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从来没觉得这么心凉过。
一个超高难度的单人剧本, 她打完之后竟然重新开始了。这不就跟幸运、技巧双双超水平发挥, 花无数心血打通高难boss,游戏闪退, 重启后发现自己没存档一样吗。
绝望了。
到底为什么会重新开始啊
“守密人, 你还在吗”她问谢潮音。
“在。”
苏雅立即松了口气“你重新导入了吗”
谢潮音说没有。
也许是因为守密人仍在指引方向,苏雅渐渐趋于镇定。
只是剧本没有通关而已。
不是辛辛苦苦打完boss没存档。
苏雅更能接受现在的情况。
她深吸一口气, 牵起牵引绳“守密人,先过魅惑, 我要把狗带上车。”
谢潮音投骰“魅惑大成功。”
同样的开场,不同的骰运。
这一次, 她的魅惑技能开门红。
乘务员允许她带狗上车, 但是只允许她坐在最后一节车厢。
这跟上次是一样的。
苏雅坐下之后,又听到了理查德和他母亲的争吵。
“理查德,你已经订婚了,别表现得这么轻浮”
“未婚妻是你安排的。”理查德不屑地跟母亲说, “她简直就是从中世纪修道院里走出来的圣母雕像, 我甚至怀疑雕刻师忘了在她腿间划条缝。我已经成年了, 妈妈,至少在结婚这件事上, 我得自己做选择。”
原封不动的对话。
苏雅在嘈杂中安静思考。
渡亡之手。
剧本的名字肯定不会骗人, 她也许应该从这里入手。
这是一个与“亡者”有关的剧本。
一方面, 黑翡翠手可以影响生物的心智, 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 让他们自相残杀;另一方面, 受黑翡翠的影响而自相残杀的人,灵魂得不到安息,将不断重复死前的旅程。
这就说得通,为什么她会回到剧情最开始的地方了。
因为亡魂尚未被超度。
它们仍在对她纠缠不休。
谢潮音见她半天都没有动作,于是问道“列车正朝着预订的方向行驶,你要做点什么”
“我想想我想想”苏雅闭目思考。
回到原点有很多好处。
她的伤消失了,肚子不饿了。
上一轮没收集到的线索,这一轮可以重新收集;上一轮得罪过的人,这一轮可以重新刷好感;上一轮未解决的矛盾
“矛盾”苏雅突然睁眼。
自相残杀是从彼此之间的“矛盾”开始的。
那么超度亡魂是否就应该从“解除矛盾”开始
难怪谢潮音将剧本难度定为50,这是无战斗的嘴炮本。
苏雅凭借优秀的剧瞎本编功力,迅速想出了一个完整的超度计划。
“守密人,我有头绪了,我要给理查德过个魅惑。”
“”谢潮音沉住气,给她过魅惑,“魅惑检定大成功。”
苏雅比了个“耶”。
重开一把,她的骰运竟然这么好。
理查德又对着苏雅说出了上一轮的名台词“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笑的谐星”
苏雅矜持地点头微笑,邀请他坐到自己身边。
“你是不是对你的母亲有点不满”她问。
“这很容易看出来吧。”理查德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当然知道我母亲一个人养大我的不易。我从小不怎么听话,但还是打从心底里尊敬她的可她为什么不能给我一点尊重呢”
他眼里有几分愤懑。
苏雅立即握住了他的手“实不相瞒,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爱上了你。”
空气中有几分沉默。
可能是谢潮音没想好怎么回答。
过了半分钟,理查德呼吸沉重地说“等等等我缓缓”
他喘了几口气,激动地问苏雅“你真的对我对我”
苏雅毫不犹豫“对真的我爱你至死不渝”
在魅惑滤镜下,理查德沦陷了。
“我和你一样,也向往叛逆自由的生活。”苏雅真挚地向他倾诉,“这次我来欧洲,正是为了逃离和男朋友的平庸恋情,我想谈一场撼动全地球的恋爱”
“这也是我所向往的,但是我的母亲”理查德有些阴郁地低下头。
苏雅不能等理查德萌生杀心,她果断说“我们逃婚吧。”
理查德震惊地看着她,又低下头“可是我没钱。我的母亲不让我自己管钱。我们要是逃婚,可能走不出欧洲就饿死了。”
