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阳王府,聂云川舒服地“坐”在自己书房宽大的书桌前。向右瞄了他一眼:“少当家,你已经是未来的世子了,咱能好好坐吗?你这样拉屎一样蹲在椅子上,实在不雅。”
聂云川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不雅吗?”
向前、后、左同时回答:“雅!”
向右看着三个人一样蹲坑的姿势“坐”在紫檀木的榻上,无奈地摇摇头。
聂云川拿起一张大谦送来的药方,皱皱眉头:“这药方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呀。”
向右也翻看着,叹了一声:“吓,不愧是天下首富,这药方的引子居然都是极品龙涎香。”
聂云川不屑地呲了一声:“不过是噱头,每服药配俩钱而已,武阳王府一仓库估计都有的。不过……这补药从十三年前开始吃,看来一定是十三年前武阳王曾经有过一场重病。”
向右轻咳了一声:“那个……少当家,武阳王不是你亲爹吗?怎么没见你叫过一声。”
聂云川翻了个白眼:“你能对只见了两面的陌生人喊爹?”
“啊,确实也是。”
正说着,听见门外通传:“大管家来了。”
就见大谦带着一个丫环走进来,那丫环手里捧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身素服。
聂云川瞅了一眼,没等大谦说话,就冷冷地道:“不是说我不去么?拿这个来做甚?”
大谦尴尬为难地道:“三公子,知道您刚来就让您做这种事是为难了些。但是太子吊唁,咱家一个人也不去太不合适了。”
聂云川头也不抬:“我不是还有两个哥哥,他们换了男装,去凑合一下不就得了。”
“若能如此,奴才就不来求三公子了。”大谦叹口气道:“王爷若只是身体的问题,再不济也会亲自去。但是这次真的是没法见人,您也看见了,那副面容,即使去了也等同大不敬呀。”
聂云川脑海里立刻出现了聂暄的红肿猪头,忍不住“噗呲”笑了一下。
大谦见状,趁机道:“再说您马上也被封为世子,去进宫跟那些王孙公子们见见面,套套近乎也是好的。听说颖王殿下也是刚刚回京,说不定你们两个新人能说得上话……”
“真的?姜……颖王也会去?”聂云川几乎是马上抬起头,满眼都是“很感兴趣”。
大谦愣了一下:“太子是他的亲哥哥,自然会守在灵堂。”
“行吧,看在王爷那模样的份儿上,我就勉强去一趟。”聂云川利索地跳下椅子,走到丫环托盘前已经脱的只剩了裤子,一点看不出来“勉强”。
倒是丫环吓了一跳,急忙闭上眼睛。
向右赶紧拿了素服孝衣给聂云川套上,聂云川看了一眼纷纷从紫檀榻上跳下来的向家三兄弟道:“你们留在府上,向右一个人跟我去就行。”
大谦不知道聂云川为啥突然转变的这么快,只是激动地赶紧道:“三公子是要坐轿还是骑马?”
“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要骑马。”聂云川说着眼神扫到书桌上摊开的药方,便随口问道:“十三年前,王爷是不是生过重病?”
大谦愣了一下:“三公子怎么知道?十三年前王爷确实莫名其妙地生过一次重病,险些没了,还好彼时有位神医……哦,就是跟那个‘老咸菜’重名的。”
“啥‘老咸菜’,老酸菜!”聂云川翻了个白眼。
“哦,对对。”大谦急忙改正道:“老酸菜。不过因为事出有因,当时神医没能给王爷面诊,可能因为这个,王爷没有痊愈,落下这个病根。”
“都说了不是病,是中毒。”聂云川皱皱眉头:“那看来老酸菜跟你们说的这神医绝对不是一个人,我还从来没看过老酸菜解毒失手呢。”
说话间衣服已经换好,聂云川摆摆手道:“算了,等我回来再想吧。反正王爷已经这样十三年了,多中毒几天也不会死。”
大谦咧咧嘴,不知道该赔笑还是该尴尬。还好聂云川没耽搁,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大谦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刚还说不想去呢,怎么突然又这么着急?”
皇宫中聂云川已经来过一次,但是这次大白天的,从地面上大大方方的走进来,还是感觉很不一样。
比如,有一块鸡血石,两人高,立在某一处院子门前。并未刻意打磨成形状,只是做了抛光。从门口望过去,阳光自石头背后透过,通体红的让人眼晕,一丁点杂质都没有。
还有一处花园,小湖中央放着一块翡翠,只抛光了一面,阴刻了两个字:飞绿。
只匆匆一瞥,便觉至少三、四百斤重,虽然只是毛石,但从抛光的一面看来也是质地绝佳。
聂云川和向右两人看的是心潮澎湃,胸膛中那颗山贼的心不停地一次次被震撼。要不是旁边有人,两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想上前敲下来一块的双手。
一路流着口水到了东宫门口,聂云川才收了收心。这时候,带着他们来的小太监细声细语地指着向右道:“家奴止步,等在此处。”
向右一愣:“家……家什么?”
