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程澹抽了一爪子, 杨桃知道这只小猫咪不好惹, 于是耷拉着脑袋出了房间, 窝在遍地湿泥的杨桃树下思考狗生, 顺便弄脏自己昨天下午刚洗干净的白毛。
程澹看看它,再看看它弄脏的床单, 猫嘴挑起一边, 笑得邪魅狂狷。
等陈肖回来,这只蠢狗又要被收拾了。
找到这个时空要陪伴的人, 并且认出那个人就是张玉凉之后,程澹恹恹不乐的情绪一扫而空, 不再像之前那样看什么都不感兴趣。
新世界, 新开始, 未来的十年, 他一定要好好把握
想到这里,程澹精神抖擞地坐起身,开始筹备自己的“陪伴张玉凉”大计。
他并不知道张玉凉已经打算主动送上门来。
傍晚, 迎着夕阳的余晖, 陈肖扶着陈老太太慢慢走回院子。
陈肖和张玉凉同龄,个头也和他相差无几,头发稍长盖过后颈, 染成深棕色,越发衬得他皮肤白皙。
单看相貌,陈肖远不如张玉凉,顶多只能称得上是清秀。不过他胜在气质活泼, 有一种朝气蓬勃的少年气,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陈老太太今年已经八十出头,发色如雪,梳成典雅的妇人髻。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对襟长裙,因历尽世事,自有一份洗尽铅华的平和,虽然面带病色,却无损于她优雅的气质。
陈肖搀着老太太从门边走过,杨桃见了,兴奋地站起冲两人直摇尾巴,嘴角咧开傻萌的笑。陈肖看了它一眼,笑容还没挂起就已凝固,脸都黑了下来。
杨桃那一身欺霜赛雪的白毛被泥土染成了东一块西一块的灰黑色。
二楼房间里的程澹听到动静,抖抖耳朵看了过去,正好见到陈肖变脸的瞬间。他歪头蹭了蹭痒痒的前爪,懒散地趴着等待好戏上演。
果不其然,陈肖前脚刚把陈老太太扶上楼休息,后脚就提着一根鸡毛掸子撵得杨桃满院子跑。
“我昨儿才给你洗过澡,今天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是不是不挨打身上难受”
杨桃不明白为什么主人要揍自己,一边乱窜一边委屈地回头汪。
“你还敢汪”
陈肖加快脚步,两条大长腿“嗖嗖”迈得步步带风,伸手一挥鸡毛掸子,轻飘飘抽在杨桃的屁股上。那力气,估计也就和挠痒痒差不多。
但杨桃还是委屈,夹着尾巴绕着杨桃树转了好几圈,见门开着,于是急吼吼地往外冲去。没想到陈肖看出了它的想法,提前跑到门前站定,然后又是一鸡毛掸子过去。
“汪呜”
杨桃就地趴下,两只前爪捂着被抽中的脑袋,明明不疼,却硬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受气样,朝陈肖身后叫了一声。
“阿肖,你怎么又和杨桃杠上了”拎着小半盒小鱼干的张玉凉刚一进门,就看到这一人一狗对峙的场面,顿时无奈而又熟练地夺过陈肖手里的鸡毛掸子,“行了行了,杨桃调皮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大不了明天我帮你给它洗澡。”
“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主要是这蠢狗简直无药可医。”陈肖挫败地叹气,转而问起他“你晚上不是有征文稿子要写吗找我什么事”
张玉凉晃了晃装着小鱼干的盒子“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喂你捡的小猫的。”
“哈”陈肖挠头,“你不是不喜欢猫”
“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不喜欢,现在就不能喜欢了吗”张玉凉拿着小鱼干和鸡毛掸子从他身边绕过,顺手拍拍杨桃的狗头,而后熟门熟路往屋里走。
陈肖用力揉了一把杨桃背上还算干净的地方,一脸嫌弃地带着满手灰跟上张玉凉的脚步。
见危机顺利过去,记吃不记打的杨桃乐颠颠跑进客厅,从桌子底下叼出项圈和套绳,安静等待主人带自己出门遛弯。
程澹在窝里打了个滚,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翻起肚皮仰躺着,两只前爪乖巧地搭在胸前,脑袋却歪到一边,姿态扭曲中带着一点萌感,他却浑然不觉。
张玉凉推门走入房间,跨过地上散落的模型零件来到床边,轻手轻脚地坐在猫窝旁。
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借着夕阳余晖看清小黑猫萌萌的睡姿,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痒痒的,让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程澹软绵绵的肚皮。