如果不是经济不独立,他也不会如此怨恨母亲。
苏雅神神秘秘地告诉他“我有一个计划。”
她告诉理查德,他们可以把收藏家卡斯班的古董偷过来,然后去黑市上倒卖。
“那里面的玩意儿值一大笔钱,足够我们下半生衣食无忧了。我们可以弄到假的证件,一起环球旅行,永远不必再受你母亲控制。”
理查德有几分犹豫,但还是决定试试。
“偷窃”、“逃婚”、“亡命天涯”这种充满叛逆感的事情,点燃了他心中的火苗。
“我一直自诩叛逆,但其实只是个听妈妈话的小孬种,你才是真正的强大之人。谢谢你,也谢谢这趟旅程让我遇见你。”
对新生活的向往,迅速压下了他对母亲的怨恨。
苏雅安排他去偷东西,然后自己跑到车厢前排,找到了那对老夫妻。
老太太正好从厕所回来。
“请稍等一下。”苏雅指了指她的口袋,“您的保险单快要掉了,快将它放好吧。”
老太太警觉地把保险单往兜里一推,忧心忡忡地说“这不是我的保险单这是我丈夫的。”
苏雅陪她回到座位上。
座位旁边的老爷爷还睡着,脸色蜡黄,可能有肝病。
“他身体不好吗”苏雅关切地问。
“是的”老太太闷声回答,“他生病了,但还能在药物作用下苟活很长一段时间。今年是我们的50年结婚纪念日,也许十年后我们能一起过60年结婚纪念日”
苏雅不用过心理学都知道,老太太根本不想跟丈夫一起过60年结婚纪念日。
“你们的感情真好,我很羡慕。”苏雅流露出悲伤的神色,用力挤了几滴眼泪,“我的男朋友他是个怪胎,他经常打我,甚至会用死亡威胁我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了。”
老太太露出震惊又同情的神色。
过了会儿,她拍着苏雅的肩安慰道“你应该早点离开这种男人。”
苏雅又哭起来“我能怎么做呢我们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要是离开他,一定会被说成是不忠的女人吧。”
老太太闷闷地不做声。
苏雅哭得更惨了。
老太太终于于心不忍,她低声对苏雅说“你可以跟他出去旅行,然后再没有人烟的地方彻底摆脱他。”
“您难道是在暗示”苏雅惊惧地站了起来。
老太太悲伤地点点头。
“亲爱的,我的小姑娘啊,我和我丈夫的婚姻也并不幸福。他一直都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不停地出轨,也不管家事。我已经忍受他很多很多年了,这次50周年结婚纪念日,我终于不想再忍”
“别做这种事”苏雅一把握住她的手,劝道,“直接离婚不行吗”
老太太摇头“都到我们这个岁数了,离婚也没什么意义。再说如果离婚,我就拿不到他的保险金和遗产了。我老了,身体越来越差,离婚后很难照顾好自己。”
“即便如此,也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您听着,我有一个计划。”苏雅郑重地指了指车厢后排,理查德朝她挥手,“您看见那个男生吗他叫理查德。我们想一起逃婚。他的妈妈为了逼他娶一个他并不爱的女人,给他存了一份信托基金,这笔巨款只有在他结婚之后才能取出。”
老太太认真听着,并不懂苏雅的意思。
“我和理查德偷偷下车后,会闪电结婚,然后立刻将这笔信托资金转走。”苏雅认真地说,“我们可以把这笔钱交给您。”
老太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这是银行卡。”苏雅把理查德交给她的卡,给了老太太,“请相信我这一次,您是一个温柔的人,我不希望您变成杀人犯。等钱一到账,您就和丈夫离婚吧。”
老太太沉默很久,点了点头,将卡收回自己怀里。
苏雅解决第二个矛盾,起身前往厕所。
这个时候,打字员和银行家正在厕所里鬼混。
苏雅等他们出来,拦住了打字员。
“嘿,我怎么感觉在哪见过你”她将打字员堵回厕所里,“哦对了,你和你的女儿”
打字员一把捂住了苏雅的嘴。
