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妙在城中穿行。
因为之前要备战,所以肃宁城里到处都乱糟糟的。甚至还有百姓想着要跟番人拼命,连自家房屋都拆了一部分,预备送到城墙上去,做守城之用。最后没用上,杂乱的木料堆在一边,暂时没有收拾。
但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甚至还有人为了庆祝,将家里贮藏的好酒好菜都搬了出来,与邻里共同庆贺。
这一战得胜,他们又能安安稳稳在这里住上一年了。
还有人舍不得吃这些好酒肉,索性都送到县衙和军营门口去,要犒劳在城墙上抵御敌人的官员和将士。
百姓们就是这样淳朴,战争后面的种种博弈,他们不懂。谁给他们日子过,他们就记在心里。
江妙从小在民间长大,跟着父亲见过不知多少民间疾苦。就因为朝廷从上到下都腐朽溃烂,下层百姓的日子已是民不聊生,父亲才下定决心,辅佐谢铮登上帝位,寄希望于在民间生活过的他能够改变这一切。
可惜,他羽翼渐丰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过来将江家踩进泥里,少年时代的落魄生活,恐怕是他心中最不能触碰的禁忌。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如父亲想的那样爱民如子?
当日错付的,不但是她的一片深情,还有父亲的殷殷期望。
但现在江妙想明白了,最知道父亲种种想法的人是自己,既然其他人靠不住,那为什么不自己来做呢?
江妙站住脚步,远远看着挤在县衙门口的百姓,忽然开口问,“系统,你之前说过,能为我提供一些帮助?”
“的确如此,但是你不要忘了还有前提。”系统平板的声音似乎都被江妙听出了几分不自在,“要先吸收一部分能量之后,我才有余力帮你。”
江妙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买东西也是先付钱再拿货的多,何况,她总要向系统展示自己的能力。不过……
“我们可是打了个大胜仗,你难道没有吸收到能量?”
虽然她在其中的参与不多,但也算是因为她的安排,才会有这个结果吧?
“咳……”系统干咳了一声,“的确收到了。”顿了顿,又问,“那你想要什么帮助?”
“我想……我想知道该怎么治理一地。”江妙想了想,给出要求。
其实在西北,军功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刘天成也好,她也好,都很难插手其中。所以还是考虑本职工作吧。何况前线战斗虽然重要,后方的种种治理也不容小觑。只有将西北治理好,才能为前线将士们提供最强的后盾。
系统很快就道,“我这里有《农书》一卷,《政书》一卷,但是你目前提供的能量,只够兑换其中一卷。”
“《农书》。”江妙很快就做出了选择。
她想要为百姓谋福祉,自然要先选这个。至于《政书》,里面的内容目前暂时用不上,等积攒更多能量后再兑换便是。
系统又道,“接收数据时你会有异常表现,建议你回家之后再进行兑换。”
江妙同意了,转身往县衙后门走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系统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它现在说话的声音虽然还是那样平板得不似人声,却不像开始时动不动就“叮”一声,叫人心头一惊了。而且话中的人情味似乎也重了一些,还会给她提意见。
但她也没有多想,急着回去接收《农书》,然后再考虑从什么地方开始着手。
但转过一个弯,进入偏僻的巷道时,江妙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这位夫人,我家主人有些事想与您商议,还请夫人移步。”
“你家主人?”江妙抬眼打量对方。虽然这人穿的是普通衣物,但行动间还是能看出某些痕迹,应该是行伍出身。那么他家主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她之前也想过,若是那位穆副将来找自己询问,该怎么办。最后的结论是装傻,死不承认。
反正当时他没揭破自己的身份,现在也没有证据。
所以江妙立刻板起脸道,“对不住,我不认识你家主人,不见!”
