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若晨洗了脸回来,秦慕昀余光里瞥见了她,转身朝拴马的地方走,“启程!”
傅若晨懵逼道:“这么赶?我这行李还没收呢。”
叶知贤瞧了一眼小猫炸毛似的秦慕昀,对傅若晨道:“傅姑娘慢慢来,不急。”
傅若晨也不好耽误时辰,快手快脚把东西一收,就跟着走了。
上马前,傅若晨问:“叶将军,依我们这行速,何时能抵达苏州?”
“忘了同姑娘说了,我们先去盐都。”
傅若晨一听盐都这地名,把他们此行的目的猜了个七七八八,“是该去一趟。”
盐都顾名思义就是盛产盐的地方,这昊国上下吃的盐皆来自盐都。
多年前,这盐还不归官府管制,也出了几个靠制盐富甲天下的盐商,后来宸王主张卤盐官营,禁止贩卖私盐,在沿海的盐都设立盐监史,专门监管卤盐制作与各地供应事宜。
两日后,行至盐都地界,只见这好几个山头光秃秃的,只剩些低矮的草木,树木早已被砍伐殆尽。
傅若晨难免好奇,“这盐都的山怎么都光秃秃地?”
叶知贤道:“制卤盐需要烧火煎卤水,自然要柴火。”
傅若晨恍然大悟,他们古人是用火来煎海水来获得盐的,难怪这盐这么贵。
不过,一斗盐二两银子也确实过分。
到了盐都后,他们放缓了行速,路上还遇见好些百姓推着板车,运着木材下山。
傅若晨莫名好奇这古人制盐的地方,有些想去看看。
来到盐都城门口,眼前一片繁华的景象,进出城门的马车排成长龙,马车上堆放着麻袋装的盐,都是要运往各地的。
赶马车的车夫衣着统一,想必都是官差。
他们一行人进了盐都后,先找了客栈落脚,在客栈里点了几个小菜,用了饭。
吃到了盐分适中的菜,傅若晨心里头十分满足,毕竟这些日吃的都是味道寡淡的。
傅若晨喝了一口鱼汤,很是鲜美,“不知道这盛产卤盐的盐都,盐怎么卖?”
叶知贤道:“我看附近就有官盐铺子,待会问问便知道。”
几人用了饭,便拐去了附近的官盐铺子,铺子里头买盐的人还真不少,提着大布袋排队买盐的都排到街上来了,生意很是火爆。
别处的官盐铺子冷清得很,莫非是这盐都的盐便宜?
里头人太多,他们三人挤不进去,也懒得去挤。
傅若晨叫住一个刚买了一大布袋盐从里头出来的老人,“老人家,这盐怎么卖的?”
老人家道:“一两银子一斗盐,卖的比别处都便宜。”
傅若晨看他买了一大袋的盐,想来是不方便常来买,所以一次性买多点,她问:“看样子,你不是盐都人吧?”
“不是不是,我这是从杭州过来的。”
“这么远过来,就是为了买盐么?”
“那不是,杭州的盐卖到二两银子一斗,也只有大户人家能吃得起,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想要吃上一点盐,就得跋山涉水,来这盐都买,我这一袋盐带回去,够我那左邻右舍吃上一整年了。”
傅若晨点了点头,原来他山长水远跑过来就是为了买便宜的盐,这一两银子一斗也不便宜,没想到这产盐的地方还卖这么贵。
在傅若晨身后的秦慕昀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袖着手,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官盐铺子,昨日他们经过粦州时,特意去当地的官盐铺子看了看,门可罗雀,而这盐都的官盐铺子却如此热闹。
按照道理,卤盐官营后,这盐价必定要各地统一的,但是盐都却比别处便宜一两银子一斗。这一两银子于大户人家而言算不了什么,不过于这平民百姓而言,是一笔不小的银钱。
难怪,会有外乡人远道而来买盐的。
叶知贤见秦慕昀一直盯着官盐铺子看,在一旁问:“可看出了什么?”
秦慕昀道:“疑窦丛生,这盐监史,必定得查一查。”
傅若晨和老人家说完话之后,也有许多疑问,她转身回来问:“这卤盐官营是怎么个流程?”
秦慕昀解释道:“盐都集中制盐,并分发各地官府,统一卖价,所收盐钱悉数上交国库。”
傅若晨想了想,既然是统一卖价,盐都卖一两,别处也应该卖一两才对,这么一想,必定是有贪污了,她道:“若是外头的官府虚报盐价,分明卖一两一斗的,卖到了二两,那官府岂不是把多了的一两收入自己囊中了?”
“错了。”秦慕昀道。
“哪里错了?”
“这统一的卖价,应该是二两。”秦慕昀道。
被秦慕昀这么一提,傅若晨恍然醒悟,“所以……”
叶知贤笑了笑,“所以什么?”
“所以,这问题出在盐都。”傅若晨再看一眼那排长龙的官盐铺子,这铺子每天起码要卖上千斗盐,日进上千两白银,长久积累,怕是这银子能堆好几座山了。
但是,如果这盐钱要悉数上交国库,那按照统一价二两银子一斗,盐都只卖一两,这上交国库的银钱必定是不足的,那总不能是官府倒贴?
除非这盐都的官盐铺子没有如实上报每日卖出的卤盐。
再说,这盐都产盐,就算不如实报,也难以查得出来。
傅若晨见这是大街上,不好乱说话,她抓住秦慕昀的手腕,“过来说话。”
秦慕昀看了一眼被抓住的手腕,心里想这妖女好大胆,还没有哪个女子敢这般抓着他的手腕拖着走的。
只是莫名地,他竞又发不起火来,任她拉到了无人的巷子,她停了下来,丝毫没有因为方才的失礼举动而羞愧。
“殿下,我怀疑这盐都的官盐铺子没有如数上报每日所卖卤盐。”
“然后?”
