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忙问：“此话怎讲？请你赐教。”
加山道：“如果市场压力这样大、销售受阻，随之而来的就是现金流问题，你怎么办？”
许平顿时会意：“香江国际有可能投资吗？只是，东方不同意你们占51%的股份，这是当前最大的争议，只要你肯让一小步，大家不是就可以愉快地开始合作了吗？”
加山道：“东方泽之所以坚持，是因为那时他想在美国迅速上市，但现在这已经不可能了。并且，威锐目前在市场上的形势今非昔比、不容乐观，香江不调低对威锐的估值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做出更大的让步？
不信，你自己去资本市场去谈谈看，现在还敢对威锐投资的机构应该没几家吧？实话实说，我现在提出来是基于之前我们的基础，如果再晚一点，我怕我也没这个信心向总部建议继续投资威锐。到那时，你怎么办？”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许平当然知道公司现金流的压力，尤其想到第一季度本就是销售淡季，加上二月份的春节，销售额、应收款都不乐观，一个每月支出近千万的公司，有可能就倒在二月份这个坎儿上。
许平是真害怕，直接问：“东方不同意怎么办？”
加山挑眉道：“东方泽都已经辞职了。怎么，在威锐这个主你还做不了？”
* * *
加山走出楼门时，秦正坐在星巴克门边的椅子上折纸。加山当然认得出这位孔雀少主，秦正恰好抬起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他，加山立刻意识到：他也认出了自己！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秦正用目光向旁边的位置示意“请坐”，加山坦然走到他旁边坐下。
秦正问：“你是香江国际的人？”
加山点头：“是，加山直树，请多指教。”
秦正一笑：“秦正，孔雀集团——你应该知道。虽然首次见面，感觉是老朋友了。”
加山故意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秦正道：“我不确切知道香江国际的资本背景，我只知道一个月前你还在代表新亚——换掉身份，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还是刻意隐瞒想要骗谁？”
加山暗道不妙，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这两家企业都请我作顾问，应该没什么吧？”
秦正一笑，随意地问：“东方泽知道吗？”
加山没想到这个黑脸青年说话这般尖锐——跟东方泽有些象，当下道：“你为什么不去问东方泽？”
秦正冷淡地说：“这么明显的事实我再去问，他会笑话我的。”
加山向后一靠：“既然你说是事实，为什么还要问我？”
秦正道：“不是问，是警告。威锐是孔雀的靶子，这是我跟东方泽之间的游戏，别人最好不要插手，以免误伤。”
加山道：“新亚是孔雀大股东，说来我们应该是盟友。香江是独立资本集团，我们对威锐的投资是正当的、合法的。我想，你误判当下的形势了。”起身离去，走出好远，都能感觉后背上一道剑一般的目光，入骨三分。
Cindy带着一位老外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脸煞气的秦正，有些意外地吸了一口冷气。
秦正看到她，脸色和缓下来，笑着问：“见到我有这么惊悚吗？”
Cindy连忙做出微笑道：“果然在这里遇到你。”然后客气地介绍道：“秦总，您还记得Samuel吧？”
秦正一怔，想起这位老外是去年参观孔雀时洛德公司的一位副总裁，应该就是Cindy的老板塞缪尔·黑罗尔德（Samuel Herold），按之前Cindy的说法，他不是从日本直接回德国了吗？
还是起身客气地说：“当然当然！没想到在北京遇到，真巧。”
Samuel是位高大魁伟的德国人，一双淡蓝色的眼睛闪着笑意说：“秦正你好！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中文居然说得特别溜。
秦正客气地说：“你中文不错，看来是位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国际友人。”
Samuel说：“不，我不只是感兴趣，是专门去学习的。你知道吗？在德国有300多所中小学推出汉语课程，60多所高校教授汉语，1000多所社区学院及私立语言学校都设有中文课程。尽管如此，我们认为懂中国的德国人还是太少，因为这个世纪的热点在中国。2004年我第一次来中国，就立刻认同这个观点了。”
