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杜氏的抱怨
凝洛的话,让杜氏气的说不出话。
凝洛这番编排,简直是帮那些暗地里嚼舌根子的人找好了话头!
她气得盯着凝洛,恨不得当场给凝洛一巴掌。
一回头,又想到宋氏正惊讶地看着这一切。
想到宋氏带着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儿子在一旁目睹了全程,便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他们母子一眼,吓得宋氏一个哆嗦,忙把自己儿子护住了。
凝月哪里听过这种话,对于母亲的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她也毫无心理准备,因此竟也没有话来反驳,一时羞红了脸心里又气又急便落下泪来,忙拿帕子遮住哭着跑开了。
杜氏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凝洛:“你好……好……”
“好”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心里又记挂着凝月,最后一甩袖子,也气冲冲地走掉了。
凝洛却并不在意,看了看远处热闹的街道,也跨门走了回去。
白露忙默默地跟了上去,她之前以为大小姐转了性子只是对她们这些下人与往日不同,如今看来,凝洛根本就是变了个人一样。
以后必是要小心点,要不然别看大小姐清清淡淡的性子,但整起人来,那是把人往死里整的!
宋氏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杜氏已深入院中看不见,才从身上的荷包里摸出一小块儿碎银递给身旁的丫鬟:“去街口买两块点心送到少爷房里,避着点儿人。”
说完便也拉着林出尘匆匆回府了。
凝洛走到半路,白露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要不要让厨房为姑娘蒸碗蛋羹?”
席间众人各怀心事,都并未将心思放在吃饭上,因此想来应是人人都未吃饱。
“不必了,”凝洛望着前路继续前行,“想来厨房那边正为杜氏母女做吃食,你去了还不知是什么情形。”
白露想了一下:“咱们房中还有些蜜饯点心。”
“那倒不用,我并不觉得饿,只是觉得乏,回去打算先歇息一下。”
回到芙蕖院凝洛便歇下了,直睡了小半个时辰才醒来。
白露和小满在外间小声说着什么,听起来像是在做针线,交流某种花纹的绣法。
凝洛也没有唤人,自己慢慢坐起来在床头靠着引枕出神。
上辈子生水痘期间的她可有如方才那样安心地睡过一觉?
没有,她为自己满脸的痂夜不能寐,便是睡着了也很快惊醒,怕自己不小心落下疤,再也不能恢复从前的样貌。
即使是痂不再痒的后来,就如同今日这般,她也是不能安睡。
却是因为表哥。
她在那样灼灼迷人的桃花下遇到了表哥,给表哥看到了她生平最丑陋的样子,每每想起便有眼泪泛上眼眶,她又怎么睡得着?
灿烂的桃林,温润如玉的表哥,应该是一位灿若桃花的女子与表哥相遇,而不是生水痘结痂的她。
一场食不知味的宴席煎熬到最后,她仍是不能逃离,跟随家中长辈送客也是礼仪,她没什么借口不去的。
她磨磨蹭蹭地故意落在后面,甚至在宋氏和出尘后面很远,也没有人发现。
待到其他人将表哥送出门去,她更是躲在了门内,只偷偷看着,生怕站在外面再被表哥打量自己的那张脸。
没有人愿意在心仪的人面前露出那样的一面,她也不知什么时候懵懵懂懂地就存了一段心事,好像突然有一天就情窦初开,心里就住进了一个人。
表哥自小也是好性儿,和林家的两位表妹一同玩耍的时候,从来都是不偏不倚,有时候凝月仗着年纪小想要多占些什么,孙然宁肯自己的那份不要平分给两个妹妹,也不会亏凝洛。
凝洛自那时便觉表哥亲切,杜氏虽然给凝洛凝月分东西的时候,看起来也是一模一样的两份,但凝洛知道杜氏还另给凝月偷偷留了的。
不然凝月哪里甘心同她一样呢?
那时的凝月年纪也小,尚不懂隐藏情绪,一看得的东西和凝洛一样便嚷着要多分些,杜氏当着凝洛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哄她说没有了。
凝月哪里猜得到杜氏的小算盘,只不管不顾的拆穿:“送来的时候明明有很多,我都看见了!”