聂云川忍住笑,按着向右攥紧的拳头道:“行啦,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别惹事!”
向右这才咬咬牙,梗着脖子走进旁边一群规规矩矩立着的“家奴”群里。
聂云川跟着小太监走进去,刚拐过影壁,就听得一声通传:“武阳王府致哀吊唁——”
灵堂门厅站着许多王公贵族和文武大臣,他们原本都聚在一堆堆小声低语,听到这通传,原本悉悉索索的说话声一下子全没了。整个门厅都安静的仿佛突然没了人,只是一道道各色目光齐刷刷地盯在进来的聂云川身上。
聂云川纵然脸皮极厚,但是被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眼光盯着,也是难免不自在。好在主事的官员立刻迎接上来,带着聂云川进灵堂行礼致哀。
不过整个过程中,聂云川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的目光一直跟随进来。甚至在磕头的时候,因为觉得目光都落在屁股上,菊花都紧张的一个劲颤抖。
心中骂着脏话,聂云川总算行礼完毕,心说着赶紧躲开这些人,去找姜麟的时候,却听得外面通传道:“颖王殿下到——”
那些一直盯着聂云川的目光呼啦啦全没了,聂云川浑身一松,心却提了起来:“大爷!这帮没事干的,肯定会象盯着我一样盯着姜麟。”
念及至此,也不管有没有啥规矩,迈步就向着姜麟迎上去。
姜麟正一脸冷漠地向灵堂走着,突然就见一位身着素衣孝服的公子迎面走来。不过身形模样跟这一院子的贵族们都不同,有种不屑一顾的潇洒和张狂的气场。
姜麟正纳闷京城竟也有如此潇洒不羁的人时,又盯了一眼那张古铜色的面孔。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兴奋和关切的神色,嘴角边挂着的不羁戏谑的微笑,让姜麟瞬间像被人在后脑勺给了一巴掌。
“你……你?你!你……”姜麟一身的冷漠淡定瞬间破功,看着聂云川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治丧的官员不明就里,急忙介绍道:“颖王殿下,这位便是武阳王府三公子……咦?你干什么,休得无礼!”
在一院子人的目瞪口呆下,聂云川上前伸手抓住了姜麟的肩膀,打量着他头上的纱布道:“你没事了吗?伤口还疼吗?”
姜麟却还陷在自己的惊讶中:“你怎么在这儿?”
“来奔丧呀。”聂云川道:“武阳王府没有拿得出手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旁边的治丧官员脸色铁青地指着聂云川:“你……你这大不敬的,居然用‘奔丧’这两个字。”
姜麟赶忙圆场道:“他刚回京,不懂规矩,不碍事。”又对聂云川道:“我先去行礼,你在此等我。”
聂云川听了低声道:“你去吧,我跟在你后面,给你挡着那些乌七八糟人的目光。”
姜麟愣了一下,感激地笑笑,跟着治丧官走进灵堂。
聂云川轻咳一声,立在门口,突然转过脸来,一双眼睛仿佛鹰隼一般对着外面的一群人怒目而视。
那些人们虽然都是有身份的人,但毕竟聂云川也是预备的武阳王世子。而且方才见姜麟跟他说话竟完全没有位份的分别,显见得交情不一般。因此众人也不敢硬碰硬,只得都悻悻地收回目光。
聂云川心中舒服了很多:这下子没人盯着姜麟磕头了。
姜麟走出灵堂,王公大臣们迎上来寒暄。太子薨没,虽然有淳王这只拦路虎,但毕竟真正血统纯正,能名正言顺登上大统的还是姜麟。
姜麟敷衍了几句,好不容易才脱身,抬起头时,一眼便看见聂云川靠在廊下的一根柱子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几个王孙公子说着话,显然心不在焉得很。
见姜麟看过来,眼神立刻活络起来,双方使个眼色,都往东宫外走去。
姜麟落后几步跟着聂云川走进最近的花园之中,迈进去却不见了人,正立在湖边的小桥栏杆哪儿纳闷呢,就听见身后“哇”的一声。
姜麟虽然已经想到聂云川有这一手,但还是被吓了一跳,转身的时候就没站稳,身子往后便要越过栏杆掉进湖里。腰上却被一只手接的稳稳的,瞬间拉回来,近在咫尺地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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