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从半空中扑过来,带着张牙舞爪的意思。
阮星辰眯着眼睛,紧了紧外套,凉意挡去两分。
她双手抄兜,手机一直在响。
眼前一扇木质的门,门中间是看似分裂成好几瓣的玻璃。
玻璃颜色不一,看着有些廉价,像瓶装的啤酒瓶碎片。
还未踏进门,迎面而来就是一股乡土非破碎感。
她甩了甩手上的麻意,掏出手机,无视页面上提示的微信消息,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陶周周接得很快,估计一直在等着。她大声地“喂”了一声,随后扯着嗓子嚎,“你先别说话,我现在去卫生间!吵死了握草!”
阮星辰如她所愿一句话也没说,抬手挂了电话。
正准备推门进去,眼前忽然冲过来一道身影。
小小的。
阮星辰差点没拽住她问她成年没。
这人个子不高,力气倒不小,一掌劈开门,目标明确地往里冲。
阮星辰忍不住歪了下头,舌尖微微抵了抵腮帮子,感觉这背影有点眼熟。
还有那头顶一走一晃的小丸子。
恍神两秒,阮星辰不可察觉地笑了下,推开门走进去。
进去就是震耳欲聋,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正前方是走道,左手边是吧台,右手边是舞池,所有人都跟着热血沸腾的音乐摇头晃脑,阮星辰瞥上一眼就看到有几个人身材还算可以。
她慢悠悠地收回目光,径直往前走。
直走左拐,看到卫生间的标志。
她烦躁地摁掉手机铃声,脚步加快。
还没见人,就听到了声音。
带着回音,听着更刺耳。
“靠!王八蛋根本不接我电话,你打!我不管,你打!”
转个弯,就看到陶周周一身裙装,腰线明显,长腿惹目,打着电话气地乱跺脚。
阮星辰唇角微翘,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长臂一伸,手机落在手里。
低头看了眼,通话人是凌饮潇。
不满地“啧”了一声,她随意地把手机举到陶周周眼前晃了晃,一脸无辜地眨眼睛,“王八蛋骂谁呢?”
陶周周对她的突然出现表示惊讶,随后变成惊喜,最后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尾音拉长,“哟,来啦!”
阮星辰唇角一压,瞳色不由自主深了两分,抬手把手机丢给她。
陶周周看还没挂,给凌饮潇说了句“来了来了”,然后迅速挂断。
她笑眯眯地挽上阮星辰的手臂,“走,带你去瞧瞧。”
阮星辰没拒绝,轻轻点头,坦荡直接。
她来,就是为了那个人的。
陶周周一直在耳边叽叽喳喳,聒噪到不行。阮星辰眼睛一斜,凉了她一眼,“您能歇会儿吗!”
“我靠你态度好点行吗?”陶周周对她的态度表示不满,“今儿要不是我给你打电话,你能来那么快吗?时隔两年,你能见到这人吗?真是的,没让你请我吃饭就行了,还没完没了了。”
阮星辰正打算推开陶周周让她一边吵吵时,忽然看到旁边角落里有一阵躁动。
不少人都跟着看过去。
“我靠!”陶周周吼了一声。
阮星辰没来得及耳朵疼,就看到刚刚那未成年两下爬到桌子上,随后一巴掌甩在了一个女人脸上。
动作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音乐那么大,阮星辰感觉自己都听到了“啪”的巴掌声。
周边人更是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从自己沉醉的世界里出来,探着头看戏。
阮星辰也跟着挑了挑眉,感觉不枉此行,有点意思。
被打的女人眼睛瞪得很大,估计没反应过来,她清醒之后正要破口大骂,未成年不知道从哪端了一杯酒水,直直地泼到了那女人脸上。
酒水灌进女人嘴里,女人呛到了,掐着脖子咳嗽。
未成年指着女人,估计是说了什么。
她戴着口罩,阮星辰看不清口型。
啧。
错过了重点。
没劲!
事情办完,未成年也没逗留,甚至不忘掏出一百块钱塞到酒杯里。
阮星辰被她这实诚的行为逗笑了。
陶周周也跟着笑,“可以啊,小姑娘牛逼归牛逼,素质还是极好的。”
陶周周:“不过她这上来不打男人专打女人是什么意思?”