“这盐都的官府有问题。”
秦慕昀冷着脸,“不用你说我也晓得。”
一旁的叶知贤抱着剑倚着墙笑意盈盈,“傅姑娘心系天下,若是名男子,必定是位忠臣良将。”
傅若晨读了几年军校,在校训的熏陶下,总觉着自己要为国为民,来到这,这毛病还没改。
傅若晨知道古代最忌讳女子论政,她笑了笑,“叶将军过誉,可惜我不过女流之辈,日后终归要嫁人,相夫教子的。”
秦慕昀语气薄凉道:“像你这般的女子,怕是也没有哪个男子敢娶。”
被猝不及防泼了一盆凉水,傅若晨脸部抽搐,却依旧要保持笑容,“反正不会嫁给殿下便是。”
秦慕昀想起了在飞鹰山被迫与她拜堂成亲的事,心里头不是滋味,“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她哪里不知羞耻了?
傅若晨心火来潮,要不是因为对方贵为太子,她不能明着大不敬,恐怕早就怼回去了,好在她忍耐力还行,忍一时风平浪静。
她缓了缓,语气平静道:“这些日赶路有些乏了,想回客栈睡一觉,两位要是还去别处,我就不陪了。”
秦慕昀冷着脸不说话,叶知贤开口道:“今日不打算再去别处,还是一同回客栈。”
回到客栈,傅若晨提步进了自己的房间,转身关门时,刚巧对面的秦慕昀也在关门,两人隔着一条走道,两道门缝对视了一眼。
傅若晨砰一声合上门。
走到隔壁的叶知贤听到了如此重的关门声,回了回头,见秦慕昀还在门缝后,他无奈笑了笑,转身走到秦慕昀的门前。
秦慕昀见他来了,便转身进去,让他来关门。
叶知贤跟着他进了房,合上门,往桌子走,“我看,傅姑娘必定是生气了。”
秦慕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生不生气,与我无关。”
叶知贤把杯子推过去,让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你可一点也不会怜香惜玉。”
“对着她,也只有你能怜香惜玉起来。”
叶知贤淡淡抿了一口茶,“那你可知,不知羞耻,对于女子而言,是多大的侮辱?”
秦慕昀神色顿了顿,他并非没有君子风度,但是对着傅若晨,那点君子风度总会飘忽,这世上还没有女子敢像她那样对他说话的。
“她自找的。”当初在飞鹰山,她对他下毒,还逼迫他拜堂,这个屈辱,他永生难忘。
叶知贤吸了一口气,“也罢,这傅姑娘看着心宽体胖,想必过些时辰气就消了。”
叶知贤走后,秦慕昀端着茶杯愣神许久,心里竞生出几分愧疚。
回过神来后,他自嘲,愧疚什么,妖女本来就不知羞耻。
连续赶路四五天,一行人都累了,趁着有舒服的床,都好好地睡了一觉。
夕阳下下之后,一些远道而来的外乡人都走了,街上少了许多人。
秦慕昀沐浴更了衣,下了楼,叶知贤早已吩咐好了客栈小二准备了饭菜,等着他们用饭。
桌上只有叶知贤坐着,秦慕昀走过去坐下,对他道:“明日我打算去一趟盐监俯。”
盐监府便是盐监史的府邸。
叶知贤端着碗给他舀了一碗鸡汤,“明着,还是暗着?”
“自然是明着。”
“不怕身份暴露?”
秦慕昀看着他,“不暴露身份,不方便办事。”
“那也是。”叶知贤见傅若晨还没下来,便朝隔壁桌的苏锐道:“严静,你上去叫一声傅姑娘。”
“是。”苏锐起身,刚走到楼梯口,便见到傅若晨下了来,“公子,傅姑娘来了。”
听到这句话,秦慕昀下意识往楼梯那边睨了一眼,余光里,傅若晨正走过来,他故作淡漠,端起汤碗慢慢喝汤。
傅若晨从他身边走过,直接去了隔壁桌,与几个侍卫同座。
叶知贤看了看秦慕昀再看了看隔壁桌的傅若晨,“傅姑娘怎么坐隔壁去了?”
傅若晨回道:“用个饭而已,坐哪都一样。”
秦慕昀看着一桌子菜,莫名觉得胃口淡了。
傅若晨在隔壁桌坐下后,严静待她自然也是像他主子一般淡漠的,另外两个叶知贤手下的人也同主人一样,十分体贴。
苏锐把水晶肘子移到傅若晨面前,“傅姑娘,这盘水晶肘子放你跟前,你好夹得到些。”
这桌的餐食与隔壁相比有些素,这水晶肘子算是这一桌上难得的硬菜。
傅若晨客气了一句,“不必移了,这菜我都夹得到,在这饭桌上,你们不必跟我讲君子风度了,我这人随意地很。”
听到君子风度四个字,秦慕昀险些把手上的筷子折断,这妖女分明就是在暗讽他没有君子风度。
不过很快,他又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这一桌子菜,喊了一声,“严静。”
正在吃饭的严静听到主子喊,立即站了起来,“公子有何吩咐。”
秦慕昀道:“这些日诸位赶路辛苦,把这松鼠鳜鱼,蜜汁火方,粉蒸肉端过去,当做慰劳。”
“是。”严静走过来,把三道菜端到了隔壁。
傅若晨看着铺满桌子的菜,却盯着那几道素菜吃。
苏锐看她的筷子不去那几道太子殿下赏的菜,“傅姑娘怎的不吃肉?”
傅若晨道:“中午吃肉太多,有些腻了,只想吃些素菜。”
秦慕昀瞟了邻桌一眼,莫名心烦,这妖女还真是处处跟他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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