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和《安安历险记》的风波过去,韩安又恢复了他的宅男属性。除了上课,周末固定一次和程相卿他们出去写生,平时绝对不出门。
两个月以来,米国文坛圈的聚会、学校同学聚会、华国留学生聚会甚至连傅崇碧的邀约,他通通拒绝了。有人赞他不染名利场尘埃,也有人说他清高、说他太自大,但他就是专心致志地宅在自己的世界里,任何人的邀约都不答应。
笑话,这能答应嘛?去了干什么,和别人谈人生谈理想谈艺术?这不是他的强项好不。他在这些方面,也就能在不太懂行的人面前装装逼,到了那些文坛大佬面前,绝对是分分钟哑炮。
但是,他的几个朋友私下对他佩服不已。
程相卿道:“我是服了宴阳了,这么多文坛名人的邀请,他竟然全拒绝了,换成我我是无法拒绝,他可真有魄力!”
胡安澜也赞成地点点头,这段时间这么多风风雨雨,韩安始终态度如一,不曾失态半分,他赞叹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份从容淡定,有名士风范。”
傅崇碧笑道:“文人风骨,大是如此。我叔父现在提起宴阳,可是赞叹连连,若非宴阳经济学的天赋,他怕是早就想办法把宴阳彻底拐到文学一途。”
顾雪怀道:“我还是更喜欢宴阳的赤子天性,单纯无邪!我觉得,宴阳能做到这一步,跟他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可惜韩安没听到这些话,否则他一定脸红,这真不是有魄力,而是胆怯;这也不是名士风范,而是太光棍。韩安把这当成通关游戏,真正的风轻云淡也许做不到,可大喜大悲他也绝不会有的。基本来说,只要不断他粮,他一切都能接受。
不得不说,顾雪怀一直是几人里最犀利的一个,他对韩安性格的把握,一直是最准的。一个刚刚从大学出来在职场还没来得及斗争,就回家里宅着的人,就算性别男,你能指望他有多复杂?
韩安这几天在写小说,都是短篇中篇,和《伊利亚特》一样,依旧是意识流小说,现实和心理的结合,侧重点在心理描写,情节逻辑都不复杂,重要的是炫技。他想把这段时间学到的比较经典的意识流表现手法和艺术形式拿出来实际应用一下,多掌握一些技能,总是有没错的。
短篇小说《多明尼卡的晚宴》[注1],讲述多明尼卡一天内发生的事情。战争刚刚结束,在战场上挣扎、在生活中挣扎的人们刚刚得到一个阶段的平息,急需会面倾诉交流相互鼓励,以此来证明自己依旧存活在世界上。因此她准备了一个晚宴,招待亲朋好友,她从早上开始忙碌地准备,不时回忆起多年前的事情,几乎沉浸在回忆里,一直到晚上客人到来她都没有停下来过。她看到了尔莎,这个已经跟她有近十年没见的同学,她看上去苍老凄苦,与上学时候的天真明媚截然不同。多明尼卡很关心尔莎的状况,可由于要招呼的客人太多,直到尔莎离开,她都没有机会跟尔莎仔细聊过。当所有客人都离开,多明尼卡沉默地收拾东西,分明见过所有人确认他们依旧存活在世上,可她的心却没有多少真实感。
韩安打好腹稿,列出大纲,最后动笔写出来。他一遍又一遍的修改,力求将文章一字一句修缮完美,将文章的艺术手法变得完美无缺,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一股子匠气。
没有办法,他只能一遍遍重写,一遍遍修改。
丘伴雨和胡安澜相约一起去看望彻底闭关的韩安,到门口,胡安澜熟门熟路地从门框上摸出一把钥匙。
丘伴雨以为他要去开门,却没想到胡安澜却转身离开,他疑惑地跟过去,问:“怎么?”
胡安澜对他道:“宴阳不爱出门,他现在也算一个名人,相卿让我和雪怀来时帮他看看邮箱里有没有他的邮件。”
说着,他找到韩安的邮箱,打开之后,发现东西还挺多,他和丘伴雨双人四手勉强带走。
尽管二人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二人进门后还是被屋内的情景吓得一跳,地上、桌上、床上全是书废纸稿纸鞋子脏衣服,韩安扮相清奇,盘腿坐在床上,膝上放着一本偌大的字典,眼神无辜地望着二人。
胡安澜和丘伴雨与他对视一晌,收回目光相互看了看,才避开地上的稿纸,把东西放到桌上,胡安澜打趣道:“宴阳,果然还是你比较招人待见,你说我怎么就没收到这么多书信呢?”