程澹在睡梦中感觉有人碰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于是不耐烦地挥爪子拍开,扭身成侧躺姿势。
被他粉嫩的肉垫拍在手背上软软的,不仅不疼,还挺舒服的。张玉凉坏心眼地又揉了一把,这次还稍稍加重力道,将本就睡得不深的程澹吵醒过来。
“咪呜”
程澹敏捷地翻身坐起,扯着飞机耳,气鼓鼓地瞪着没来得及收回手的张玉凉,奶声奶气吼了几声。
就算你是张玉凉,吵醒我睡觉也罪无可恕
张玉凉先是一脸无辜地眨眨眼,然后笑眯眯地哄道“抱歉抱歉,吵醒你是我的不对,我给你吃小鱼干好不好”
说着,他打开食盒,拿起一条炸成金黄色的小鱼干递到程澹嘴边。
见状,程澹用力别开头。
哼他是那种一条小鱼干就能哄好的喵吗
想是这么想,但程澹耷拉的耳朵已经精神地竖了起来,小小地抖了两下。
张玉凉与悄咪咪进门的陈肖对视一眼,抿嘴忍笑,将小鱼干换个位置,再次递到他面前“不要生气了,来,吃一口吧。”
程澹斜眼看他,再斜眼看他,又斜眼看他,确认他脸上满满都是真诚之色,才勉为其难地抬爪踩住他的手掌,低头啃起了小鱼干。
幼猫一般断奶就能吃小鱼干了,他现在有将近三个月大,吃起来更是毫不费力。
程澹低头将小半个脑袋埋在张玉凉掌心,耳朵、胡须和柔软的舌尖时不时会蹭过他的皮肤,痒的厉害。
然而张玉凉甘之如饴,宁愿忍着痒意也要亲自喂他,并且对好友投来的羡慕眼神视而不见。
趁程澹忙着吃小鱼干的时候,张玉凉小心翼翼地抚摸他的后背、耳朵,还帮他拿掉胡须上粘的碎屑,好好过了一阵撸猫的瘾。
程澹也不理他,径直吃完他手里的这条小鱼干,继而仰头喵一声问他要。
新晋猫奴张玉凉毫不犹豫地将剩余的小鱼干双手奉上。
程澹拱开他的手,扒着食盒,一口气连吃三条小鱼干,实在撑得吃不下了才停下,蜷在窝里打了个饱嗝,露出幸福的眯眯眼。
舔舔爪子,他回头冲陈肖喵一声,又把食盒往前面推了推,陈肖立刻心领神会地帮他将食盒收了起来。
见铲屎官二号这么上道,程澹作为主子,大发慈悲地赏了他一记“蹭手杀”。
陈肖捂着胸口“玉儿,我觉得我这辈子圆满了。”
张玉凉内心醋海翻涌,又听到他跟自己炫耀,忍不住送他一发死亡凝视外加言语暴击“出息。”
“你就是嫉妒我,rua”陈肖冲他吐舌,然后转身去挠程澹的下巴,摸程澹的尾巴,撸猫撸得不亦乐乎。
程澹也乐得和他玩。
张玉凉“”
呵,男人。
身为一名点满腹黑属性的学霸,张玉凉自然不会使用那些简单粗暴的“争宠”方式,而是打算智取。
他拿出眼镜戴上,左右环顾一圈,很快便敏锐地发现了床单某处粘着的灰黑色污渍。在这间屋子里,能留下这种污渍的存在,无疑只有一个,那就是萨摩耶杨桃。
唇角微扬,张玉凉往旁边移动几厘米,佯装淡定地指着污渍问“阿肖,你看床上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陈肖正握着程澹两条前爪往自己脸上蹭,冷不丁听他一问,想也不想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下一秒,他的面色黑如锅底。
“喵喵,你在这里等爸爸一下,爸爸马上就回来。”陈肖挤出一个笑容,轻柔地摸了摸程澹的脑袋,再转身,笑容就变成了恼怒。
张玉凉顺势递上鸡毛掸子。
“多谢”陈肖抱拳严肃地道谢,提起鸡毛掸子就杀气腾腾往外走。
彼时,趴在楼梯口处等待自家主人的杨桃听见脚步声,开心地吐着舌头仰头一看
哦豁鸡毛掸子
哦豁怒气冲冲
溜了溜了。
杨桃蹬开项圈和套绳,拔腿开溜。
别管主人为什么又生气,反正跑就完事儿了。
二楼房间里,程澹听着楼下鸡飞狗跳的动静,再看看身前温柔浅笑的张玉凉,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一点想笑。
看来,不管在哪个时空,醋坛子永远是那个醋坛子。
毕竟是自己的恋人,程澹嫌弃谁也不能嫌弃他,于是主动跳出篮子,踩着被子纵身一跃,扑进他怀中。
张玉凉拥住他,拿脸蹭蹭他的肚皮。怀里多出的这份重量和温暖沿着肌肤一路蔓延至心底,严丝合缝地嵌入那缺失了一块的空白地带,令他感受到了满足且充实的喜悦。
“我和你是不是前生有缘”张玉凉将程澹抱到眼前,凝视他深蓝色的猫瞳,喃喃自语着仿佛是笑话般的心声,说完后又十分自然地在他额前落下一吻,“我为何如此喜欢你”
程澹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只是凑过去在他侧颊上也亲了一下。
正好亲在上个时空的张玉凉第一次哄他亲自己的地方。
一股难以言喻并且无法遏制的愉悦在灵魂中蔓延,张玉凉不由自主地轻笑着,眼里却泛起一丝热意。
莫名的,他想到了自己不久之前偶然在杂志上看到的一句话。
即使记忆被清零,生命被重置。
但我仍记得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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