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杨秀秀大叫, 眸底添了一抹惊恐，“爹，你这是干什么我都说了愿意道歉你还要赶我走, 你”
“你们就是不想让我儿子有娘”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哭声破碎, 像被暴雨洗涤过的山河一样, 悲惨戚戚。
沈老头这一年内对杨秀秀的隐忍在孙美花死的时候早就已经爆发了，他其实是怨杨秀秀的, 如果没有杨秀秀, 那老婆子也不会有什么颅内出血, 那后面一系列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但是之前碍着儿子还能忍, 还想过日子, 所以他就不怎么管, 可现在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人你越忍让, 她就越是得寸进尺。
杨秀秀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一犹豫，就代表着这只是她的缓兵之计，既然这样，那不如直接做个了断。
沈老头眼神冷漠对沈尧青道“既然这样, 那尧青你去麻烦一下大海叔把印章带来。”
既然她不愿意去, 那就请沈大海过来, 也让他们评评理, 到底这婚是离还是不离。
杨秀秀闻言轻轻抽泣, 眼睛不安分地转了转，让沈大海来也行，也让这些人看看，沈家到底有多狠心
沈尧青就直接去了。
沈尧永就看着杨秀秀，神色带着压抑不住的不耐烦，“杨秀秀，你要是不离，我就告到公社去。”
杨秀秀神色一愣，告到公社多丢人，他竟然有这个想法
转念一想，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手抬起，衣袖擦拭过眼角，咬牙切齿，“沈尧永，你这分明就是非要离婚才跟找借口跟我吵架的是不是”
“随便你怎么想。”沈尧永不想跟她浪费时间，婚是肯定要离，“反正我现在就想离婚。”
杨秀秀听着他敷衍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她视线四顾，想找孩子来说事，却发现孩子都不在这里。
“沈天奇”她脚下在转，朝着四周大喊，“你看看你爹你看看你爷，他们要把娘赶走了”
“天明”
“天奇”
“天奇娘，你别这样。”周芙看不下去了，觉得她现在就是个疯子，“一会等大海叔来了再说吧，别拿孩子说事。”
“你知道个屁。”杨秀秀声音咆哮，凌厉的眸光劈过去，“站着说话不闲腰疼，我现在要离婚你开心了是不是”
“你你怎么突然骂人”周芙突然被她骂了，气得发懵，“我说你什么了，我不是让你等大海叔吗”
周芙这人几乎不与人吵架，现在被她突然这么一骂，觉得心中委屈，那嘴唇都要发抖了。
沈尧欢扯了她一把，小声地安慰，“别理她，她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周芙觉得自己好心真的不值得，之前她还是不太想杨秀秀离婚的，现在离，最好现在就离，还省得沈尧永还要去公社告她。
过了小半个钟，沈尧青带着沈大海来了，后面还跟着一群三姑六婆看热闹的村里人。
杨秀秀一看到众人就开始扯了嗓子大哭，哭着骂着沈家如何狠心要将他们母子分离，如何将她赶回杨家的情况。
一行人等她骂完了才轰然讨论了起来，杨秀秀什么人其实村里人都知道，缺心眼，又喜欢挑事，大嘴巴，还恶毒。
上次抓奸的时候沈家人不说，现在突然闹离婚，该不会是因为那件事吧
“你怎么不说自己跑回杨家一个多月了也不回来的事”沈尧永冷冷道，“在杨家你怎么不想我们”
“那是你赶我走的。”杨秀秀抓住了他的话，“你说让我滚回娘家。”
“是你自己说不回来的，现在倒成了我的错了”沈尧永长袖一撸，“你说我不求你就不回来”
“娘才过世，你不帮忙反而还添乱，谁娶你谁倒霉。”他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娶了她。
一点都不安份
“天奇他娘，你们这是闹什么啊”妇女主任问道，“这大过年的，她奶奶才刚走，又闹出这事”
“吵架什么的过几天就好了，你们离婚了孩子跟谁为了孩子咱们也得过下去吧”
杨秀秀现在心情不好，说话阴阳怪气的，“是他赶我走的，现在反倒来怪我”
“你怎么不说说我为什么赶你走”沈尧永也不落后，“你敢说吗”
