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马车车厢宽敞,她也不必挨着他坐。
叶知贤起了话头,“傅姑娘对制盐有兴趣?”
傅若晨道:“算不上,我只是好奇古人怎么制盐。”
叶知贤细细咀嚼她刚说的两个字,“古人?”
傅若晨差点露馅,忙道:“这煮卤制盐不是古人传下来的么,一直有所耳闻,却从未见过,所以想见见。”
秦慕昀轻飘飘道:“若是还想着贩卖私盐发家致富,我劝你还是打消念头。”
傅若晨笑了笑,“不过是前几日的玩笑话,没想到殿下还记着。”
秦慕昀挑眉,“只是提醒你。”
“多谢殿下关心。”
出了繁华城区后,道路有些颠簸,傅若晨挑开帘子看着外头,只见不远处升腾起袅袅白烟,那白烟宛如飞鹰山清早的云海,弥漫了一整片天,很是壮观。
海水煮盐,即是烧火蒸发海水里的水分,自然是有水汽的。
盐场围了一圈木栅栏,四周有官兵巡视,要是她独自过来,恐怕就要被这些官兵拦住。
马车停下,秦慕昀先下了马车,傅若晨最后。
刘胜平领着秦慕昀往前走,边走便给他解释。
傅若晨跟在后面和苏锐并肩而行,这盐场很大,一眼看不到尽头,沿着海岸建起了草棚子,一个草棚子底下一口灶,一口大铁锅,三个劳力各司其职,一个负责烧火,一个负责抡着木板子搅锅里的卤水,另一个则负责挑水。
一行人在一个草棚前停下,附近的人都停下手上的活,跪在地上跪拜,齐声道:“草民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傅若晨被这气势震了一下,她也只在电视里头看过这场面,亲眼所见还是觉得气势恢宏。
秦慕昀抬了抬手,“免礼,本宫不过来瞧瞧,不必多礼。”
傅若晨瞥了一眼秦慕昀,这才觉着他有一国太子的气势。
刘胜平朝盐工道:“殿下想瞧瞧这卤水如何煮出盐,你们都别愣着了,干自己的活。”
煮盐工继续手上的事情,烧柴火的烧柴火,挑水的挑水。
秦慕昀看着锅里的卤水,问:“这水多久能煮出盐来?”
刘胜平道:“若是夏日,大火不断煮上三四个时辰便能出盐,若是冬日天寒,就要久些。”
秦慕昀再问:“出盐量如何?”
“大致三升。”
傅若晨换算了一下,在古代十升就是一斗,换算起来三升就是三斤半左右,这煮盐极其耗费人工以及柴火,几个人忙活一天出三升盐,产量极低。
秦慕昀继续往前走,见前方堆积了几筐盐,上前用手抓了一把,这盐晶颗粒大,像是小石子。
刘胜平道:“这是刚出的粗盐,还需石磨研磨才能成形。”说着,又指了指不远处的草棚子,“就在那研磨。”
秦慕昀又朝着研磨的草棚子走,几个人见了他正要行礼,他道了一声:“免礼。”
这粗盐经过石磨研磨,变成了细末,磨好的盐装袋便运往城里的仓库存放,再分发各地。
这盐场还有专门堆积柴火的地方,不断有人推着板车把柴火运进来,所以这盐都的山头都是光秃秃的,周围的山没柴火了,砍柴工要跑十几里的路,这一来一回,又花销不少。
难怪这卤盐会如此之贵。
这盐场十分辽阔,怕是逛一天也未必能逛完,听刘胜平说这盐场有六千多口锅同时煮盐,一日能煮两三千斗。
从盐场出来,刘胜平立即要安排太子殿下入住别苑,傅若晨也沾了光,跟着住了进去。
这别苑很是雅致,亭台楼阁,假山鱼池,典型的江南园林。
刘胜平还安排了七八个小厮丫鬟过来伺候着,一点不敢怠慢。
一行人在前厅喝茶,刘胜平又与秦慕昀说了近些年各地卤盐分发的情况。
待刘胜平走后,傅若晨才敢开口说话。
她多有感慨,“若是这煮卤制盐的工艺不改,我看这黎民百姓是这辈子也吃不上盐。”
叶知贤看着她,“傅姑娘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只是有个法子能减低制盐成本,不知殿下和叶将军愿不愿意听。”
秦慕昀放下茶盏,睨了她一眼,“说。”
“这煮卤制盐原理是利用火烧去除卤水多余水分,从而得到卤盐,这法子费人力财力,若是能利用天时地利,改煮为晒,这成效必定比煮卤要好得多,并且能大大降低本钱。”
秦慕昀思虑片刻,“这卤水火煮尚要三四个时辰,这日晒要晒到何时?”
