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十年,同窗三载。
小A还是头一次见关尔皮冲他笑。
又乖又软,跟个小傻子似的。
连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牛牛,吃点松子吧,我剥得很好的!”
他话音刚落。
其他同学也急忙点头。
“我也是我也是!我剥松子天下第一!”
“去你的,我才是天下第一!”
“别听他们的,选我选我!”
同学们叽叽喳喳,争宠似的涌上前。
冲他伸出手。
望着他们热情的笑脸。
小A十分感动,并火速关上了门。
太吓人了!!!!!
关尔皮刚才是在冲他笑吗?
是那个初中一直带头欺负他的关尔皮???
不不不,一定是最近太累了。
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小A做了个深呼吸。
放松好心情,准备赶紧去床上躺一会儿。
可还等不及他转身。
门外又传来关尔皮的声音。
“欸你怎么关门了……牛牛?牛牛!”
他们砰砰地拍打着木门。
不断喊他名字。
“请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惊了!
这居然不是幻觉吗?
小A有些慌乱地退了一步。
恍若有种进入恐怖电影的错觉。
震惊!讨厌我的人们突然间对我热情似火!
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外头又喊了几声,见他没反应,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就在小A以为幻觉终于消失的时候,就听关尔皮冲他大喊。
“牛牛再爱我一次!我剥松子剥很好的,求您吃一口吧!就一口!”
小A哪还敢再开门。
赶紧溜回屋里,躺到床上装死。
这一声过去后。
门外渐渐没了声。
小A本就疲劳,躺在柔软的被面上,身体再没力气挪动。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时钟指向了凌晨一点。
屋外早已没了声音。
果然是太累出现的幻觉。
睡醒后就好了。
发现一切恢复正常后,小A舒了口气。
便爬起来预备去卫生间洗漱。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想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于是悄咪咪地慢慢转动门把,将门扒开一条小缝。
外面路灯灯光苍白,有着一种极为冷清的孤寂感。
将大平台上的身影们照得格外单薄。
他们都跪在水泥地上,面前各自摆了三个纸袋。
一袋松子,一袋壳,还有一袋松子仁。
虽然剥的手法并不熟练,却都相当认真。
仿佛天桥底下贴膜般严谨。
小A皱起眉,仔细打量着他们的脸。
再三确认,才笃定这确实就是他的初中同学没错。
正疑惑,突然想起自己前几天说过的话。
那时,他指着手机屏幕。
朝贺久扬言。
“我要有钱,我就把他们统统拉过来,找人摁着他们脑袋,让他们跪在这给我剥一晚上松子!”
!!!
原来如此!他明白了!
超市员工之前说过,会在他领奖后再公布这个活动。
他现在一百万到账,也就是说,超市很可能已经公布了结果。
他们说不定是得知他现在有钱了。
所以才过来的?
可中一百万也不算什么富翁。
怎么就至于让他们跪在这给他剥松子呢?
等等……
跪在这?松子?
他们怎么知道他说过这话?
小A一脸警惕地将门拉开了些。
朝外面低声询问。
“你们在干嘛?”
同学们原本正在认真剥松子。
见他忽然出现,一个个激动得老泪纵横。
“牛牛!你终于来了!”
面对他们热情的问候,小A有些吃不消。
差点又缩回门后,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询问。
“你们为什么来这?是不是……有人让你们来的?”
“有、有人?”
关尔皮慌张了一下。
急忙摇手。
“不,没人让我们来,我们这是……是自己,对!自己来的!”
LO从初中起就特别会帮腔。
听关尔皮这么说,也急忙点头应和。
“对对对,我们后来回去一想,觉得那天做得实在太过分了,所以就赶紧来找你道歉呀……”
小A将视线落向他们膝盖前的纸袋。
又问。
“道歉就道歉,干嘛跪在这剥松子?”
LO结巴了一下。
“啊,这是……”
“这是为了表示诚意呀!”
关尔皮急忙接过话头。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松子的吗?”
角落里的郝友急忙帮腔。
“对对对,你和我说过,我一直记得!”
“我们就是……忽然感觉受到了上天的指引!”
