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澹和玉清白战至正酣,突然听到张玉凉的声音, 思路齐齐被打断, 不由得一人拈着一枚棋子茫然转头看向声源处。
张玉凉身后站着一位白衣道者,衣如雪, 发如墨, 眉眼精致几可入画,额心一点灵光凝成朱砂,美不可言。
他在红尘间,却不被人间烟火侵染,依然超凡脱俗。
但程澹总觉得他看玉清白的眼神不对劲。不仅不对劲, 还不对劲得很明显。
“祭司大人,这位是”将棋子抛回玉盒,玉清白敛衽起身,却好像被道者盯得有些不自在, 目光下意识避开了他。
“本座好友, 龙神风冽。”张玉凉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句,脸色还是很黑。
闻言,程澹和玉清白同时一惊。
“原来是龙神驾到, 玉清白失礼了。”对着另一位神灵,玉清白的态度相较与张玉凉相处时更加拘谨客气,一本正经地向风冽行了一礼。
“你无需如此。”风冽侧过身, 并不受他的礼,只一味地看着他,仿佛想将他的身影深深烙入眼底, 印进心中,“你不认识我了吗”
听他突兀一问,玉清白不禁讶然“这龙神从前见过我吗”
风冽清澈的双眸在得到他的否定回答之后暗淡成一潭死水“好友,我们不过才分别千载,你便忘了我,你可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玉清白木住了,愣愣地看了他片刻,转而朝张玉凉投去求救的目光“我不太明白龙神大人的意思,莫非我们以前认识但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张玉凉轻哼一声,别过头佯装没收到他的求助讯号,反而还在风冽背上推了一把,将其推到他面前。
“”
张玉凉你人干事
程澹发誓自己在玉清白眼中看到了这句话,还是带感叹号的版本。
“别磨磨唧唧了,要说什么出去说”张玉凉估计对自己的坑友举动也有点心虚,一手一个把两人扔出门外,“风冽,别忘了你府上的天风两生石,玉清白若是遗忘了过去,你带他去看一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自知道玉清白的存在以来脑子就一直堵得死死的风冽蓦然思绪畅通,不等玉清白回过神来,便轻轻握上他的手腕,化光离去。
从风冽进门到他带着玉清白离开,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刻钟时间,程澹捏着棋子呆呆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直到张玉凉在自己对面坐下,“啪”地落下一子,才将他惊醒。
“玉凉”
程澹下意识低头,就见张玉凉走的那步棋令局势滑向与自己先前谋划截然不同的方向,一时间兴致大增,暂时忘了玉清白被带走的事,专心下起棋来。
张玉凉很高兴自己夺回了他的注意力。
二人你来我往,一盘棋足足下了两个多时辰,或周旋或拼杀,终于在入夜之前结束了这场酣畅淋漓的对决。
程澹许久没有与人这么激烈地交锋,虽然最后输了,太阳穴也因用脑过度而抽痛,但心情却是畅快欣悦,挂碍尽去。
“你的棋艺不错,和我一抹留在人间的分神风格极似。”张玉凉端起冷茶,就着燃尽的一缕檀香饮下,以闲谈的语气说道。
分神吗玉清白方才也说过相同的话。
或许前两个世界的张玉凉正相当于这位妖族祭司的分神,程澹由他照顾了二十年,有一两处和他相似的地方倒也不奇怪。
说起来,第一个世界的张玉凉性情清冷高雅,第二个世界的张玉凉偏向淡泊温和,但大部分性格还是很像的。
反倒是这个世界的妖族祭司,虽然身份更加高贵,性子却纯粹得多,会与人斗嘴,会乱吃飞醋,莫名的孩子气,也莫名的可爱。
简单对比了一下同为一人的三种外在表现形式,程澹眼中盈起笑意,慢悠悠地问“你的每一个分神都是独立的存在吗”
“分离在外时确是如此,但回归本尊之后,他们只是一段记忆。”残茶太苦,张玉凉喝了一口便将剩下的倒掉,挥手变出一套茶具重新烹煮,“我在悟道的空隙,偶尔会翻看分神们的记忆,以做消遣。其中不乏趣事,你若想听,我可以挑一些跟你说。”
“你愿意说,我当洗耳恭听。”
程澹托腮凝视着浑身笼罩在茶烟中的张玉凉,一缕黑发从鬓边滑到眼前,他也并不理会,任由其在自己视野中摇晃。
乌黑的发衬得他的肌肤愈显雪白,眼瞳若琉璃,漂亮得不真实。
以热水烫杯、冲开茶叶,张玉凉并指在翠绿的茶汤中注入一缕神力,令壶内翻涌之势更剧。而在这过程中,浓郁的香气自壶口飘逸而出,好像凝成了实质的甘露。
程澹深吸一口,只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你是第一个喝到我亲手泡的茶的人。”张玉凉斟上一杯茶递过去,“你先尝尝味道如何,让我想一下该跟你说哪件趣事。”
