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之后,他们到达了传送驿站。
和所有普通的小型传送站一样,这个驿站坐落在一片平地上,正中间是守卫的小屋,而小屋周围的平地上分布着几个传送阵。
小屋里并没有灯光,只有那几个传送阵流转着浅绿色的光,因此看上去并不是一片漆黑。
依蔓四处看了看:“守卫呢?”
薛砚耸肩道:“不管他,我们用传送阵。”
“根据苍灵的律法,所有的传送阵都必须时刻有人看守,以免……”
“得了吧,”薛砚说,“逐翼之战结束都有十年了,谁还管那什么鬼律法?”
与认知并不相同的情况令依蔓皱了眉头:“可是……”
薛砚见她并不认同,又补充道:“再说了,这种小驿站一般也就一个守卫,你不能让人家每天不睡觉吧?”
“一个守卫?”依蔓闻言便没再争论,只是问道,“通往结界的传送阵是哪个?”
薛砚用手中的火光照亮了地面的传送阵,他一边朝记忆中的方向走,一边说:“我好久没来这个驿站了,法阵我记得应该是……”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依蔓差点撞到他的背上。
她一边问“怎么了”一边探头朝他身前的地面看去。
从图案来看,那里明明应该绘着一个传送法阵,但却没有流转的浅绿色光芒。
——这是一个无法使用的传送阵。
薛砚盯了那个传送阵一会,才确定它真的坏掉了。他烦躁地把他那本来就挺乱的头发揉得更乱:“运气真够背。我说我们……”
他回头想对依蔓说话,却见那个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小屋的门口,正在一脸严肃地敲门。
“喂!”他喊道,“你在干什么!”
依蔓回头,理所当然地说:“叫守卫修啊。传送驿站守卫的职责应该……”
薛砚目瞪口呆:“你是怎么长大的?”
“啊?”
话音刚落,那个小屋的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一脸困倦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内打了口哈欠,懒洋洋地问:“什么事?”
依蔓站得很直,仰头说话的时候也不卑不亢:“有个传送阵坏了,麻烦你修一下。”
“大半夜把老子从床上叫起来就为了这个破玩意?”守卫语气不善。
依蔓显然没听懂:“那个阵坏了啊。”
“不就是个通往小破村的阵吗。那鬼地方是个人都不愿意去,阵也坏了大半年,根本没人用!”
“但是,驿站守卫的职责……”依蔓还据理力争,忽然感受到身后暴涨的炎炽之力。
“你说什么村?”
黑发的半大少年抿着唇瞪着那个守卫,整个驿站的空气中都压抑着未起的火焰,而守卫还浑然不觉。
依蔓担心下一刻这个传送站就全烧了,赶紧对守卫说:“就是那个传送阵的东北角缺了块风间灵石,还有中间的纹路断掉了一条,花半刻钟补上就行,很简单的。”
守卫很不耐烦地直接关上了门:“老子说不修就不修!”
依蔓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来不及惊讶,赶紧回头握住了薛砚的手阻止他放火。
“冷静,冷静。”
少年还是抿着唇不说话,很不开心的样子。
“你想想,你要是把驿站烧了,那个传送阵可就真的修不好了……”依蔓一边说一边尝试着唤起空气中的凝水之力,试图扑灭将起的火星。可惜她的力量太微弱了,就算凝水是克制炎炽的法系也几乎起不到作用。
“嗤,你这水可真够小的,”薛砚显然感受到了,“走,我们换条路。”
见他终于冷静下来,依蔓想抽回手,却反被他裹在手中,用力搓了搓才放开。
“不是给你火了吗,怎么还这么冷?”
依蔓把刚刚和守卫说话时随便塞在袖子里的火团拽出来,拢了拢才感觉手上的温度开始回升:“天生的。”
“一看就是缺乏锻炼,”薛砚说得有理有据,“要多在野外走一走跑一跑,身体才容易热起来。”
依蔓认真点头。
薛砚又说:“比如双双就天天爱跑爱跳,冬天也一直热乎乎的像个团子。”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双双了,依蔓有些好奇,便问他双双是谁。
“妹妹,”他说,“和你一样是凝水法系的,而且天赋很高,可惜……”
他的脸忽然阴沉下来,说:“快点赶路,早点把结界破了。”
“现在去哪?”