“好了。”沈大海额穴突突地跳，不说假的，沈庆业这一家子真的太能闹腾了，一听到他们家的事他就头疼。
他本来是不想这两个人离婚的，可杨秀秀确实是这种鼠目寸光的人，就一直盯着自己家人，看着别人比她过得好就嫉妒得发狂。
这是人家家里事，他说了未必有效果
“我就问你们离不离婚”他指着夫妻两人道。
“离。”
“不离。”
夫妻两人异口同声，沈尧永再补充道“肯定要离的，我娘被她惨了，儿子也要被她教坏了，这种媳妇，谁喜欢谁要去。”
“反正我沈尧永是不要了。”
杨秀秀一听这些急心眼了，指着沈尧永，“你娘怎么被我害惨了她死那是因为沈晓霞和顾锦文，关我屁事”
她这话一落，众人哗然
不是说孙美花的死是因为跟沈老头吵架想不开才吃药死的吗难道还有其他的隐情
“这怎么回事怎么又跟晓霞和兜兜她娘有关了”
“我哪知道，难道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事”
“乱说的吧她这不是经常的事吗”
“破事也太多了，一天到晚的”
杨秀秀耳边听着如蚊蝇一样嗡嗡讨论的声音，微微转着眼珠看着沈老头，就见他绷着阴沉沉的脸，像只骇人的鬼要吸人魂魄一样地看了过来。
她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唇，完了，她把这事给说出去了。
“你胡扯什么。”沈老头厉声指责她，这个女人真是个祸害，是个大祸害
杨秀秀吓得缩了脖子，因为之前沈尧永曾说提醒过她，要是被她说出去的话，就要跟她算当初去私会的事
“这婚现在就要离。”沈尧永胸腔里的怒火跳跃，这个臭婆娘竟然把这事给说漏了，“大海叔，你要是不作主，我这就上公社”
“我就告她不孝敬爹娘，告她善妒。”
“好好好好”杨秀秀哆哆嗦嗦，“沈尧永你竟然这么狠心，你竟然要告我”
沈尧永面无表情，知道自己忍这一次以后会永无止境的忍耐，之前一直为孩子忍让，日子也是永无安宁。
“你签了证明，我就不告你。”沈尧永冷道，“杨秀秀，我之前一直给你机会，你却屡教不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恶意中伤他人。”
“旁人家的妯娌关系融洽，你看看你自己”他说着顿了片刻，“你不是说大嫂的坏话就是说三弟的坏话，你我丢不起这个脸。”
他最后一句话，像悬在半空的石头突然砸了下来，杨秀秀心里疼得紧，她紧抿着唇，觉得委屈又丢人，他竟然在众人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她还是他们孩子的娘
人群中，他们窃窃私语，不过她还是听到了。
“离了对孩子不好啊，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呢”
“离了也好，也省得天天吵架，孩子都给带歪了，你可别小看这些小事，堆到一起肯定会爆发的”
“安萍她奶奶死的那天，我看她快笑了整天了，唉，做孽啊”
“两人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奶奶怎么进医院的，还不是当初她那一推，这也太狠了”
杨秀秀听着众人议论，她看着众人，深缓了呼吸，过一会她咬牙，声音重得似敲响的钟声，“沈尧永，离就离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我还不是为了孩子”
她都已经说要道歉了，他们却非要她离婚，她已经伏低到这种地步了，他们竟然还不愿意
就算他现在不离婚了，就凭现在他们的态度，她以后的日子那也不好过。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她眸底泛红，很明显的在发怒，“离婚后你若对我儿子不好，我杨秀秀就砸了你们老沈家”
“天奇他爹，你们考虑好了啊。”有人道，“这离婚可不是儿戏。”
“怎么就没考虑好”杨秀秀冷道，“沈尧永想离婚，那就离婚。”
她就想看看，带着两个儿子，又刚死了娘，谁还敢嫁给他沈尧永
“离。”沈尧永道。
“真离了啊”沈大海只是个书记，这种妇女队长都搞不定的事，他也搞不定，到时候人家告到公社去，那他就麻烦了。
“离。”
这会儿，两人的意见倒是一致了。
一话敲定，沈大海当即就写了离婚证明，写完后又和两人说了一下关于孩子的事才把文件递给两人按手印。
沈尧永接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按了手印，杨秀秀还有点犹豫，可是箭已经在玄上，不得不按了。