Cindy笑着补充道：“这是为什么去年洛德董事总经理率全体高管到中国访问的原因，秦总，就是去年十一月我们参观孔雀集团的那次，Samuel是洛德总部的中国通，那次访问期间他是我们高管专聘的半个导游了。”
Samuel道：“这个还谈不上，中国的事情我非常感兴趣。不过，今天这次重逢可不是巧合，我是特意来见你的。”
秦正一怔，Cindy忙道：“那天我去参加生日宴会，不是正下大雪吗？你还帮我拍了几张雪景，记得吗？后来我选了两张发到FACEBOOK。Samuel回到德国，刚好看到，很是赞叹北京有这么美的雪，这周借着年底中国区业绩评审的机会，他就赶过来了。”
其实她当天除了想发雪景，也想挑几张生日派对上的相片，但回去后怎么都找不到，她明明记得晚会期间她至少有几张跟Vivian的合影。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发了秦正拍的夜景，和晚会上一张跟秦正的合影。
Samuel道：“你说对了一半。那天的雪是很美，不过我看到你发的一张相片上居然有秦正，我想，这可是我难得认识的优秀中国人，一定要过来再见一见。”
秦正笑了：“这个理由我喜欢！不过，真难得你刚从日本回德国，转天又飞中国，不是太辛苦？我这个面子可太大了。”
Samuel神色一黯：“是，上周一位很重要的朋友出了事，需要我马上去巴黎帮他处理。不过，在上帝面前，我们能做的实在太少，很多事情只能自己承受。”
秦正瞥了他一眼：“不过，坦率讲我认为任何事情的出现或者发生，都不是突然之间从天而降，尽管我不是一个宿命主义者。我同意，作为芸芸众生，我们能做的极其有限。”
坦率讲，这话听着并不那么顺耳，Samuel却不带情绪、很认真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友善地说：“尽管我没有办法简单化地赞同或者反对你的观点，但我喜欢你的直率。”
秦正随口问：“那就问一个更直率的问题：洛德是一个家族企业，这在现代西方的企业管理中是不是有些非主流呀？”
Samuel认真解释说：“洛德的确是一个家族企业，黑罗尔德家族在二十世纪初创建这个企业，至今已经超过一个世纪，我们在工业领域一直是值得尊重的品牌，就是因为我们秉承家族的价值观及管理方法，不会受制于经济市场环境、甚至利润等短期因素，反而更加成熟、稳健、值得信赖。”
秦正一笑，不置可否。
Samuel问：“孔雀集团在中国算主流吗？”
秦正淡然一笑：“孔雀是上市公司，不是家族企业。在中国，上市公司只是两千万企业大军中很小的一部分，所以，我们的确算不上主流，不过，品牌和平台都不错，将来有希望成为影响中国商业的主导力量，至少我希望象Cindy这样的精英，未来会更倾向于来孔雀这样的企业发展。”
“当面挖我的人吗？”Samuel笑了起来，忽然想起什么，说：“我记得上次去参观孔雀集团，常市长说你还有位很优秀的搭档，是位副总裁，可惜那时他刚好不在，我一直很遗憾。他现在怎么样？还在孔雀吗？”
秦正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是，下次你去的话，一定介绍给你。”
Samuel眼睛一亮：“真的吗？太好了！能见到这样一位连市长都赞不绝口的商业精英，我都等不及下次了，你什么时候从北京回华城？介意我跟你再参观一次孔雀集团吗？”
秦正道：“这次我在北京要呆一段时间，三月份回华城。”
Samuel有些失望地说：“我可能等不了这么久，要不然我三月份再来一次，我们约好在华城见，怎么样？”
秦正一笑：“没问题，说定了。”
望着Samuel和Cindy离去的背影，秦正的目光冷静异常：要搞定这个Samuel，只是现在还不想处理——不想东方泽在国外的时候惊动这些背景莫测的牛鬼蛇神，从而给东方泽带来额外的风险。
他啜了一口咖啡，心道：三月份，我再腾出手来收拾他们。
* * *
加山一回到香港，就假戏真做地启动上市进程，联络承销商、投资人等，随时与东方泽通报进度。等东方泽从美国飞香港，他特意去机场迎接，将东方泽送到酒店。
路上，东方泽听他介绍目前进展，充分感受到他的全力以赴，虽然没说什么，加山知道他会为自己的诚意相助感动。
接着加山介绍与许平的会面，尤其提到公司目前的窘境，出乎他意料的是，东方泽并没有特别的表示，不由问：“这些，你已经知道了？”
东方泽淡然道：“不知道，但也不意外。”
加山试探道：“你打算怎么做？”
东方泽望着窗外，平静地说：“什么都不做，对他们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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