没有亲生母亲庇护的凝洛早早就学会了看人脸色揣人心思,见杜氏看了她一眼才皱眉向凝月呵斥,便找借口带着自己的那份告辞了。
凝洛就是这样长大的,只是前世的她至死都没能学会反抗。
凝洛又想起今日,她不躲不逃地去送表哥,不管是与表哥相遇时还是家宴之上,她因心中坦然都是大大方方的,表哥反而流露出欣赏关爱之意。
这种对比只让她觉得前世的凝洛可怜可悲到可笑的地步。
只是这辈子的她对表哥已没了什么仰慕的心思。
一时又想起上辈子,杜氏和凝月,正是她们二人设计将她送至陆宣面前,被陆宣强占了身子,万念俱灰之下她脑中一片空白。
陆宣却一直哄着她,说他从很久以前便如何爱慕她,那日情至深处才做了那样的事,最后反复承诺会娶她,她渐渐地竟也认了。
陆家比林家门第高,陆宣也确实是会疼人的,能求得一个名分好歹过一辈子也便罢了。
可她的委曲求全并未换来那个她看重的名分,她想要逃离的,却被贼人逼得走投无路跳了河。
所谓男人也不过如此。
倒不如想想怎么挣钱好好过日子,如今民间对女户更加认可,只要有足够的财富支撑,便可以选择自己开立女户。
又或者,还可以自己养个庵子,收香火钱。
若能自己挣出一方天地,她何苦去追求“名分”那种虚事?
正想着这些,就见小满轻轻走至门口,看凝洛正坐着忙回头说了声“姑娘醒了”,这才匆匆走进来道:“姑娘何时醒的?怎的也不叫我们。”
看小满倒茶,凝洛确实也觉得干渴了,喝了小半杯又将杯子递回去。
白露也已走到床前:“要起来吗?”
凝洛点点头,便坐到床边站起来。
被伺候着简单梳洗了一下,凝洛便将二人支开了:“我一个人看会子书,你们去外面吧,叫你们再进来。”
凝洛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私房钱,发现也不过几两碎银子,也不知道到下次发份例的时候能剩下多少。
至于首饰,凝洛将所有的家当都摆在妆台上,三五支成色普通的钗子,有一两支还七零八落的;一条珍珠的链子也是断过之后重新穿起来的,况且那珠子不但小色泽还不够好;一套小时候的银制长命锁和手镯,也不是多值钱的物件,可怜得很。
凝洛又将那些看起来略寒酸的首饰一一收起来。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次杜氏莫名地心情不好,寻了个由头将她训了一通然后就带着凝月上街了。
她眼泪汪汪地站了很久,最后也只得忍住委屈回自己房间。
却听到父亲长吁短叹的声音。
那时候她还小,没有自己的院子,她的房间在凝月隔壁,凝月则在父亲和杜氏的房间隔壁。
她方才从杜氏那边出来并未看见父亲。
找了一会子,她终于发现声音是从离自己房间较近的那处东厢房传出来的。
那间房自打她记事起就很神秘,常年挂着一把锁,杜氏不许任何人进去,就连凝月几次央求杜氏想要将院中的所有房间都打开好让她捉迷藏,也没能打开那一间。
凝洛有些犹豫,可到底轻轻走了过去。
房门正开着,屋中摆了几样简单的家具,却都用白布盖着,只大抵能看出家具的形状。
中央还摆着几口紅木箱子,林成川正靠在其中一口箱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支金丝攒花镶翠簪。
许是感觉到了门口小小的人影,父亲转头望了过来。
凝洛有些瑟缩,打算向父亲行个礼便离开。
“凝洛,”父亲却先她开了口,“过来。”
凝洛又回头看了看院门,杜氏刚带了凝月出去,一时半刻应该也不会回来。
她轻轻跨过门槛,在进入房间的一瞬莫名就带了一丝敬畏。
“父亲。”她站在林成川面前低声唤道。
林成川仍靠坐着,她和那个姿势的父亲差不多高。
父亲看向她,眼睛微微有些红,似乎还有些湿润,还有些她那个年纪看不懂的忧伤。
父亲用那样的眼神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突然笑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打开靠坐的木箱又招呼她:“凝洛,你过来看。”
凝洛望向那箱子,一望之下,却是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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