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成眼睁睁地看着江妙打开门,去唤仆人过来。
他心里先是一喜,觉得只要有人来了,自己就有机会脱身。而等他摆脱了眼下这种境况,一定要第一时间把这厉鬼除去!
他甚至已经在心里琢磨起该怎么对付这厉鬼了。
也不知她有多少道行,到时候不可自己去接触,最好是调动手下的差役们,先把人捉了,然后去寻个有法力的道士。只是这样的高人,也不知何处才有。
其实若找不到驱鬼的高人也无妨。毕竟高人们往往爱护生灵,抓鬼的同时还会保证江妙本人无碍,到时候他的麻烦仍旧还在。倒不如直接点起火堆,把这鬼物烧死,届时江妙也好,孩子也罢,都不是问题了。
只是他旋即又意识到,这样一来,就要将自己的妻子被鬼物附身之事传扬出去。
虽然他也是受害者,但只怕旁人不这么想,会疑心是否他做过什么亏心事,才叫鬼物纠缠。万一消息再传回京中,必定会影响高家对自己的判断。
他是续弦,要娶高小姐本已是难上加难。若再有这等名声,只怕不妥。
刘天成漫无边际地转着这些念头,在仆人们出现在门口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想要大声叫喊救命,但又立刻意识到了另一件事,而后整个人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所有的念头都消失了。
他突然记起,这院子里人,除了自己和母亲之外,全部都是江妙从娘家带来的!
在今日之前,刘天成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毕竟他身为县丞,手下可以指挥的差役为数不少,并不需要动用江妙的人。而他一心扑在事业上,家里的事也几乎没有管过。
但此刻,他无比清晰地知道,他们只会听从江妙这个主人的话。
譬如此刻,两个睡在隔壁的丫头被叫醒,走到门口,看到自己被绑着,不由吃惊得瞪大了眼睛。但旋即,她们就顺服地低下头去,没有提出任何疑问,更没人想过要来解救他。
刘天成的心彻底凉了。
即便他听见江妙吩咐两个丫头去请老夫人过来,心绪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戴氏暂时应该是安全的,行动也不会受到限制,但刘天成没有指望过她能够救出自己。毕竟那个女人虽然受了一辈子的苦,但也没磨砺出什么能力,只知一味的依赖他。
唯一能够期盼的,就是衙门那边发现自己几日不曾露面,派人过来询问了。
江妙能搪塞一次两次,但总不能不让自己露面,毕竟县丞作为县令的佐贰官,很多公务都要经过他的手。
只要江妙不敢杀了自己,总能等到那一天。到时候就不必顾虑这么多了,名声、官职,这些固然重要,但若是命都没了,要这些又有什么用?
戴氏很快就被请来了。
因为江妙让丫头们说是刘天成出了事,所以她衣裳都没有穿齐整,就匆匆赶了过来。一见江妙,便一叠声问道,“儿啊,丫头们说成儿出事了,又怎么都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妙就站在门口,刘天成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秒进入“泫然欲泣”的状态之中,一边踉跄着迎了上去,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夫君突然疯魔了,娘快去瞧瞧!”
“什么叫突然疯魔了?”戴氏疑惑。
江妙一脸惊慌失措,“他先是要打杀了我和腹中孩儿,而后不知怎么,又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险些窒息而亡。我制不住他,只得匆忙把人绑了起来。”一边说,一边扶着戴氏进了门。
颠倒是非!刘天成一听这话,立刻气得咬牙切齿。
而后就对上了戴氏的视线,见对方面上也露出了几分惊骇之色,他立刻意识到不对。自己这会儿因为深恨江妙,表情只怕很不好看,看在关心则乱的母亲眼中,岂不是正合了江妙的话?
他连忙收敛起表情,出声叫道,“娘!”
他没让戴氏放自己下来,当着江妙的面,就算被放开了,又有什么用?
“还好,夫君还认得娘亲。”江妙抢在戴氏面前,摆出一脸庆幸的样子,“看起来应是好得多了。这样也好,否则若是大张旗鼓地去请大夫,找道士,只怕传出去于夫君的名声有损。”
“很是。”戴氏是知道儿子多在意官声的,连忙点头附和。
江妙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刘天成,脸上带着几分惊怕之色,但又努力按捺着的样子,“夫君别生我的气,我也只是怕你伤到自己。若你有个什么好歹,叫我和娘该如何是好?”
她说着上前两步,转头看着戴氏道,“娘,夫君看起来已经好多了,不如我们先把人松开?这样绑着,他想必难受得很。”
刘天成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她要弄什么鬼。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因为他听见那最疼爱自己的娘亲犹豫着道,“现下看着是好了,只怕待会儿又发作起来。不如把人从柱子上放下来,仍旧束缚住手脚,叫他在床上躺着舒服些?”
江妙自然不会反对,立刻就让两个大力的家丁上前把人松开,重新捆住手脚,然后抬到了床上。
整个过程中,刘天成都处在一种失语的状态之中,甚至连呼救都放弃了。他意识到,在江妙的地盘上,不论自己怎么挣扎都毫无意义,最终也只是让她看一场笑话。
他甚至更深入地想到,江妙能糊弄住自己,也能糊弄住其他人。
不要太长时间,只需一两个月,然后让自己“病故”,就连母亲也不会有任何怀疑。
到时候,她是死了丈夫的官家夫人,自己手中有大笔的嫁妆,腹中有自己的孩儿,又得母亲喜爱,不管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家乡去,都可以照旧风光度日,不受任何影响。
正这么想着,他就听见江妙当着自己的面,与母亲商量起来,“夫君这样子,衙门里的公事只怕也顾不上了。不如先遣人过去告知一声,就说他卧病在床,须得休息几日。也好叫大人们做好准备,免得耽误了事。幸而秋收差不多已经过了,草原蛮子也都被击退,想必也无甚大事……”
躺在床上的刘天成本来还在轻轻挣扎,听到这里也停住了动作。
在官员考评的“本等六事”之中,涉及朝廷大计的“催科”一事,无疑是重中之重。而在整个大楚,西北可能是最难收税的地方。
这里的土地本来就不甚丰饶,出产不多,又饱受草原人骚扰,偶尔还有干旱等天灾,有时连百姓们的口粮尚且需要朝廷赈济,自然就更不要妄想收税了。
今年草原人来袭,肃宁县的税估计又是收不上来的,负责具体事务的县丞自然也要跟着吃挂落。刘天成如今立足未稳,并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改变这一切,若是这个时候“病倒”,反而可以把责任推卸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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