傅若晨打开昨夜买的折扇,扇了扇凉,“这日晒确实耗时,不过长久来看,能节省许多人力财力。”
叶知贤道:“傅姑娘说的法子确实能节省人力财力,只是这盐都产的盐要供举国上下吃,耗时太多,出盐低,难以供应。”
傅若晨笑了笑,“叶将军,我还没说完。”
秦慕昀道:“接着说。”
傅若晨站了起来,右手握着扇子敲打左手掌心,在前厅踱了几步,“这池子里的水,若是长久无活水汇入,日晒风吹,必定会越来越少,这是蒸发了的缘故,煮卤制盐时大量白汽冒出,也是蒸发了的缘故,这两者效果一样,但后者更费力,若是能将海水蓄起来,过个十天半个月,必定会蒸发,此时海水里头盐分浓度更高,待海水变少,再注入新的,蒸发后,浓度又会再次提升,如此循环,这蓄起来的海水盐分越来越浓,再取出少量海水摊平暴晒,不到一两日就有盐分凝结成晶。”
“若遇阴雨天,又该如何?”秦慕昀问。
傅若晨犹豫了半响,她无奈笑了笑,“殿下这可问到我了。”
“这晒盐靠的是天吃饭,若是遇上阴雨天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不过这一年到头,总不会每天都下雨,实在不行,取这蓄水池的卤水煎煮,也比直接取海里头的水煎煮省时省力。”傅若晨顿了顿,继续说:“再则,这蓄海水晒盐有个极大的便利,在海边高洼地挖池,海水涨潮漫入水池,潮水半月大涨一次,在这半个月里头,要是天好,这水池的水大抵能蒸发大半,到时候取出这卤水继续晒,亦或者煮,必定能事半功倍。”
秦慕昀听后,觉得很有道理,她所说的晒盐法是个不错的法子,若是能运用,日后这卤盐也不会比金贵,百姓人人都能吃得起。
他刚想要赞美她一番,但对上傅若晨那张脸,又说不出口,只好轻描淡写一句,“尚可一试。”
叶知贤听了傅若晨一席话,只觉这姑娘不仅聪明,还见多识广,连这潮涨潮退的时间都能算准,“傅姑娘博才多学,不知师承何处?”
傅若晨也不好说她用的这点知识在现代来说也不算什么,她谦虚了一句,“不过读了几本书,算不上博学多才,更无师承。”
秦慕昀瞧了她一眼,他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聪明伶俐,见解独到,要是男子,他定会纳为己所用。
可惜是名女子,还是个心术不正的妖女。
秦慕昀看向叶知贤,“言舒,我有一事托付。”
叶知贤起身做了一揖,“殿下请说。”
“今日盐监史说一斗盐需一两银子的本钱,你去打探打探,看这盐工每日几钱,这柴火一担几钱。”
叶知贤领命,“臣这就去。”
叶知贤走后,这前厅就剩傅若晨和秦慕昀大眼对小眼。
秦慕昀端过一旁的茶盏,不急不缓地抿了一口,余光瞥了一眼傅若晨,“对于制盐一事,你可还有要说的。”
她起身道:“殿下,该说的我都说了,若是殿下愿意试一试我说的法子,我必定全力相助。”
秦慕昀道:“此事我会安排。”
傅若晨把该说的都说了,眼下也不想单独对着秦慕昀,“今日吹了些海风,一身腥咸,我先去沐浴更衣,失陪了。”
听到沐浴更衣,秦慕昀手上的茶盏微不可察地抖了一抖,又想起了月光下那女子的胴体,他兀自镇定道:“你素日在我面前也不曾以礼相待,怎么今日还讲起礼数来了。”
傅若晨淡淡一笑,“我不过是个粗人,以前是不懂礼数,日后在殿下面前,会注意些的。”
秦慕昀听着这话莫名不爽,这妖女表面做足礼数,但内看不出一丝敬意,他又不好跟她计较,“你今日说的晒盐法,若是日后试行效果甚佳,我定有所赏赐。”
“那就谢过殿下了。”傅若晨再拱了拱手,“失陪。”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秦慕昀神色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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