关尔皮高举手臂,指向天空。
一本正经地继续道。
“上天说,我们应该跪着给你剥松子!”
???
上天还能说这个?
小A狐疑地看着他们,满脸都是不相信。
又捏住下巴,仔细思考起来。
“我觉得……”
他们紧张地看着他。
“你觉得……?”
小A极为严肃地沉吟片刻。
良久,才得出结论般抬起头。
冲他们开心道:
“我可能真的是个天选之子欸!”
“……”
对嘛!
他这一定是转运了!
前脚刚中五十万话费。
后脚就又中一百万现金。
这是什么?
这是运气啊!
上天一定是终于想起他和他姐姐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决定给他补个天选之子的命格了!
中奖这么荒唐的事都可以发生。
剥松子为什么不行?
“对、对呀!”
关尔皮愣了愣,见小A一脸确幸。
随即放下松子,站起来冲他激动鼓掌。
“你真是太棒了!”
小A这人不经夸,一夸就傻乐。
他也不管眼前这人是谁了,当即害羞地冲他竖出一个大拇指。
关尔皮也下意识冲他竖出一个大拇指。
同学们有样学样。
纷纷冲他竖出大拇指。
一时间,整个大平台温馨满溢。
仿佛传销现场。
激动完,小A这才想起自己跟他们之前关系有多差。
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下,尴尬地渐渐收起表情。
关尔皮他们也想起了自己和他的关系。
尴尬地放下手,做作地咳嗽起来。
四月的晚上还有些冷。
有人似乎受了寒,张开嘴还来不及说话,就先打了个喷嚏为敬。
小A见状犹豫了一下。
还是试探着开口。
“要不……你们进来避避风?”
关尔皮也很犹豫。
试探着回应。
“那……要不,咱们……进去?”
小A默默给他们开门。
他们也默默收拾起袋子,排着队进了屋,直接将屋子挤了个满满当当。
小A这屋子实在太小,顶多容纳三个人走来走去。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完全动弹不得。
小A躲到床上,见同学们勉强盘着腿坐下来,继续剥松子。
迟疑地问了一句。
“……别剥了吧?我哪里能一口气吃那么多啊?”
“要剥的要剥的!”
岂料他们却急急摇头。
坚持要继续。
“你先睡吧,我们剥完就走,绝不打扰你!”
“……”
刚才他们在外面,隔得远才以为没声音。
现在一听,全部都是咔嚓咔嚓声,仿佛有群松鼠在屋里开派对。
这都还能睡的话。
他的心得是有多大呀?
小A无语地看着他们。
忽然觉得自己这天选之子当得也太痛苦了。
同学里也有人在犯困,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
却只是揉揉眼睛就又继续。
小A刚才睡了一小会儿,现在精神反而还挺好。
就这么盯着他们观察了一会儿,忽然有个疑问。
“你们讨厌我,却跪在这给我剥松子,不觉得难受吗?”
他问得实在太认真。
完全听不出一丝一毫嘲讽。
同学们急忙摇头。
异口同声。
“不难受!”
“可我难受。”
小A也不避讳。
直接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不想吃一群讨厌我的人剥的松子。”
“……”
关尔皮努力挂出个笑脸。
“我们没有讨厌你。”
“可我讨厌你们。”
小A再次把他噎住。
“我也不吃我讨厌的人剥的松子。”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难伺候。
关尔皮的笑容都差点裂了,却还是强忍着没发作。
小A看在眼里。
眸光沉下。
“所以不用剥了,能回去就回去吧。”
听到他要赶他们走。
关尔皮一下就没了气势。
“已经没车了,我们回不去的,你就让我们剥完吧。”
“那看来时间还挺充足的。”
小A想了想。
忽然问关尔皮。
“关尔皮,你到底是讨厌我什么?”
这问题太突然,关尔皮愣了愣。
忙摇头。
“我没有讨厌你。”
“我讨厌你的轻浮。”
虽然他矢口否认,但小A也不跟他客气。
率先朝他开火。
“一天到晚就知道交际,简直像是只花蝴蝶!”
突然被当面说坏话,而且还是小A说的。
关尔皮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登时就炸了。
“你以为你多好?阴沉又不合群,就知道躲在角落里写作业!写写写!写你妹啊!”