也不知道她刚才做了什么,她手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苏雅满脸恶心地把她推开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女儿”打字员又惊又怒地看着苏雅。
她在老家有个女儿。
但是为了钓上大富豪,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隐藏这个秘密。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苏雅觉得时间已经不多了,就飞快地说,“你在打刚才那个银行家的主意吗我告诉你,别白费心机了,他已经有老婆孩子了,不可能为了你离婚的。”
打字员傲慢地冷笑“只要我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他老婆,离不离婚,还由得了他吗”
这你就有点作死了。苏雅暗想。
难怪银行家会起杀心。
“咳”苏雅理清头绪,“据我所知,那个银行家快破产了,我建议你换个目标。”
打字员狐疑地看着苏雅。
苏雅挑眉一笑“等下我就给你证明,不过先容许我给你介绍一下你的新目标。”
她拉着打字员走出卫生间,指了指坐在前面的老爷爷和老太太。
“看见那个老头子了吗”苏雅小声说。
打字员上下扫视他一眼“他很有钱你在开玩笑吧。”
苏雅漫不经心道“他没什么钱,只是在美国洛杉矶有几处豪宅罢了。而且你知道他因为重病,给自己买了多少保险吗你只需要等几年,等他自然死亡,就能拿到好几个银行的巨款。”
“可他跟那个老太太”
“他们回去就要离婚了。”苏雅诱惑道,“你不想要美国绿卡吗”
打字员怦然心动。
她深深看了苏雅一眼,苏雅拍着她的肩说“这消息可不是免费的,到时候记得把老头的宅子分我一座。”
她这话反而让打字员更加相信她。
打字员回座位之后,没有再纠缠银行家。
这让银行家松了口气,也少了几分杀意。
苏雅重新回到自己座位。
最后一组矛盾是收藏家和醉汉的,只要理查德把收藏家的藏品偷走,他们的矛盾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拿到了。”理查德兴奋地对苏雅说道,他将皮衣掀开一点,下面露出黑翡翠手的形状。
苏雅温柔地朝他笑笑。
乘务员走进来,告诉他们列车马上到站。
这一次,列车没有脱轨,一切照常运行。
苏雅在列车停靠后,随理查德一同下车,她喂饱了金毛,免得它又发狂袭击自己。
这只手,肯定不能卖掉。
卖掉的话,诅咒就扩散了,到时候这个剧本她可能永远出不去。
“亲爱的,我要去趟卫生间。”苏雅温柔暧昧地笑着,理查德神魂颠倒地同意了。
苏雅提着怪手,混入人潮,迅速搭上了去垃圾焚化厂的车。
她坐在车上,心砰砰直跳,不经意间从后视镜一看,发现有一辆计程车紧跟在后,理查德就坐在副驾驶座上。
“他怎么追过来了开快点”
苏雅催促着司机,司机一脚油门下去,把车开得飞快,十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守密人,我直接进行敏捷检定,爬墙翻进焚化厂里。”
检定成功后,苏雅把高跟鞋一扔,踩着金毛的背跳进垃圾场里。
她避开工作人员的视线,将那只黑翡翠手投入焚化炉。
不能指望用这点温度处理邪神物品。
不过,在这个垃圾处理厂,从焚化炉中出来的固体残渣,肯定会进行填埋处理。这样的话,它就再次回到了最初被掩埋地底的状态。只要不把它挖出来,它就不会祸害人。
苏雅看着火光燃尽,一辆辆车把废渣填入深坑,终于松了口气。
谢潮音的声音适时响起“随着那件诡秘恐怖的古物消失,追在你身后的亡魂也逐渐淡去。你转身离开了垃圾填埋场。在你走后,一个衣衫褴褛的醉汉来到了这里,拼命挖着泥土。但是他只挖出一个和手臂差不多粗细的深不见底的坑洞,那只手好像自己钻进了地心,回到了它本该呆着的地方。”
“剧本结束,即将进入幕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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