接过也就一口的量的茶杯,程澹慢慢饮下,恰到好处的甜味与茶香混合着在舌间漾开。
初尝觉淡,但回甘馥郁。即便是程澹这种不会品茶的人,也能喝得出这茶的不凡。
张玉凉原本正在翻找记忆,想寻出一件有趣的事逗他开心。可不知怎么,想着想着,目光便不由自主飘到了他脸上,然后盯着他的睫毛不移开了。
程澹是天生的凤眼,眼尾上翘,连带着长长的睫毛也极为卷翘,垂下时弧度明显,显得他格外乖巧。
张玉凉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想伸手拨弄,所幸在真的动手之前,程澹自己先抬眼看了过去,眼波清澈。
“玉凉,你怎么看着我发呆”见他难得出神,程澹好整以暇地开他玩笑。
“无事。”张玉凉干咳一声,端起面前的茶一口饮尽,并迅速转移话题“好了,我同你说说三年前,我的一个分神在大漠遇到的趣事吧。”
“嗯,你说,我听着。”
不知和张玉凉聊到多晚,等程澹第二日苏醒时,才发觉一夜过去了。
棋盘被人移至不远处的桌上,程澹安安生生躺在软榻内侧,还盖着被子。
张玉凉则躺在他身边,与他同盖一床被子,仰面而躺,睡姿端正,呼吸平缓得好像他真的睡熟了一般。
这还是程澹第一次在尚未确定关系前以人形与张玉凉同床共枕。
当然,两人毕竟是老夫老妻了,他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害羞,只是觉得新奇而已。
坐起身,程澹掀开被子,开始仔细思索自己如何下床才能不惊醒张玉凉。还没等他想好,装睡的张玉凉就先忍不住睁开了眼,故作淡定地与他打了个招呼。
“早。”
“早。”人既醒了,程澹也不必跟他客气,推着他坐在床沿,让出下床的位置,“不知道玉先生回来了没有,我们今天还要去云梦封印魔窟。”
张玉凉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不是很想让程澹跟着玉清白四处乱跑,但也不好违背他的意愿,只好回答道“风冽应是带他去看天风两生石了,今天回不回得来不好说,不过有风冽在,道殇的封印应当不需要你们操心了。”
“何为天风两生石”程澹用青盐漱完口,一边掬水洗脸,一边好奇地问道。
张玉凉这是第二次提起这个名称,估计不是什么普通物品。
“天风两生石是风冽的法器,与冥界三生石相类,能够探看一个人的过去未来。”张玉凉坐在床边看他洗漱,明明是很普通的场景,他却越看越觉得心中慰帖,“玉清白可能曾是风冽的情劫对象,就是他一直苦寻无果之人。”
程澹擦干脸,拆开散乱的刘海,重新梳头发“龙神实力强大,竟会有寻不到的人何况玉先生也不是什么寂寂无名之辈,但凡他稍微注意一下人界,应该很快便能发现才是。”
“神灵无法主动找到他的劫数,情劫只是多了个情字,本质上还是劫。”
张玉凉看他胡乱梳了两下就要束发,忍不住走过去拿了梳子,拨开他的手,为他细致地再梳一遍,“说起来,我和风冽相处日久,却几乎没听他说过他的情劫。我只知道,他为了那人由佛入道,以至于根基尽毁,明明是执掌命运的神灵,实力却不足我的一半。”
程澹听得唏嘘。
寡情之人,一旦用情,便是将自己的身心全然投注在内,不留退路。
程澹看过一些和风冽有关的传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大多是歌颂他的功德、称赞他的实力的伪造故事。但奇妙的是,这些故事里都有一块相同的部分,正是张玉凉说的情劫。
不懂情时错过了心爱之人,将情缘变成了情劫。
懂情后为情历尽生死,甚至不惜为了那人的一句戏言而由佛入道,奈何故人远去,音容已渺,他到底明白得太迟了。
风冽传说中有关爱情的部分,永远被写得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然而程澹一直都是拿这些当言情看的,而没想到这些看起来最虚假的部分,竟然才是最真实的。
“那玉先生真的是那个人吗”程澹透过镜子看着专注为自己挽发的人,以一种莫名的心情问出这句话。
“或许是,或许不是。”张玉凉将少年的长发挽成发髻,摘下自己鬓边的木钗别上,又替他理了理碎发,“我希望他是。”
情缘成劫,是因为不知。
如今知晓,劫也该变回缘了。
程澹看着镜面上自己的新形象,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是吧。”
你的程澹隔空送出了一个祝福jg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团团给你送出了一个“考试不挂科”、“高考必高分”、“这些ssr都是你可以抽出的存在”的祝福。
奶评论区的小可爱们一口,不过玄学完了还是要记得好好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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