“江夫人不要误会,我这下属不会说话,其实是在下有事相求,还请夫人赏光。”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江妙转过头,才发现来人并不是她以为的穆亭。这人眉宇间与穆亭有几分相似,看上去却更加冷峻成熟,周身带着一股浓浓煞气,叫人不敢逼视。他虽是从后面现身,却没有趁人之危的意思,停在三步之外看着江妙,等待她的答案。
说话倒是彬彬有礼的样子,完全不像外表这么冷。
“敢问阁下是?”江妙问。
“在下穆东楼,穆亭正是在下不成器的弟弟。之前舍弟与江夫人之间似乎有些误会,大家无仇无怨,不如坐下来把话说开。”男人沉声道。
江妙其实已经猜到他应该就是之前及时赶到的援军,只是没想到也是穆家人。她对这个世界的朝堂不了解,但想必穆家在西北势力不小。对这样一个势力,自然是结仇不宜交好。
再说,她喜欢这个穆东楼的识趣。刚才第一次还没发现,现在才听清,他叫的是“江夫人”而非“刘夫人”。
女子出嫁从夫,称呼上也是如此。这个穆东楼刻意更改称呼,显然已经知道了她对刘天成的态度,也表明了他的意思:至少目前,他是更倾向于她这一边的。
“不知道穆将军想谈什么,在何处谈?”江妙想了想,问道。
穆东楼闻言,脸色和缓了一些,抬手道,“就在前面不远处,请夫人移步。”
这是穆西亭的私宅,距离县衙并不远。穆东楼一入住这里,手下的亲兵就自动接管了这套院子里的一切事务,穆西亭这个主人反而像是做客的。
他听自家兄长说要在晚上接风宴开始之前见一个人,却没想到要见的竟然是江妙。
之前他就已经将江妙身上种种疑点告诉了兄长,尤其是她要弑夫的那一节。在穆西亭看来,这女人胆子太大了,不管有什么样的隐情和苦衷,妻杀夫都是犯朝廷律例的死罪,最好是惩戒一番,再审问出她之前的消息来源。
但是穆东楼显然并不是这么想的,他将江妙当做贵客来招待,还让穆西亭在一旁陪坐,甚至还主动代他向对方赔罪。
好几次穆西亭都差点儿从座位上跳起来,但被自家兄长的眼神一压,又只能怂下去。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更认为兄长对这女人礼遇太过。但是兄长已经表态,他就算再不满,也不敢对江妙怒目而视,只能转过头去不看人。
这两人的眉眼官司,江妙一眼就看明白了。她现在的合作对象是穆东楼,所以也不在意另一个人的态度,直截了当地问,“穆将军应该是为了那张纸条而来吧?”
原本江妙是打算抵死不认的,但发现穆东楼态度微妙之后,她又觉得,知道剧情既然是自己的优势,就该将之发挥出来。若能因此得到一个强力的盟友,对自己更有好处。
反正既然穆东楼抱着善意而来,就不会对纸条的来源追根究底,更不会探究自己身上违和之处。
不但不会探究,说不定还会替自己遮掩。
穆东楼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似乎也被她的爽快惊住,但旋即回过神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江夫人是个爽快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不知道纸条上的消息,夫人从何处得来?”
“叫我江妙。”江妙先是强调了一句,才回答他的问题,“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而且保证绝对可靠,但这是我的秘密。”
她抬头与穆东楼对视,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穆东楼很快移开了视线,“应当的。只是江姑娘也知道,西北不是我们穆家的,对外总要有个交代。”
“这就是你们的事了。”江妙寸步不让。
穆东楼微微摇头,“江姑娘想必并不想总是待在幕后吧?那就总该有个说法。”
江妙瞳孔微微一缩。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自己做的事,能领到这份功劳。但她的消息来源是系统,不能说,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所以微微蹙眉,再次道,“这个可以由你们来定。”
“好。”穆东楼微微颔首,同时抬手轻轻拍了两下。
很快就有一个满面风霜、须发皆白的老者从屋外走了进来,朝穆东楼行礼,然后立在了一旁。
穆东楼道,“这位是我的谋士孙先生,他曾经在草原生活过很长时间,对那边各种局势颇为了解。我也是最近才终于说服孙先生加入帐下,共同对抗草原人,这消息目前还无人知晓。若是江姑娘没有异议,那孙先生从草原回来时,就先偶遇意外,被江姑娘所救,而后由你代为传递消息给在下和舍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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