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睡觉觉

    阿离被食人花吞进了花.苞中,深蓝色的汁液渐渐漫过她的小短腿。

    她放开嗓门大叫:“啾——啾——啾!”

    隐约间,仿佛听到云欲休的轻笑,似近似远。

    阿离绷紧了身体,偏着脑袋细细听了两秒,叫得更加欢畅了:“啾啾啾啾——”

    隔着食人花的腔壁,云欲休低沉带笑的声音里添了几分缥缈,“自生自灭吧。”

    “啾?啾?!”

    脚步声远去。

    蓝色黏液越漫越高,阿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圆肚子被整个淹没。她惊恐地拍打着小翅膀,溅起无数蓝水花。

    “啾……嘤……”

    阿离很快就精疲力尽了,她又惊又怕,拼命踢蹬小短腿,想让自己的胖身子浮起来。

    诶?

    诶?

    阿离忽然意识到哪里有点不对——泡在这蓝色汁液里的身体,非但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反倒暖融融的,很舒服。

    她动了动小短腿。

    被巫山秀用魔息炼化的时候,最先遭了罪的就是她那对踩在鼎底的鸟爪。这会儿泡在食人花的汁液里,又干又痛的脚爪反倒滋润了很多。

    这……

    阿离后知后觉地发现,周身这些暖乎乎的蓝色汁液闻起来似乎很像蓝莓鸡尾酒的味道。

    她壮着胆子,低头用喙勾起了一小汪蓝莹莹的汁液,试探地吞下少许。

    啊!美!味!

    这是什么玉液琼浆?!

    “啾——”

    汁液一入口,阿离顿时感觉到一缕温热的气息顺着喉咙汩汩而下,进入腹部之后,整个身体都变得暖融融的,浑身上下都有劲了。

    啊?哈?!原来,鸟能吃这个?!

    阿离不再犹豫,埋头用喙大口吞咽起来。

    唯一的美中不足之处,就是云欲休刚灌了她满肚子水,撑得难受。

    她暗暗在心里骂了大魔头两句,然后摇头摆尾,一个猛子扎进了蓝色汪洋里。丝丝缕缕温热的浆液轻抚着她的身体,干燥的眼睛很快变得湿润透亮。直到这时,阿离才发现自己的茸毛和皮肤表面都被巫山秀烘得又干又脆,就像是刚遭过旱灾的枯裂大地。而食人花的蓝色汁液就是那久旱后的甘霖,从每一个毛孔渗入她的身体,温柔又熨贴。

    她时不时探头换口气,然后继续舒舒服服泡温泉、饮美酒。

    美滋滋。

    不知过了多久,阿离站在了干巴巴的食人花腔壁底部。

    她不满地用翅膀拍打食人花。

    “啾!啾?”

    食人花瑟瑟发抖,伏到了地面,底部颤颤悠悠打开了一条缝隙,想要把这尊衰神送走。

    阿离哪里肯走?

    “啾!”她用喙在食人花的花壁上刮蹭。

    “滋——”竟被她刮下了一大绺带着汁液的花瓣。

    阿离愣了愣,张开小口,抻着脖子把它吞入腹中。

    好吃!

    食人花疯狂地挣扎起来,甩摆着巨大的花脑袋,把阿离扔了出去。

    阿离大胖鸟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爬起来,凶狠地扑扇着翅膀,冲向食人花无法挪动的茎杆,大口大口地啄食。食人花的茎杆又香又脆,啄破外壳,里面就是嫩生生的枝肉,蕴藏了饱满的香甜汁液。阿离很快就啃断了茎杆,食人花巨大的花脑袋重重砸了下来,花瓣冲着她一张一合,发出绵羊对狼的威胁。

    阿离眼神专注凶狠,立起一对翅膀,用小脚爪子踩压住茎杆,勾着头,一路向着大花包吃过去。

    肚子里暖暖地蓄了一团能量,阿离心有所感,知道只要体内的能量积蓄到一定程度,她就可以变身了!

    她要做人!不要做鸟人!

    食人花垂死挣扎,虽然它个头足有七八只阿离那么大,但茎杆一断,它就使不上什么劲了。花团在地上拱来拱去,阿离不耐烦地凶了它一声,扬起小短腿,把尖尖的爪子嵌入花瓣,长喙叼住另外一头,甩摆着脑袋暴躁地撕扯,很快就把食人花撕成了几大片。

    阿离并不知道自己这副狼吞虎咽的凶残模样全数落到了云欲休的眼睛里。

    他倚在不远处的树干上,目光闪烁,带着几分狐疑。

    他得到的情报显示,玉离清转生之后,对自己的妖魔之身极端排斥,一直在用清神灭生之法强行压制消泯妖魔的本能,如今已经接近成功了。情报和事实也能对得上号——她的神魔身已退化至幼崽状态,只要继续下去,长则三月,短至一月,必定可以彻底消灭魔性,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但她破戒了。先是现出神魔身,此刻又大肆摄入魔气。一旦摄入了魔气,之前的努力就会全部白费。