然后
离婚证明就这么出来了。
杨秀秀看着离婚证明，再看看围着看热闹的几人，挺了挺腰，“我签了，各位帮我作个见证，以后老沈家要是敢对我两个儿子不好，我一定往死里告他们。”
“你放心，你儿子也是我儿子，我还能虐待他们”沈尧永心想哪怕再苦，他也不会让孩子不会好过，要不然到时候她得有借口跑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离婚证明，突然松了一口气，以后再也不用管这个婆娘了，以后再也不会因为觉得对不起大哥和小弟而为难了。
杨秀秀看着他神色轻松，好像对离婚一事一直迫不及待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想骂他无情。
她手里的证明变得狰狞了起来，现在他们两个没有关系了，以后她想看孩子还得跑回沈家。
不，太亏了
她刚才是怎么签了这个东西的
沈大海处理完事情就带着众人回去，妇女主任本来想跟他们多说几句做一些思想工作的，可是现在人家都离了，再说也没什么用，于是也带着一群人走了。
那些人走后，房内有安静得近乎死寂，顾锦文和周芙心互视看着对方，在彼此的眼中读懂了信息杨秀秀终于离婚了。
顾锦文是真的不想管这些破事，更何况他们还带着孩子一起来了，她看着两人的事情已经办妥当，跟众人道“我们要先赶回去了，不然一会没车了。”
两人本来说是今天就要走了，现在还拖了好一会，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车。
“去吧。”沈老头看着那兜兜，觉得她比百日的时候瘦了好多，于是就道“记得给娃吃好点的。”
沈尧青就去拿了袋子先去了自己原来的家。
进门后，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轻揽着女人的肩道“下午一点了，估计没车了，咱们明天再走吧。”
“明天走”顾锦文蹙眉，“我怕一会他们又来的我们，不想管这些事。”
沈尧青眉心舒展，似笑非笑，“咱们好不容易有了一次独处的机会，总得要夫妻恩爱缠绵一下吧”
不带一丝遮掩的表达，蕴藏着他按捺不住的情潮，顾锦文微抬眸，在他幽深的眸子里看到了欲望。
就这么决定留了下来，顾锦文带孩子去了沈大海家躲清静去了。
李兰芳高兴，忙拿出自己之前做的衣服拿了出来，“百日的时候孩子病了我没办法去，想着你肯定有一天会回来的，所以就做了这些衣服。”
“我特别做大了，到一岁的时候估计还能穿。”
顾锦文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衣服做得很大，很简单的款式也很好看，“我都不会做这些手工活。”
李兰芳笑笑，“你不用学了，我听说城里开始有卖成衣的了，到时你可以买。”
顾锦文重新叠好衣服，一只细长的手腕慢慢伸到她面前。
“我最近例假迟了一个月，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又中了”李兰芳神色淡笑看着她道。
顾锦文微抬头，“一个月没来了”
李兰芳点头，“嗯，我感觉有了。”
顾锦文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李兰芳的孩子快两岁了，按村里人正常要孩子的速度，是可以要二胎了。
她伸手给女人把脉，过了一会又了只手，一分后她道“怀了。”
李兰芳神色淡笑，心情愉悦，随意地问道“锦文，你什么时候再生一个”
她刚才才见过兜兜，孩子皮肤细嫩润滑，小脸有些圆，五官似天工巧夺，乌溜溜的眼像星辰，小嘴自带着嫣红，粉润得让得人心神荡漾。
她有了儿子现在就想着生个闺女，最好像兜兜那样的，让人一眼看了就欢喜得不行。
“我”顾锦文神色微讶，“还早呢，兜兜这才几个月，没个四五六七八年不生第二个。”
“哇”的一声，李兰芳叫道“八年你这是不想生了啊”
顾锦文勾唇，看来她的话也不是很难理解，她一说李兰芳就猜了出来，“以后的事情以后说，我现在还没毕业。”
顾锦文这才生完快五个月，哪里那么快二胎生孩子的痛，她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甚至，她根本不想再生了。
到了晚上，顾锦文回去沈家吃饭，到那边时，杨秀秀已经不在了。
