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还是失去了她。
他以为自己和锦鲤之间会是一个完美又幸福的结局,比如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又或者儿孙绕膝之类的。
在结婚后的一年里,锦鲤就有了身孕。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年初春,在庭院前木质走廊上的柱子边,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双手护着还没有任何变化的腹部,用着温柔地声音和他说“这个孩子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
他忍不住笑着问“哦?要叫什么?”
她的嘴角向上扬起,微微偏过头看着自己“陆生。”
“男孩的名字?”他有点惊讶,想了想又问“如果是女孩呢?”
“那还是叫陆生。”
为了这个名字他们两陷入了短暂的争执,然后最后还是他先低下了头。就算是现在面对女儿[为什么我一个女孩子要取个男生的名字啊]的问题,他也只是淡淡地笑着回答“没办法,我爱她比爱你更多啊。”
然后她生下了一个孩子。
不是她所说的男孩,而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他接过纪乃怀里的孩子,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床上的锦鲤怏怏的闭着眼睛,露出的脆弱的脖子上隐约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怀里的柔软让他不知道要如何去用力,他用尽全力,却又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的孩子。
“是个女儿。”
“鲤伴…让我看看她”
他听话地将孩子放在了她身边,那双黑色的眼睛眨了眨,险些就那么落下了泪。她细心地把包裹着孩子的被子抚平了点,手指试探着捧着那脆弱又温暖的小手。
“名字不换吗?”
不知道为什么,锦鲤笑得很开心,她低着头温柔又亲昵地俯身靠近孩子。眼睫颤抖了下,最后还是沾染上了淡淡地一层水汽“恩,不换。”
奴良陆生——这是他们的孩子。
陆生一点点的长大,而锦鲤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陆生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笑起来就像面对着太阳的太阳花一样,明亮的眸子灿若繁星。他很喜欢女儿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像极了锦鲤的,眉眼清清亮亮。
奴良组的所有妖怪都喜爱着这位可爱的‘小少主’,尤其是几位跟随者自己进组的部下,他们总是乐忠于陪‘小少主’玩耍着。
“呜哇,少主你又把首无的脑袋当球踢了吧!”
“啊,纪乃没关系的……”
“我不是我没有。”五岁的陆生奶声奶气地说着,然后一脸无辜地把手里的金色脑袋朝一边丢了出去,摊开双手“你看,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啪叽一声,某人的脑袋就掉在了地板上。
“噗嗤,小少主你真是太坏了!”戴着面具的高大男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狒狒大人你别太惯着少主了。”纪乃无奈地叹了口气。
面前高大的男人坐在那里,肩膀上正扛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听到纪乃的声音,戴着面具的人低下头,声音有些疑惑“毛倡妓,你在说什么呢?我并没有惯着小少主啊。”
不别说,您就是的!
另一边的首无伸着手在四周摸索着,寻找着自己刚刚被陆生丢飞的脑袋。路过的黑田坊看不下去了,终于还是拎着对方的脑袋,一把塞到了他怀里。
“哦,谢了!”
“…没什么,小僧只是刚好看到而已。”
坐在狒狒肩膀上,穿着粉色和服的小女孩悠然自得地晃着小脚。她,奴良陆生,奴良组未来的三代继承人。
“哇,看起来好像很热闹的样子呢。”
突兀地女声让陆生愣了一下,她立刻欣喜的转过头,借着狒狒高大的个子一下子就看到了缓缓走过来的黑发女人“妈妈!”
女人一头黑色的长发垂于腰际,举手投足之间仿若柳枝在春风中摇曳,听到陆生的声音,她随机盈盈地笑了起来。
“是啊,陆生看起来玩得很开心。”跟在锦鲤身后,他打趣地说着。
果不其然自家女儿的眼神充满了控诉的看向了自己,声音稚嫩但却有了几分不满“你这是在挖苦我吗,父亲大人?”
他无奈地摊摊手“我可没有哦~”
“鲤伴大人,你快管管小少主!”纪乃抓着一脸生无可恋的首无,一脸悲痛地说“再这样下去,首无的脑袋总有一天会不见的!真的!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纪乃姐,我才不会那么做……还有不要在妈妈面前说我的坏话啊!”
“……果然只有锦鲤大人的话你才听吗?!”
“啧,暴露了吗”
“小少主你的弱点已经暴露出来了!”
