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欲休一眼也不想多看阿离。
他伸出那只骨手,向上一握。
只见那把黑暗巨镰缓缓从刻满了咒符的墙壁上抽.出,化成一蓬黑雾,顺着骨节涌入他的身体。
正中的血线上,血肉皮肤开始蠕动,几个呼吸的时间就爬满了露在外头的骨骼。
云欲休转回身来时,俊美如天人般的面庞更加惨白,眸中原本的赤线变成了金色,容颜更加摄人心魄。他抓住阿离的后衣领,拎着她,几个大步从巨龙的心口踏到了它的头顶上,然后随意地一踢,身体腾空而起。
庞大无比的巨龙尸身软绵绵地向着下方坠落,时不时,筋肉还会自发地抽动几下,长长的身躯在坠落过程中不断地卷起又放开,好像没了骨骼一般。
望着它落入无尽深渊之后,云欲休的身体化作一道残影,直直向上,刺破那一池仍在翻滚沸腾的龙息,落到了大殿正中。
阿离一阵头晕目眩,脚踏实地的感觉令她双腿重重一软,差点儿瘫在了地上。
“老大,”她听到身旁响起一个轻佻的声音,“你把下边的小龙龙怎么样了嘛?啊哟哟!小雀儿是个美人呢!难怪要特意带到下边去玩,龙息还能助兴啊?啧啧,老大就是会玩!特意引走泯风就为了干这个啊!刚才又有人来问了,我告诉他们是我往底下扔了只雀儿,不用加固封印——嘿嘿,若是加了封印,老大还怎么出来呢!老大,这事儿我办得漂亮吧?”
阿离摆了摆脑袋,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暗水脸上堆满了媚笑,在云欲休身边蹿来蹿去,就差摇尾巴了。阿离目瞪口呆,怔怔地望着这个执侍。
“哟哟,小美人儿,看我看傻了?哥哥有那么好看嘛?你可别记仇,是老大吩咐我送你下去的,有机会我请你喝酒呀!”暗水嬉皮笑脸。
云欲休看了他一眼:“滚。”
“哎!”便见那暗水双手抱住脑袋,真就打着滚出去了。
到了殿门口,他的脸从裆底下钻了出来,说道:“老大老大,那玉离衡就先放我那养着吧,泯风怕是快要回来了,你老人家要办什么事可得抓紧些,不然到时候他找我要人我也很难做啊。”
云欲休诡异地笑了笑:“放心,那些不需要你操心。”
阿离居然读懂了他的潜台词——你就准备操心你自己吧,上古堕龙之死瞒不了太久,到时候一查便知道是你暗水往里头乱扔过东西。
暗水还不知道自己掉进了大坑,高高兴兴就滚了出去。
这可怜的娃。
云欲休用了张敛神符,拎着阿离掠出圣宫。
阿离胸口闷闷的很难受。巨龙的魔心堵在她的腹部,抽出丝丝缕缕的奇异能量,直直钻进她的骨髓深处,速度很慢,全部消化完估计至少也要两三天。肚子里面就像是揣了一块大石头,沉沉坠得慌。
到了天上,她便有些想吐。
云欲休发现了她的异常,好心地不再拎她的后衣领,而是抓住她的前襟,让她面朝着天。
“不准吐。”他说。
阿离悲愤地咬紧嘴唇。
二人落进了一片小竹林中。
云欲休随手把阿离搡到一边,冷笑着说道:“难怪那日与江拾轶打时,发现他已失了木之精元,灵力中还带着少许魔息。呵,当真是荤素不忌!连你这妖魔也下得去口!”
阿离只觉一道闪电劈进了脑袋里,将那串模糊的线索给串了起来!
她微微睁大了眼,来不及吐槽云欲休方才的失言,脑袋里再次回忆过一遍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云欲休眸中杀意一晃,冷声道:“怎么,失.身于我,无颜面对你江师哥了?想寻死?”
阿离猛地摇了摇头,冲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袖,急急道:“不是我,是巫山秀!”
“什么?”云欲休皱起两道形状漂亮的眉毛。
阿离道:“那天你和江拾轶打斗时,随手把我扔了出去。我不小心看到巫山秀手下的媚蛇和都宰勾结在一起,图谋西魔天之位。后来我又落到了巫山秀的手里,我听到她说,你的本命玄水炼化之后,正好有助于她的木之精元!我当时以为她是个树精,便没有想太多。但在你救我的时候,她现出了神魔身,竟是条蛇,当时我隐约便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可是生死危机一直不断,不容得我细细地想。”
云欲休盯着她,目光依旧凶狠,嘴角却不自觉地柔和了少许:“你的意思是,和我在一起时时需要提心吊胆,生怕小命不保?我耽误了你想事情?”