杨秀秀现在已经离婚，顾锦文没有去问她的动向，吃完饭就回来了，到了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夫妻两人搭车回县城。
现在已经是年初七，县城也开始热闹了起来，饭店和百货大楼早就营业了，想到过几天男人就走了，顾锦文去百货大楼买了手表和防身刀。
现在这时候治安虽然还好，但出门在外，一定要有防身的东西，男人一人前往羊城，总得拿什么防在身上才行。
这两天，顾锦文陆续给他收拾了行李，沈尧青看着她塞了一堆衣服进去，就道“不用装那么多，我最快两个月，最慢也只是半年就回来了，带多了也麻烦。”
顾锦文想想也对，衣服带多了也麻烦，还不如直接给钱，有钱在身做什么都方便，于是把之前男人上交的六百块又拿了出来递给他。
沈尧青从她手中拿钱点了点，然后再还回去，“我拿三百就行。”
“不是要进货”顾锦文没收，“不要本钱吗”
“那也用不着那么多。”沈尧青直接将钱塞了回去。
话音刚落，韩峰就走了过来，看着两人道“明天晓霞的案子审了，你们过去旁听吗”
他这么一提醒，顾锦文才想了起来，距离孩子被偷已经快过去两个月了，到现在终于要判刑了。
“不去，你去就行。”沈尧青眉心紧拧，“我不想看到她。”
韩峰见两人都不想去，于是第二天他带着吴秀敏出庭了。
顾锦文今天没有出门，夫妻两人在家带着孩子等着结果出来，到了中午，韩峰回来，跟过来的还有沈老头和沈尧欢。
沈晓霞被以“盗卖人口”未遂判了十五个月的有期徒刑。
沈老头眼神有些暗淡，不过这时候他什么都不好跟沈尧青说，被判刑了，这个烙印就会跟随着她的一生，今天赵晨都没有过来旁听。
“赵晨没来吗”顾锦文问。
“没有。”沈尧欢道，“之前应该是去了两次，不过都是提离婚的，晓霞没同意。”
“后面也没再找过来了。”
顾锦文心想，赵晨也做得挺狠的，人还在公安局里就提离婚，如果沈晓霞不同意，那他应该会起诉。
沈晓霞的案子就此尘埃落定。
过了正月十五，顾老太太进城了，沈尧青也要出发去羊城。
临走前，他刮了胡子，抱着兜兜，拼命的在她脸上亲了亲，又柔柔着道“爸爸要出去找工作了，你在家乖乖听外婆妈妈和爷爷的话，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兜兜眼睛眨了眨，也听不懂他的话，只见他亲着自己感觉很好玩，然后趴着脑袋过去在他衣服咬了咬。
“长牙了。”顾老太太道，“早上还咬自己的手，把自己咬哭了我才发现的。”
沈尧青微喜，过年的时候说她要长牙，一直没发现，没想到还是憋到了现在，“啊一下张嘴给爸爸看。”
兜兜嘴里“咿呀咿呀”地说着话，刚才咬的一口一下就有了口渍印在男人的衣服上，沈尧青索性抬着她的小脸捏了一下，就见有颗小白点好像要从粉嫩的牙床下冒了出来。
他想伸手去摸一下是不是，却不料被孩子直接擒住了指尖。
孩子的手太小了，又白又嫩的，握着他的指尖，就这么一个动作就叫沈尧青心暖了，他抱着孩子有点儿不想走了。
他这一走，确实也不知道什么归期，如果运气好的话两个月回来一次，运气不好可能就半年一年才能回来。
现在孩子还小，他这一走，又错过了好多她成长的机会，他心里非常的不舍。
顾锦文看了一眼男人手腕中的表，提醒道“你快去吧，晚了赶不上车，火车也会赶不上的。”
他们要先去市里然后才有火车去羊城，汽车要是迟了，那火车肯定也会迟的，要不然就晚一天。
“我好像还忘了个东西。”沈尧青将孩子递给顾老太太，“你进来跟我一起找找。”
“东西不是都收了吗”顾锦文跟着男人进屋，“昨晚都检查过了啊。”
语罢，男人拐过床边，待估计门口的人看不到房间里的情况时，他回头，单手搂着女人的细腰就吻了过去。
他的吻缠绵，带着急促在唇上碾转，像是为了深深烙下属于她的气息。
房门大敞，只要外面的人微微挪步过来几乎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况，顾锦文面上渐渐泛出晕红，是觉得刺激也觉得羞涩，直到他吻得差不多了，她才推开她。
“你干什么啊，一点都不怕”她嘴角偷笑瞥着外面一眼。
“不吻这几个月就没机会了。”沈尧青面不改色，“以后辛苦你了，我会经常打电话回来的。”
“要不我送送你吧”顾锦文也用点不舍。
“不用了。”沈尧青道，“你记得想我就成，等我那边安定了，放假我就来接你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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