阮星辰闻声淡淡看了她一眼,陶周周一顿,随后长长地“啊”了一声,轻眨了眼睛,“了解了解。”
了解个屁。
她说什么了吗?
陶周周想起自己的重任,“呀”了一声,连忙拽着阮星辰加快脚步。
这酒吧有包间,陶周周拉着阮星辰停在第二间,然后抬了抬下巴,一脸看戏的表情,“喏,进去吧。”
阮星辰目光落在这扇泛着暗红的门上,双腿如灌了铅一般。
她沉默,感觉喉咙有些紧。
陶周周没想到阮星辰反应那么大,表面上看她好像没什么表情,可这个时候阮星辰没表情,就是最大的表情。
她顿时觉得自己今天这做法好像不太对,想了下,刚想张口说“要不就算了”。话还没出头,就听到阮星辰淡淡说了句,“算了,今天没缘分。”
话落,她扭头走了。
陶周周看着她丝毫不犹豫的背影,愣住了。
……
卷着酒精的风,肆意妄为的灯光。
酒吧门口,阮星辰蹲在角落里发呆。
眼前时不时有人过去,脚步跌跌撞撞,细小的颗粒尘土扬在眼前,被灯光照得五光十色。
她视线有些模糊,半晌从兜里摸出了一根烟。
星火点点,迎风变得更加热烈。
阮星辰深吸一口,头脑有些发懵。她支着下巴,不明白自己蹲在这要干嘛。
一根烟的时间,足足有七八分钟。
直到温度烫伤了手,她将烟头摁在地上擦灭了。
与此同时,身旁多了一层黑影。
她偏头一看,是未成年。
未成年口罩已经摘了,侧着脸,从额头到下巴线条流畅,皮肤白皙如藕,看上去很嫩。
她唇色微红,嘟着嘴,手里拿着石头,狠狠地划着地面,一边划一边咬牙切齿,“辣鸡!人渣!她算哪块小饼干!”
声音即使带着愤怒,也没失去原味。
真的是她。
二哈的主人。
其实无需开口,单凭这双眼睛,阮星辰也能认出来。
不过小姑娘心情那么差,看上去没“叙旧”的意思,阮星辰自己也无心开玩笑。
站起身准备走,手腕被人拽住。
凉凉的皮肤缠上来一股温热。
一路奔向胸口。
阮星辰不由自主停下动作,她半弯着腰,姿势不算太好看,有种被摁了暂停的感觉。
回头,眼睛里带着一丝惊讶。
小姑娘仰着脸,攥住她的小指,黑色的眼睛里含着水汽,瞳仁更加漆黑,一脸委屈巴巴地说:“帮我个忙吧,就说你是我女朋友。”
阮星辰:“……”
两人对视了七八秒钟,阮星辰咻地笑了。
她眼尾朝上,笑起来带着几分负心渣的意思。
但却又意外得好看,有点撩。
阮星辰重新蹲下,也没拽回自己的手,她另一只手捧着脸,好奇地看向小姑娘。
“小孩儿,帮你的忙可以,帮了你打算怎么还?”
小姑娘微微一怔,眼睛睁大,透露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她愣了两秒,随后皱眉,松了阮星辰的手,指着自己问:“你不认识我?没见过?不脸熟?”
阮星辰挑了挑眉,“认识,见过,脸熟。”
小姑娘一脸“我就说嘛”的表情,她一扬唇,有些骄傲,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阮星辰先打断了,“不就那傻啦吧唧二哈的主人吗?不喜欢跟狗计较的骄傲人。”
小姑娘:“……”
表情很崩溃。
阮星辰看着她被噎的说不出话,相当开心地眯着眼睛笑。
小姑娘张了张嘴,最后无声地闭上嘴,走之前狠狠瞪了阮星辰一眼,丢下四个字:“垃圾饼干!”
阮星辰:“……”
走了两步,小姑娘又折回,站在阮星辰面前,掐着腰气呼呼地瞪眼。
阮星辰眨了眨眼睛,和她大眼瞪小眼。
小姑娘:“你的娱乐生活就是抽烟和晨走?年纪轻轻,活的跟个老大爷一样!”
阮星辰:“……”
直到小姑娘拦了车走,阮星辰才笑出声。
这什么小孩儿?
跟吃了可爱豆似的。
到底成年了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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