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母亲消失的嫁妆
“谁想到一个连亲娘都没见过一面的小娃娃,如今就长这么大了呢!”孙林氏抚摸着凝洛的头发感慨。
“全仰仗着姑母,凝洛才能有今日。”凝洛轻柔一笑。
孙林氏欣慰地点点头:“你这孩子,是个感恩的,却也着实不容易。”
“这一头乌发倒是随了你母亲,”孙林氏的手放下来,眼神却仍看着凝洛的发髻,“你父亲小时候可是个头发稀少的!”
说着,孙林氏忍不住笑起来,凝洛想象一下“头发稀少”的父亲,也忍不住跟着笑。
“你母亲的头发不但浓密还又黑又亮,顺滑如缎,每每盘一个堕马髻再简单插上一支钗,就足够让人移不开眼。”
孙林氏说着就陷入了回忆,然后又向凝洛笑道:“你见过那支钗吗?就在你母亲的嫁妆里,有一支翡翠攒凤珍珠钗,我见她戴过一次,乌黑的发称着雪白的珍珠,真真是人间少见。”
凝洛闻言不由一怔,她记得她最近好像才见过那样的一支钗子,毕竟是少见的样式,让人见过便很难忘记。
凝洛凝神一琢磨竟是她去茶市那日回家的时候,看见凝月的发髻上插着跟姑姑描述的一模一样的一支钗。
凝洛还来不及深思,孙然便在门口道:“母亲,宴席已经摆好了,我这就去请舅舅。”
一顿宴席凝洛吃的有些心神不宁,孙然几次三番飘过来的眼神她也没看到,只顾自己怀着心事思量。
凝洛看了一眼凝月,她今日别了一支别的钗子,同那支母亲的嫁妆相比,倒是活泼许多的式样。
凝月正半嗔半恼地向孙然质问道:“说好去看看送鱼食的过来没有,表哥怎么就一去不返了呢?”
孙然有些尴尬地看了凝洛一眼,发现凝洛完全一副神游太虚的表情,便向凝月抱歉一笑:“被别的事绊住了,鱼食后来可送过去了?”
孙然一向是温和有礼的,为了自己的私心将凝月一人晾在湖心亭,他也有些过意不去。
凝月见表哥向她问话,心里的不快一扫而光,笑着回答:“送过去了,那些鱼儿可真美,成群的过来吃食,有趣极了!”
凝洛无心听他们闲聊,只一心回味着姑姑提起的那支钗子,她从前只是疑心生母段氏的嫁妆被杜氏吞了,却苦于没有证据,不想今日姑姑的一番话竟点出了一样物件。
别的也许不好说,这支钗既然还在林家存在,就应该拿回来的。
回到家,凝洛让小满帮着做了一份马蹄糯米枣泥糕,她便亲自端了茶和点心去了林成川的书房。
差二刻便到酉时,尚未到用晚饭的时辰,林成川正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便见凝洛端了茶点而来。
“从前总听人说女儿贴心我还不觉得,如今你们长大了竟果真如此!”林成川接过凝洛递过的湿毛巾擦着手笑道。
“父亲应该为咱家仔细身子,”凝洛将毛巾又接过来,在一旁搭好,“姑姑家的饭菜虽好,可我见父亲用的很少呢!”
林成川已拿起一块糕送至嘴边:“自然不比在自己家吃饭。”
在外做客,看起来推杯换盏热络不已,真正吃到口中的却没多少东西。
咬了一口点心咀嚼之后咽下,林成川惊喜道:“这好像不是厨房里做的?”
凝洛笑着看父亲又吃了一口:“是女儿做的。”
“你什么时候学的做点心?还做得如此之好?”说着林成川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凝洛像是不好意思般微红了脸:“我也就只学了这一样能拿得出手,别的全然不会的。”
这却是真的,小满点心样样做得来,她也新奇跟着学过,却只学成了这一样。
看父亲吃的可口,凝洛又说道:“若是父亲喜欢,我便常做给父亲吃。”
“好,好!”林成川不住地点头。
凝洛端起茶壶向茶杯中斟去,状似无意地说道:“父亲今日和姑姑聊了许多过去的事吧?”
林成川点点头:“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和长姐坐到一起就总爱聊些以前的事。”
凝洛故意道:“父亲正当年的年纪,怎么就‘年纪大了’?”
林成川望着女儿微笑:“你都这么大了,父亲焉有不老的道理?”