“只能先用另一个传送阵去山脚的小镇,休息几个时辰,等天亮了再步行上山。”
“好的。”
薛砚又小声嘀咕道:“真不想去那个镇子。”
依蔓装作没听见,问他:“哪个法阵?”
“最左边那个,”他忽然有些警醒地看着她,“你不会趁机用别的法阵跑了吧?”
被一语道破的依蔓在棉袄袖子的遮挡下不安绞了绞手指:“怎么会。”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传送阵。
浅绿色的光芒一闪,他们便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小镇的传送驿站倒是亮着明灯,驿站的守卫盖着厚厚的毛毯,正坐在椅子上打哈欠。
依蔓走出传送站的时候莫名地感觉身上有些发冷,便回头看了一眼。
那守卫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朝她扬起了一个微笑。
依蔓便多看了他几眼,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不知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因为身体不太好。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朝守卫点了点头作为告别,转身跟着薛砚出了驿站。
这个时辰的小镇也没有几盏灯亮着,天上的云影遮蔽了月光,驿站外黑漆漆的。
薛砚站在驿站门旁边绘有地图的木板前,一手用火光照明,另一只手给依蔓指了指他们要去的地方。
这种地图是中型传送驿站的标配。中型传送站一般隶属于小型或中型城镇,因此常常会有简单的地图提供给过往旅人。
依蔓认识薛砚所指的那个地图标记,是客栈。
薛砚对这个小镇还比较熟悉,因此也就简单地看了一下地图确认那个客栈还在原来的地方,便示意依蔓一起朝自己熟知的方向走。
“如果我是风间法系的就好了,”依蔓一边和他并肩走一边感叹道,“画法阵挺有趣的。”
“那都是法力不怎么样的才去给人画传送阵,风间法系毕竟还是控制风的法系,那些厉害的风间都是……”
他说出口才觉不对,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依蔓倒是没太在意,说:“我法力确实不怎么样。”
“你感知力很强。”薛砚说。
“凝水法系本来就有感知力强的特点,”依蔓说,“我认识的比我凝水法力强的人感知力也比我强。”
薛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又往依蔓手里塞了一团比刚刚更大的橘色火焰:“刚想起来,法力球过不了传送阵。”
依蔓点头道了谢,刚准备继续说话,忽然感觉附近似乎有些不明的法术波动。
她停下了脚步。
薛砚也跟着停下:“怎么了?”
依蔓回头只看见一个守夜人的背影,便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镇子不大,两人很快便来到了镇上唯一的客栈。
虽然是半夜时分,大堂里也依旧有个无精打采的店小二守着。
见有人踏进店里,小二懒洋洋地问:“两位客官住店吗?”
薛砚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数了数又数了数,才说:“来间最便宜的。”
小二接过银两,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了几圈,才慢悠悠地领着他们去了客房。
最便宜的房间果然是最便宜的,家具陈旧,门窗关不严实,往房间里倒灌冷风。
依蔓裹着一张漏棉絮的被子躺在床上瑟瑟发抖:“要不是你们把我的钱都拿走了,我们也不用住这种地方。”
“要不是那个传送阵不能用,我早就到家了,还用受这罪?”薛砚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在半空中点了一团火用来取暖。
依蔓又补充道:“要不是你们把我的包裹也拿走了,我就能用里面的灵石修传送阵了。”
“要是那个法阵能破,我就把你的东西都还给你,”薛砚说,“以后一个人出门不要带那么多东西了,不懂财不外露吗?……不,你这样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好。”
“没有经验,以后会注意的,”依蔓说,“再来点火?”
薛砚让那团火朝床的方向飘了飘:“麻烦死了,好好睡觉不行吗?
依蔓往被子里又缩了缩,问他:“你晚上怎么睡?”
“我不用睡。”
“不困吗?不休息一下吗?”依蔓认真地考虑着在他睡着之后逃跑的可行性。
薛砚瞪她一眼:“闭嘴,睡觉。”
依蔓闭上眼,过了一会又小声问:“你睡着了吗?”
“说了我不用睡。”
依蔓翻来覆去了一会,又问:“对了,你准备一辈子都做这个行当?”
“再不睡我把火熄了!”薛砚很显然不想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这个威胁很有效果,依蔓只好表示:“我睡不着。”
“我把床让给你你告诉我你睡不着?”
“你和绑匪住一个房间能睡着?”她反问。
“我能,”薛砚对自己的身份认知非常清晰,“我就是绑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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