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妙并不知道穆东楼也回京述职了,见到他,不由十分惊讶。
五品以上的官员,回京之后都要先到皇宫门口来登记一番,然后才能回家。另外如果有不上朝的官员需要从通政司递上奏折,也会在此处投递。江妙想了想,又觉得如果对方回京,在宫门口遇见的概率虽小,也不是没有。
只是不知道他是来办事还是等人。
但穆东楼并没有掩饰自己目的的意思,“我在等夫人。”他一双幽深的眸子紧盯着江妙,“看夫人的神情,应是一切妥当了?”
江妙先是一愣,继而完全明白过来。他是武将,回京自然是去兵部述职,而刚才替她说话的那位傅大人,正是兼任兵部尚书。那么,他会在关键时刻替自己说话,并且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建议,也就事出有因了。
“是你在帮我?”江妙看着穆东楼问。
“只是在兵部时听说了几句,猜想此事恐怕会惊动圣上。”穆东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却没有否认江妙的猜测。
江妙很清楚,这些大人物们,个个都是人精。而且到了他们这个地步,眼睛里看见的,除了家国天下,也就是自身的利益了。想要打动他们,让他们帮忙说话,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傅大人也可能是出于公心这么做,但江妙还是更倾向于穆东楼拿出了能打动他的筹码。
西北,穆家军,这五个字足矣。
可是穆家军值得傅大人出手相助,而穆东楼这个“将种”的承诺也足够代表穆家,但江妙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穆东楼以穆家军作为筹码来救。
这两年来,他们虽然也算是盟友,常来常往,但基本上没怎么见过面。
江妙一直将彼此的关系定位在互惠互利上,更像是一种交易,钱货两讫,也就不存在所谓的人情问题了。
所以现在穆东楼的做法,让她心情十分复杂。
穆东楼倒是没有多想,态度十分自然地问道,“介意告诉我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
“封夫人,爵同正二品侯。”江妙道,“封地在西北。”
至于自己对皇帝做出的承诺,她没有说。在皇帝看来,那是表忠心,但在江妙看来,却是为自己找了一个最佳的借口。以后京城再有什么事儿,只要把这面大旗一扯就完事了。
谁都别来烦她。
穆东楼闻言,缓缓笑了,“如此一来,往后又要请阿妙多多关照了。”
江妙点头应下之后,才意识到,穆东楼换了对自己的称呼。
这人从来就乖觉,第一次见面就叫了江夫人而非刘夫人,后来更在江妙的抗议下换成了江姑娘,直接否定了她已婚的身份。现在索性换成了更加亲近的阿妙,这是……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江妙微微一笑,坦然应下了这个称呼。
确认了她的安危,穆东楼没有久留,立刻离开了,江妙自然有宫中的车驾送回家中。
她回了家才想起,自己之前一直忘了问,刘天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之前在宫里,大人物们言谈之间根本只当他不存在,但既然有她的面子在,想必也不会为难,应该把人放出来了吧?
这么想着,她索性没有下车,直接让人把自己送去了驿馆那边。
刘天成被关了几天,整个人都蒙了。他说不出家在哪里,差役们也只能将他送到驿馆。被送回来之后,也一直处在失魂落魄的状态之中。
直到看到江妙,他才陡然清醒过来。
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他整个人都瘦削了许多,看起来面色蜡黄,十分不健康的样子,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力气。但一见江妙,他却奋起了自己最后的力气,从床上爬起来,紧紧抓住她的手,“娘子,你可来了!”
竟然有种小孩子见到家长的委屈。
“我来给你送点东西。”江妙微笑着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柔声道。
刘天成神色一动,连忙问,“什么东西?娘子你不知道,这几日我……”
“夫君还是先看看吧。”江妙没什么情绪地打断他的话,从袖中摸出一张纸递给他。
这张纸,她已经准备了许久,今日终于拿出来了。
刘天成一脸茫然地接过江妙手中的纸,打开一看,见抬头写着“和离书”三个大字,顿时大惊,立刻将那纸扔到一边,“我不同意!”
“可是我同意了。”江妙道。
刘天成一愣,旋即他才意识到,如今这些事已经不是由他做主了。他被关在里面的时候,想的是江妙手段厉害,出来之后一定要让她报复回去。却忘了,这两年来,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也十分淡薄,江妙对他更从来没有好脸色。
而这份和离书,更是完全表达了对方的态度。
他不同意也没有用,江妙也有的是法子让他签上名字。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见刘天成木愣愣的,整个人都没了反应似的,江妙又放缓了声音,慢慢道,“我跟你说过,我是来找你复仇的。”
刘天成脸上闪过一抹惊恐,整个人瞬间瑟缩起来,不敢去看江妙。
江妙也不理会他,继续道,“我不但知道你杀了我,我还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早已经有别人了,就盼着我赶紧死了好把她娶回来,对不对?只要在这上头签上你的名字,你就能如愿以偿了。”
她抓住刘天成的手,将那和离书又塞进了他的掌中,“乖,签字吧。”
刘天成仿佛被烫到一般缩了手,但下一瞬,他又陡然醒悟过来,连忙扑过来抓住江妙的手,哆哆嗦嗦地道,“我错了,娘子,我知道错了!”
“你错了什么?”江妙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下来,盯着他问。
“我不该娶了你之后得陇望蜀,我不该起了歹心要对你下手,我不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娘子饶命!”刘天成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一边喃喃一边哭喊。
“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江妙扶着他的肩,让他直起背来,同自己对视,“你错在只有野心,没有能力!”
她的声音不大,但刘天成却还是被惊得抖了抖。
江妙又继续说,“因为你只有野心没有能力,所以你故意接近我家,让我父亲扶持你读书。因为你只有野心没有能力,考中了进士之后却谋不到好的官职,所以你就对路上有一面之缘的高小姐动了心,因为她的父亲是当朝大学士,能给你更多助力!”
“不……”刘天成睁大眼睛看着她,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抗议。
江妙置若罔闻,“你用再漂亮的借口修饰,也改变不了你自私自利的根本!你恨别人说你是靠妻族起家,但你想往上爬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却是娶个背景更大的妻子,真是可笑。你以为你娶了我是在报恩,你以为你肖想高小姐是纯洁的感情,其实都是你只有野心没有能力的遮羞布!”
骂完了,江妙将人往床上一丢,站起来,用帕子仔仔细细擦过碰到了他的皮肤,又将那帕子丢下,用脚碾上去,才缓缓道,“好叫你知道,我这里也有一架登天梯,只是捎不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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