他无奈地看着院子里嬉闹成群的家人,身边的人靠在他的胳膊上笑着,然后轻轻咳嗽了起来。他愣了下,立刻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俊美的青年眉目沉淀着温柔与担忧“夫人,我们回屋吧。”
“……好。”
*****
锦鲤总喜欢突然心血来潮做些什么。
比如说这一次,也是的。
“听说马上要举办庙会了,我们一起去吧?”她抓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宣传单,兴奋地看着他和陆生。
滑瓢沉默寡言地叼着烟斗想了想,拒绝了和他们一起去庙会,只是在他们出门时目光怀念地望着家里那颗经久不败的樱树。
他知道,老头子大概在想他的樱姬。
“我们真的很少这样一家三口出来玩啊。”
他回过神看向锦鲤。
然后低下头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陆生,确实,他们一直都很少有这样带着孩子出来过。因为曾经被滑瓢打败的羽衣狐的原因,那些余党的目光还是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她的目光望着半空中挂着的红灯笼,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笑了起来“以后我们要不要多出来玩玩?”
“好啊!”陆生第一个就回应了她。但是又很快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但是,妈妈你的身体?”
“没关系的,妈妈可是很厉害的!”
这一刻她像是放下了一切,就连之前病弱地模样都消失不见似得,弯起眸,淡淡地笑了起来
“真想一直这样下去啊……”
他心中一钝,骤然将看着四周风景的视线移到了锦鲤的脸上“你在说什么?”
“恩?”她没有任何异样地看着他,眨眨眼“怎么了?”
“……不,可能是我的错觉。”
他们逛了很久。
热闹的庙会,有着美食与数不尽的游戏和乐趣。她就这么一直拉着陆生兴致勃勃地每个摊子都玩了一遍,然后终于累得抱着陆生坐在一边的台阶上。两个人一起吃着热乎乎的丸子。
他伸手细心地擦去她嘴边的酱汁,眉目柔和“还要玩吗?”
她却静静地把玩着陆生的头发,突然望向了不远处,黑色的眸子似乎沉淀了什么,带着些怀念的味道“夫君,可以带我和陆生捞两只金鱼吗?”
“好。都依你。”
然后等他带着战利品回来的时候,整个心都凉透了。
陆生呆滞的坐在地上,听到声音后缓缓地抬起头,眼中的泪水不听的在眼眶中打转着不愿意让它落下来“……爸,你怎么才回来啊。”
陆生低下头,泪水终于还是从眼眶里滴了下来。
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而那源头——是陆生面前断了呼吸的女人。
手里的塑料袋从指尖落下,砸在地上,脆弱地炸开漏了一地的水,失去了水源的鱼在地面上无力地挣扎着。
只看那安然的模样,若不是那胸口的一刀以及流了一地的血,谁又会知道刚刚那个还在对他温柔说话的女人现在已经死了?
*****
奴良锦鲤,于XXXX年XX月XX日逝世,享年26.
*****
“羽衣狐的诅咒并没有那么容易破除。”自称是次元魔女的女人这么告诉他,手里细长的烟管里缓缓地升起氤氲地青烟“况且,只要羽衣狐不死,就算这个诅咒破除了紧接着还会有新的诅咒……所以,当初她找我并不是为了诅咒而来的。”
“……那是什么?”
黑发的女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会,然后勾唇轻笑,眸光流转“当然是为了你啊——奴良鲤伴。”
他略微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在锦鲤的葬礼结束后的当晚,他遇到了这个神秘的女人。她将一切都告诉了自己,包括锦鲤原来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裴闻笑这件事,还有她现在正陷入一个危险的游戏之中。
“她支付了第一个代价,是将强大的妖力全部抽离出来成为普通的人类。这样做,她就可以嫁给你然后为你生下孩子。”
“羽衣狐第二次复活的时候就被你打败了,这件事情让那个大妖怪与为出身的妖狐之子心生忌惮,所以他们肯定会来对付你。于是她又支付了第二个代价……一命换一命,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
“所以不用怀疑,这份感情是真的并不是虚假。”
漂亮地女人静静地抽了几口烟,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反应。
他却浑身一颤,在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下骤然清醒起来,金棕色的眸子缓缓留着如水的悲伤。
次元魔女却想到了什么,将烟斗从嘴边挪开。不得不说笑笑很狡猾,死在一个正风华正茂的时候,奴良鲤伴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人。于是,她手指轻轻摩擦了下手里的烟斗,酒红色的眼里闪烁着妖冶的光波
“你想见她?”
他却愣了一下“…还能见到?”
“当然,只要你支付得起这个代价,无论什么样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
“…我会好好考虑的。”
很狡猾。
等着这位客人消失后,他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他有些莫名的恨。
但是一想起和锦鲤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又觉得自己完全恨不起来。到现在他闭上眼睛都能回想起女子温婉地模样。
[夫君]她总是喜欢这样温温柔柔的喊着他,然后专注地盯着他。
黑发青年捂住脸。
[我们真的很少这样一家三口出来玩啊。]
[以后我们要不要多出来玩玩?]
[真想一直这样下去啊……]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渐渐地在屋内放声大笑。
然后滚烫的液体顺着指尖碎落在了地上。
[我爱你]
“真狡猾,真狡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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