丘伴雨笑道:“你若变得跟宴阳一样俊俏,必定会有很多人给你写信。”
韩安顶着清奇的造型,很淡定地笑着:“你没收到不要紧,跟我一起拆,权当是你收到的。”他说着,便来到桌前,三人坐在一起拆包裹。
胡安澜看着手中的信封,是韩安的家书,看时间好几个月前就到了,他对韩安道:“宴阳,你这是几个月没看邮箱了?你看,这家书三月前就到了。”
丘伴雨也拿着手里的信封,道:“这封更久,四个月前就到。算算时间,应该是你父母半年前写的。你看,这里还有好几封,都是连着给你写的。”
关于原主的父母,韩安清楚地记得原主小时候和他们相处的每一个小细节,却始终记不清他们的面容,韩安有时候觉得不解,怎么会单单对父母的长相特别模糊,转而一想,原主少时便外出求学,和父母相处时间并不多,后又远赴重洋久不曾回家,模糊也有情可原。边想着,他拿过丘伴雨递来的信件一看,他来之后的两个月是一月一封,第三个月就连着写了好几封,第四第五个月初也如此。直到第六个月才又来了一封。
他稍微一想就明白,这信去两个月来两个月,他来之后的头两个月忘记给他父母写信,是以他来的第三四月父母没收到信,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才连着给他写了多封信。直到他来到的第三个月才给父母写信,想来第五月他父母收到信,确定他是安全的,才在第六月恢复一月一封。
韩安有些心虚,这几个月,他虽然按时写信回去了,可到底是求他爹办事,问候也只是书面例行。想想他又内疚了,原主爹娘虽然有些钱,可到底一向安分守己,他让他们帮他结交的人,在这个时代都是人形生化武器,威力和危险性成正比,跟他们结交是极其危险的。想到这,他禁不住担忧起来。
胡安澜见他脸色,以为他是担心父母,便劝道:“宴阳,你也不必太过内疚自责,你也不是故意忘记给他们写信的,伯父伯母了解你的状况,想必也不会责怪你。再说,你前几月写的书信应该早就到你父母手里了。你以后记得给他们写信,记得经常查看邮箱就好。”
丘伴雨点头,道:“安澜说得是。宴阳,你若是还不安,可以多给他们写几封信。”
韩安点头,一一打开信封,每封信都是厚厚一叠,都是好几月前写的,都是问韩安身体是否健康,生活过得是否如意,跟同学交往如何,声声关切尽显慈父慈母心怀,想起自己二十一世纪的父母,韩安不由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红。
胡安澜和丘伴雨叹口气,也不打扰他,帮他把地上的稿纸收拾了一下。
韩安平复情绪后,接过他们递过来的稿纸放在一边,接着看信件。
接下来是出版社方面,好几家都来信,不约而同都约韩安谈《伊利亚特》的出版事宜。韩安没有犹豫,接受了原先帮他出版《安安历险记》那家出版社的邀约,那家出版社的条件实在合他心意。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私人信件,有米国人,还有好几封是华国留学生写的。大约是直接放在邮箱里,不见他的回复,又派人直接来送信。
韩安见此,终于知道前阵子为什么那么多人来敲门了。他没有一一仔细看完,检查完后挑出几封华国留学生写的,大约是脸皮薄,送过一次信没见他回复也没有直接派人上门,只是执着地写信来这里。韩安打算等会回复一下,至少都是华国人,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三人聊了一会,丘伴雨邀请韩安参加自己的读书会,韩安看读书会里的成员,都是些很懂分寸的,果断点头同意了。
丘伴雨松了口气,笑道:“来之前还真怕宴阳你不答应。”
韩安道:“我总得跟同学交流。”
胡安澜笑眯眯地道:“那宴阳,你愿不愿意跟同学出去深入交流一番?”
韩安拿起一旁的稿纸扶额叹息:“深入交流这种事,还是跟文字最痛快!”
胡安澜拍他一巴掌,佯怒道:“区别对待!”其实他心里明白,韩安不愿意跟太多人交际,他的性格也不适合长袖善舞。所以韩安会参加丘伴雨单纯的读书会,却不愿意参加其他性质的聚会。
韩安咧嘴一笑。
丘伴雨拿着稿纸问:“宴阳,这是你的新作?”
韩安点头:“嗯。不知道哪里缺了什么,我总觉得十分怪异。”
丘伴雨道:“这种类型的文章我也在报纸上看过。看上去他们的内容比你的要有深度要复杂,但我总更喜欢看你的文章,简单却大气。至于怪异,宴阳,你这似乎不是在讲故事,而是在讲写作技巧和手法,我几乎不能把它当成故事来看。”
韩安沉默一会,道:“我确实是在练习写作手法。”初中就知道太在意写作手法,会使得文章刻意呆板,自己居然犯蠢犯了这么久没反应过来。傻了吧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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