小A没理会他的愤怒。
继续自己的发言。
“我讨厌你的张扬。”
关尔皮不甘示弱。
“我讨厌你的成绩!”
“我讨厌你仗势欺人。”
“我讨厌你长得好看!”
“我喜欢你的开朗。”
“我喜欢……”
关尔皮被他带跑偏,瞬间懵了:“啊?”
“我说我喜欢你的开朗。”
小A重复了一遍。
又补充。
“我真的很羡慕你有那么多朋友。”
“我……我……”
关尔皮给他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想骂吧,也骂不出口。
想夸吧,又觉得不好意思。
老半天。
才终于憋出一句蚊子叫。
“我才羡慕你的头脑呢,我初中三年就没考过你……”
小A了然。
“原来是因为这个。”
“……”
终于意识到他究竟多能套话。
关尔皮甘拜下风,急忙闭上嘴。
小A见他不回答,也猜到他不会再轻易开口。
便自己说了起来。
“如果你们是心里骂骂咧咧地给我剥这些松子,那这个歉不倒也罢。”
他环视一圈。
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
“我的字典里没有‘原谅’,但也没有‘报复’,过去的事注定我们不能成为朋友,所以我不需要道歉,我只要你们离开我的生活,不要找我,不要谈论我,假装不认识我,这就够了。”
听到他的告白。
同学们纷纷看向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当然,我不会忘记今晚,我们至少有成为过……”
他想了想。
朝他们伸出胳膊,竖起大拇指。
“点赞之交。”
“……”
*
第二天。
小A扛着麻袋去了老李的工作室。
望着桌上那山一般的松子仁。
老李目瞪口呆。
“干啥呀这是?你这都能开小卖铺了吧?”
小A嘿嘿一笑。
“毕竟天选之子,是该有点排面的。”
老李其实原本不相信他什么幸运的论调。
但今天,他不得不信了。
小A在没有加入他工作室之前,是自己自学写歌。
也曾把练习时写的曲子发到网上。
而最近大火的一首流行歌,被人扒出来完全抄袭小A的一首练习曲。
甚至高潮部分是完全复制盗用。
本来那首流行歌的歌手就有很多黑粉。
当即就被舆论摁着头来找他们,想主动付一笔版权费用。
老李对这事儿有经验。
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本身不光彩,他们是绝对占上风的。
只要等对方派人来商谈好。
就相当于有人白送一笔钱给小A了。
这运气。
他真是不得不服。
小A对这块不熟悉,毕竟他只想唱rap。
如今有了天降横财,对这个版权费也不太在意,听听也就过去了。
不过最近这运势是有点邪门。
就好像所有人都想往他口袋里塞钱似的。
而且……
他总觉得好像有人在暗处关注着他。
傍晚回家时,小A走在巷子里,突然猛地一回头。
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有些失落地努努嘴。
继续向前走两步,又猛地一回头。
仍然什么都没发现。
虽然找不到任何证据。
但不知为什么,他真的觉得有人在跟踪他。
*
贺久吃着席衍带来的便当,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里小A那副探头探脑的模样。
眼角浅浅弯下,竟是极为难得地笑了。
席衍假意看着报纸,用余光偷偷瞥他。
故意大声叹气。
“哎呀,你瞧瞧今天报纸上某些人呀,偷窥狂!跟踪狂!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贺久紧盯屏幕。
敷衍地“嗯”了一声。
“不过他们比较惨,不能像某人一样,雇个人去跟踪,自己坐在办公室里吃着便当偷窥。”
他这话说得真是有够酸。
贺久终于意识到他是在讥讽自己,这才舍得瞥他一眼。
“您说这叫偷窥?”
“您这不叫偷窥?”
“我这是在观察他的需求。”
“可这好像是你的需求啊?”
席衍望着贺久连连摇头。
“我看我明天就该找人准备那十斤番茄了。”
“怎么就十斤番茄了?”
听到“番茄”。
贺久条件反射地皱起眉来。
“您以为我喜欢他?怎么可能!”
席衍指着墙上的屏幕里的小A。
质问道。
“那你现在是在干嘛?”
贺久面不改色。
“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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