恢复知觉的同时，他伸手从笔筒里捏了一根笔出来，特意撕扯了一张粉色的笔记本纸张。
尽管屋内只有他自己，却还是趴在桌上，且竖起手遮挡着，担心自己在纸条上写下的话被别人瞧见。
岑远一笔一画的写好了纸条，将其卷成一团，小心翼翼的放进了玻璃罐子里，与亲手折叠的星星沉睡于一处。
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罐子，星星们把纸条淹没，粉色的小纸团儿转瞬不见了踪迹。
玻璃罐倒影出了岑远双眸中的浓郁甜蜜以及嘴角勾起的笑意，他把罐子藏在身后，从凳子上起身，美滋滋的走向了自己房间那扇紧闭的门。
眼下也不年不节的，岑远刚刚推开房门，瞧见站在落地窗前蒋鸢背影的同时，嘴角的笑意便消失不见，不晓得该怎么才能把忙碌了一整夜的礼物送出去了。
说什么好？？？
说什么快点做决定呀！
岑远在心中催促自己，却不想这个问题的答案笔高考最后一道数学题的第二小问还要难求解。
蒋鸢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缓缓的将目光从楼下收回，转过身来看向终于肯出来的岑远。
“你多穿一点哦，管道检修家里会冷。”
可惜蒋鸢看到的并非岑远的脸，而是一个躲躲藏藏的背影。
在她转身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岑远还没有得出顺利的得出答案，只好和每个青少年一样选择躲避。
岑远果断的转身抬脚走进厨房，避开了蒋鸢的目光，把那沉甸甸的玻璃罐子抱在怀中，停身在水龙头前站定。
随手扯了一个不锈钢的盆子放在下头，岑远稍稍偏转了个虎弧度，露出一小块侧脸。
“存水备用！”
把怀中抱着的玻璃罐用左手单手握住，右手旋转了水龙头。
哗啦啦，流向盆中的清水带着些许棕黑色的泥沙，岑远见状赶紧把龙头拧紧，这水可不能给蒋医生喝，多不卫生呀。
龙头拧紧之后滴滴答答的自来水仍旧流淌着，岑远站在那里觉得奇怪，右手伸过去确认了一次，水龙头确实是拧紧了。
不过掌心处传来一股震颤，仿佛水管里憋着什么东西，非要冒出来一样。
方才蒋鸢已经提到了楼下在检修，处在市中心的通顺街地下管网都已经有些年头了，如果让这股子水冒出来，多半会带着积攒下来的陈年水锈。
岑远可不想看到那副画面，右手加大了力气，与在水管中的水暗暗较劲。
“呲——”
身体尚未恢复到25岁的年纪，但十八岁的岑远力气同样不小，右手按在龙头上纹丝不动，生生的压制住了水管里的液体。
偏偏水是至高至柔的东西，此路不通换一条便是，下方连接的位置爆开了一条小缝，混杂着铁锈气味的液体从里头呲了出来。
岑远没有料到这一出，上身溅满了脏污的水，闻起来就像是楼顶天台无人问津的金属管道。
“恶！”
岑远收回右手，用力的甩着沾染在自己身上的水。
水龙头在他右手离开的瞬间自己想右边旋转起来，滴滴答答变成了哗啦啦，紧接着又转化为咕嘟嘟的动静……
只是这次管道里流出来的并非混杂着铁锈的自来水，而是一股粘稠浑浊的肉色液体。
岑远来不及多想，本能已经驱使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他上前一步又用手死死的掐住了从水管里流出来的东西，不让它从指缝之间流走。
蒋鸢察觉到不对，缓步走了上来，在看到岑远转过身的时候立刻停下脚步。
目光定定的望着他右手上的东西，紧张兮兮的吞咽了下口水，蒋鸢后退了一步。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嗯？”
岑远浑身已经湿透，左手边的玻璃罐子与亲手折叠了一夜的星星没有引起蒋鸢的注意，她第一眼发现的竟然是这玩意儿？
理智告诉自己不要无理取闹，可身体内属于青少年的荷尔蒙与激素却不同意。
岑远一脸委屈，与蒋鸢对视一眼后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之前他冲着蒋鸢声嘶力竭的喊道：“你根本不在乎我！”
站在原地的蒋鸢望着关上的门，打心眼儿里希望岑远快点长大。
地上的水迹从厨房的位置一路蔓延向了岑远的房门，不只是因为温度降低还是害怕那个从水管里流出来的东西，她肩头一抖打了个冷颤。
“咚咚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边岑远的房门紧闭，身后的防盗门被人敲响了。
蒋鸢走到了门前，顺着猫眼儿看了出去。
门口足足站着四五个人，通身上下被防护服所包裹着，没有半点皮肤裸露在外，就连双眼也都藏在那层塑料或是橡胶制品的后头。
在防护服与防盗门的双重遮挡之下，门外的人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冰冷。
“疾控中心，请配合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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