凝洛垂下眼帘,笑着将茶杯奉上:“姑姑也和我提到了母亲,生我的母亲。”
林成川叹口气:“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有一支翡翠攒凤珍珠钗,我记得旧年里父亲曾经提过,说是母亲留给我的。”凝洛提起那支钗子,“我好像见谁戴过。”
林成川刚喝进一口茶,听了凝洛的话却下咽得有些艰难。
他不记得跟凝洛提过,更因为被凝洛发现钗在别处而有些愧疚。
“从前你还小……”林成川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却到底有些心虚了。
林成川将茶杯放下,故意清了清喉咙来掩饰他的尴尬,才勉强说道:“那钗是你的,我会让你母亲……”
他顿了一下,才又改口道:“让杜氏还给你。”
林成川虽然十分不愿插手内宅的事,可这件事他还是要发句话的,况且他又向凝洛许了话,更是要依言而行的。
因此他在饭桌上便向杜氏提了起来:“那支钗,你拿出来还给凝洛吧,孩子大了。”
杜氏却是脸一沉,没听见一般地不搭腔,林成川看了看凝洛想再向杜氏说什么,却终归没再开口。
凝洛没有出声,只是低下头去小口地吃了几粒米。
林成川叹口气,站起身拍拍杜氏的肩:“你跟我过来。”
杜氏回头白了他一眼:“什么事不能吃完饭再说?”
其实这餐饭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林成川也是在心里斗争了许久才用平静的语气说出那句话,却不想杜氏理都不理。
“过来吧!”林成川坚持。
杜氏瞪了凝洛一眼,到底起身跟林成川回房了。
也不知二人在房中聊了些什么,过了一刻钟,杜氏没好气地回来,将手中的钗子扔到了凝洛面前。
凝月的脸色顿时变了,她没想到是那支钗子,那钗子金贵得很,杜氏从前说她小不肯给她拿出来戴,这才戴了几次就要给凝洛?
看凝洛将那钗子拿在手中,凝月不快地向杜氏喊道:“凭什么给她!”
要不是当着母亲的面,她恨不能一把夺过来,从来好东西都是她的,她哪里见得凝洛比她好!
她很喜欢那支钗,上次去寺庙遇到陆家人那回,她正戴着那支钗,陆家姑娘还特意多看了她几眼,夸赞她的钗子好看。
她心底觉得那钗必定贵重而特别,又觉得那钗能给她带来好运,如今竟然要给了凝洛?
“闭嘴!”杜氏正一肚子气没处撒,听凝月向她嚷嚷便冲着凝月呵斥了一声。
凝月显然没想到母亲不但把那样好的钗子给了凝洛,还冲她这般,便忍不住哭喊起来:“那是我的!”
“什么你的!”杜氏看了凝洛一眼又向凝月斥道,“什么都是你的?有你不惦记的东西吗?”
凝洛听她说的不像话,却也不往心里去,只拿着那钗好好端详。
杜氏继续指桑骂槐,向凝月道:“你哭什么哭?你又没有生下你就死了的娘,又看不见我含辛茹苦地拉扯几个孩子,你有什么好哭的?”
杜氏说着又瞪了凝洛一眼,继续向凝月道:“我一腔心血养了你这只只知道向我要东西的白眼狼,我才要哭上一哭呢!”
凝洛也不理会那厢的哭闹,将钗子收好淡定地起身走了。
凝洛带着钗子出了门去,她将那钗攥在手中,又将手藏于袖中,心里也不知是种什么滋味。
那位生母,她只在别人口中听到过,虽然也曾在梦中见过被她唤作“娘亲”的女人,可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段氏,只是她臆想出来的面目模糊的温柔女人。
十几年来,她与生母好像没有半点联系,可如今,娘亲曾经戴过的钗子就在她手中。
这是她拿到的母亲的唯一遗物,然而她今日出门的目的地却是当铺。
这样珍贵的遗物,她应该留着的,或许能在午夜梦回时真的感受到她缺失的那份情感。
可如今的她身无长物,她留着那支钗虽然多了个念想,可于她的生活却无任何改变。
还是只能如从前一般度日,手上没有积蓄,遇事不能自主,以后的日子也只会像现在一样不好过。
她只能选择先将这钗子当了,谋些本钱,不管如何先挣上一笔再做打算。
白露和小满二人跟在她身后,只觉她的脚步先前放缓了一些,却在走了一段时候又匆匆起来,仿佛坚定了心中的什么想法。
一直走到一家当铺门前,凝洛才停住了脚步,她微微仰起头,看着那写着“当”字的旗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是谁在风雨中飘摇的人生一般。
拿到这笔银子,她这辈子也许便能够与前世完全不同了。
迈步走进当铺的时候,却瞥见旁边兵器铺子走出一个人。
凝洛下意识地看过去,却见那人赫然正是陆宸。
陆宸也恰好看到了凝洛,微一怔,便定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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