阿离拿不准他是个什么意思,只好顺着毛捋道:“你把本命玄水给了我才会受伤的,否则你那么强,谁能伤得到你?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救下的,你想要收回去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更希望你给我机会还你人情。”
云欲休眸光一闪,背过身去,语调平平地说道:“继续。”
阿离心中一喜,接道:“后来我便觉得不对劲。都宰只是个地魔,他就算和巫山秀联手,也绝不是我爹娘二人的对手,何况西魔域实力远远强于北魔域,真打起来恐怕巫山秀的老巢都得被端掉。那么都宰他凭什么这么自信能取代我爹娘?而且他还要亲自跑去灭杀了小小的穿山甲一族,这对篡位又有什么帮助?”
云欲休的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嘲讽:“都屠阿玉死了便可以。”
“是啊!”阿离叹道,“若是江拾轶的计谋成功了,你与我爹娘同归于尽……”
云欲休冷淡道:“不可能。”
阿离急忙顺道:“是是,你打伤我爹娘,而江、遥二人再利用布在山谷中的万法归一阵杀死我爹娘的话,都宰就成了接任西魔天之位的不二人选,若是再有巫山秀的支持,那可真是万无一失了!当时我只是奇怪,四魔天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巫山秀怎么忽然就要插手西魔域事情?直到方才听你说起江拾轶元阳已失,灵力中有魔息,我才恍然大悟!”
阿离踱了两步,道:“如果是江拾轶和巫山秀勾搭在一起,共同谋划了这件事情的话,那就什么都能说得通了。都宰借助巫山秀的力量成为了新的西魔天,整个西魔域可以说是落入了巫山秀的掌控,对她百利无一害。若是事败,都屠阿玉夫妇只会以为那是仙族的阴谋,无论如何也算不到巫山秀和都宰的头上去。而江拾轶呢,既能捞一个大功劳,又能除了你这枚眼中钉,还把巫山秀那样的绝色收入囊中,怎样都是合算的!”
云欲休转过身来,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绝色?巫山秀?”
“啊。”阿离歪着脑袋,不解地望着他。
云欲休的视线在她这张祸国殃民的小脸蛋上转了一圈,嗤笑一声,别开了头:“自卖自夸。”
阿离一头雾水,盯着他的背影愣了两秒神,耸耸肩膀,心想不和神经病计较,便接着说道:“所以,巫山秀得了江拾轶的木之精元,而江拾轶也无奈地染上了她的魔息。若是……”
她眼睛一亮,拍着手道:“我彻底明白了!那只被蛇族追杀的穿山甲和一只媚蛇相好了。应该是他不小心撞到江拾轶和巫山秀幽会的事,所以他们要杀他灭口!为防着这只穿山甲将事情告诉了别人,他们故意追着这只穿山甲到了他的老巢,把穿山甲一族连窝给端了!”
云欲休转过脸来,目光复杂地望了她一眼:“为什么江拾轶和巫山秀在一起的事情不能传回西魔域?是因为西魔域的人看见过你和江拾轶在一起吧?”
阿离只能叹了口气:“是啊,他让我设计你和我爹娘,说不定就有人见过他的。如今我爹娘不知为何跑来攻打仙族的领域,我真担心又是巫山秀的阴谋啊……”
云欲休看了她一眼,挑起一点唇角,露出个讥讽的冷笑。
阿离瞬间看懂了他的意思,叹着气再一次解释:“我和江拾轶真的什么也没有,这个世间和我最亲近的便是你了,虽然并非我自愿……”
见他神色一变,阿离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不愿……”
“嗯?”云欲休挑挑眉梢。
阿离只好挑了句大实话说:“我是说,你并没有强迫我和你做……那种事情,真的!”
虽然她看不见自己的脸,却能感觉到一阵接一阵的热浪拍打在面皮上。
云欲休面无表情,耳尖却悄悄红了一丝。
竹林中传出响动,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走上前,摁住阿离的脑袋。
……噗叽!
阿离又变回了大胖鸟。
她觉得云欲休根本不是为了防着人,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她垂下自己毛茸茸的脑袋,把细细的喙藏进胸.前的毛毛里面。
云欲休依旧把她整只抓在掌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她的小脚爪一碰到他的手心,她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好像是故意在挑.逗他一样。
显然,云欲休也有同感。
他换了换手,捏住阿离毛茸茸圆滚滚的肚子,让她一双小脚爪垂在了外边。
竹林中跑出来一个女人。
“真是你!云欲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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