    虽然这件事在他的算计之中,但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破了戒的她非但没有痛哭流涕,反倒大快朵颐起来。

    吃相还挺凶。

    他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旋即,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眸色逐渐深沉。

    很快,阿离把地上的食人花吃得一干二净。

    她打了一个嗝,抖抖翅膀,昂首挺胸向森林里走去。

    如今她浑身上下都是劲。森林这么大,肯定还有别的食人花……

    阿离正美滋滋的盘算着未来的计划,忽然嗅到冷风中多了一丝可口的草木香。

    她耸.动着小鼻孔,脑袋旋了半个圈。

    便看见云欲休斜倚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底下,前襟大敞,露出右边锁骨下一道极可怕的伤口。

    “……啾?”阿离微微有些吃惊。

    想起不久之前他让她自生自灭时那凉薄的语气,阿离忍不忍幸灾乐祸地扇了扇小翅膀。

    天道好轮回。

    正想走,又被那股诱人的草木香味拽回了头。

    怎么,云欲休能吃不成?

    阿离迟疑地定睛去看,忽然发现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下面,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墨绿色的细藤蔓,深深扎在云欲休的血肉中。

    这是……

    她犹豫了一会儿,小心地靠近他。

    他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铺在眼下。眼底本就有些青黑,加上睫毛的阴影,更显得病态十足。五官精致完美,漂亮得有些邪性。伤口附近的皮肤透出浓浓的死气,很显然,那些细小的藤蔓正在不断抽走他的生机。

    江拾轶的灵力是木属性。

    阿离皱起了小眉头,心中滴溜溜转动着念头——如果云欲休没有把本命源气给自己的话,绝对不可能被江拾轶的灵力侵蚀得这么厉害。

    ‘就尝一口,不好吃直接走。’阿离下定了决心。

    吃饱喝足之后,身上好似有使不完的劲。她扑扇着翅膀,用脚爪钩住云欲休的衣裳,顺利爬到了他的胸口。

    这个角度抬头看,只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喉结和下巴。

    阿离悄悄松了一口气,试探着把啄伸进他的伤口里面,啄了啄那墨绿的藤蔓。

    没扯断。

    阿离多使了几分力气,叼住最细的一缕,用力一扯。

    云欲休的身体轻轻颤了下,惊得阿离头皮发麻。半晌,见他又沉沉地半死过去,她壮着胆子,继续把那一缕长长的藤蔓拽了出来。

    轻轻啄开一个小口子后,浓郁的灵力呛得阿离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试着吞了少许进入腹中,很快,原本冰凉的木属性灵力化成了滚烫的热流,在她圆滚滚的身体中盘桓。

    阿离试探着,小心地吃掉了整根藤蔓,然后把脑袋埋进云欲休怀里,继续替他清理伤口。

    清除了所有藤蔓之后,云欲休锁骨下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阿离顺着他敞开的衣襟钻了进去,小爪子踩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替他一处一处清理其他伤口中的藤蔓,不知忙活了多久,阿离终于扬起小脑袋,呼出一蓬心满意足的热气。

    肚子里那团暖暖的能量不断冲上脑门,熏得她昏昏欲睡,云欲休的衣裳底下光线暗沉,有种异样的安全感……

    阿离腿一软,跌在了大魔头混合着鲜血和清香味道的身体上,睡着了。

    她歪着脑袋,摊开翅膀,趴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

    睡梦中,阿离又回到了食人花的肚子里。

    不同的是,这回的花壁很狭窄,把她紧紧挤在里面,动弹不了分毫。

    她挣了几下,发现紧贴着她身体的花壁轻轻颤动,耳畔有低低的闷笑声。

    一股说不上是陌生还是熟悉的香味幽幽缭绕在身边。

    阿离睁开了眼睛。

    眼前依旧是那个线条结实流畅的胸膛。

    “没错,是趴在他身上睡着的。”阿离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

    ……等等,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她一个激灵,蓦地张大了眼睛。只见一只莹白如玉的小手正正放在人家的胸膛上,葱一般的指尖勾住对方的锁骨。她惊恐地低头,没看见白肚皮,倒是见着了雪峰。她变身的时候衣裳掉了!光溜溜一只胖鸟钻到他衣裳底下睡觉,结果恢复了人身……

    实打实的,肌!肤!相!亲!

    阿离倒吸了十多口凉气。她尝试着变回神魔身,可惜体内的能量蛰伏了,不动如山。

    云欲休的衣裳紧紧裹住了两个人,阿离一醒,云欲休自然就察觉了。

    低沉带笑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语气满满都是戏谑:“我可不是正人君子。”

    “只不过,”他轻佻地笑了,“对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没什么兴趣。”

    阿离浑身僵硬,血液冲上脑海,耳旁嗡嗡乱响,两眼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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