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分头气得呼吸不畅,卫轩在旁边乐了好半天,笑得跺脚。
先前站起来让到旁边的汉子也没忍住,拳头抵在嘴上低声笑着。
“哎,我说兄弟,”卫轩终于止住笑,在中分头的桌面上敲了敲,“我们来的时候你还没在这儿呢,那时候我们可就占了位置了,还放了本书在这儿。你一后来的,把我们的书藏了,又换上你自己的东西占位置,可太不厚道了吧?”
“我没看见什么书。”中分头眼皮耷着,神色自若。
卫轩皱眉,脸上已有些怒气,“你没看见?!那书还能自己张腿飞了不成?!而且你连书都没有,就是来蹭课的,怎么好意思占我们的位置?!”
中分头翻了个白眼,“反正我没看见你的书,随便你……”
——砰!
孟清禾猛地站了起来,椅子撞在后排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中分头一惊,保持着嘴巴微张的表情,后半句被卡了回去。
“小朋友。”孟清禾抬眸,冲林小清招手,“你坐我这儿。”
孟清禾他们这一排的最外侧坐的是个女生,他们争得这么激烈,女生早就悄咪咪地看了好半天热闹,此时听见孟清禾开口,她立刻就起身让位置。
卫轩虽然一脸懵,却还是下意识站了起来。
孟清禾起身,将尚处于茫然之中的林小清扯进去,然后自己站到过道上。
先前站在外面等了半天的男生问他:“那你要进去吗?”
孟清禾轻嗤,“我腿倒是够长,只怕他承受不起我的胯。”
“……”男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我……?”
孟清禾微抬下巴,“你坐。”
“那个……师叔……”林小清这会儿回神了,局促不安地站在座位上,低声提醒,“快上课了……”
“我正等着上课呢。”孟清禾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中分头,轻蔑道,“欺负小孩儿脸皮薄,也就这点儿能耐。”
眼见大家都已经坐好,教室里越来越安静,打量的目光从四面八分汇聚而来,中分头有些坐立难安。
林小清咬着唇,担忧地回头望着孟清禾,却见他一派从容。
没过多久,铃声响起,老师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已经到达门口,中分头猝然起身。
顿了两秒,他抓起自己的包和桌面上两个笔记本,没等外侧男生让开,他就迫不及待地挤了出去,从教室后门落荒而逃。
孟清禾赢得胜利,脸上也不见喜悦,就着外侧男生让开的空隙进去,坐在了先前争抢的那个空位上。
片刻,他从桌肚里掏出了一本书,翻开封面,扉页上写着“孟清禾”三个字。
第一节课下课后,林小清转过上半身,面带愧疚地道谢:“谢谢学长……刚刚麻烦你了……”
孟清禾仰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这‘师叔’和‘学长’两个称呼,都是在什么条件下切换的?”
林小清眼睛微微睁大,呆了一瞬,这才发现自己又叫错了。
“就是……”她用手背蹭了蹭鼻尖,“我们那儿的口音,叫学长比叫师叔顺口,我一急了,就会忘……”
“哦,意思是真心诚意的时候才会叫学长。”孟清禾点头,“那你虚情假意的时候挺多。”
林小清:“……”
不是,这人什么毛病,不是他非得让自己改口叫师叔的吗???
卫轩实在听不下去,也回过头,“你别老欺负她。”
孟清禾掀了下眼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她了?”
“……”卫轩抬手指了指他,“你他妈迟早有一天火葬场。”
林小清手搭在桌子上,下巴压着手背,吸了吸鼻子,小声问:“那我到底叫师叔还是叫学长啊?”
孟清禾垂眸,视线落在她低垂的脑袋上。
这个角度,从上往下,能看见女生发际线那一圈细软的绒毛,微微偏黄,柔顺而乖巧。
山根不算特别高,鼻子也长得很小巧,鼻尖圆润带着点儿粉,让她这张脸没有一丝攻击性,是个温软良善的面相,第一眼就能让人有好感。
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她又好欺负又好骗。
然而她神奇的并不是个懦弱的性子,虽然看起来挺怂,但也只是看起来,心里还不知道怎么腹诽呢。
孟清禾忽然想起她那令人发指的糟糕运气,以及经常听不见别人说话的耳朵。
大概小心惯了吧?
所以总是这么一副兢兢业业的模样。
有点儿像兔子,特招人怜。
孟清禾深深吸了口气,心想:我要是有这么个闺女,岂不是头发都能愁光?
还这么一副软趴趴的样子,问男生应该叫他师叔还是学长?
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哇。
好气啊。
气得心口疼。
孟清禾站起身,屈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寒声道:“你暂时不要跟我讲话。”
林小清:“???”
孟清禾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林小清莫名其妙,转回身与卫轩大眼对小眼,纳闷道:“我招惹他了吗?”
“他不需要别人招惹。”卫轩风轻云淡地说,“他自己就能跟自己吵上一天。”
林小清:“……”
好神奇的技能……
*
当天晚上下课已经九点多,到了第二天,林小清才想起自己的自行车还孤零零地被锁在路边,一大早就跑去修车。
修车的地点要经过篮球场,林小清推着自从车离得远远的,眼看着就要安全经过这片区域,里面某颗球突然以极其诡异的角度从铁丝网的破洞漏出来,直直地朝她脑袋上飞——
林小清被砸了个正着。
手里的自行车太重了,她躲都没来得及躲。
里面打篮球的男生跑出来道歉,林小清摸了摸脑袋感觉没什么大碍,拒绝了对方提出的去医务室的意见,自己一个人艰难地推车离开。
怎么说呢,这种事经历多了,她都不会责怪别人了。
和别人有啥关系?都不过是因为她太倒霉。
这几天降温,一到晚上就开始下雨,白天倒是不下雨了,却也阴沉沉的。
路上一片湿滑,林小清修好了车没敢骑,缓慢地推着往寝室走。
回去的时候再次途径篮球场,她一直小心地盯着场子里面打球的人,生怕突然窜出一颗球来。
结果她倒是没被球砸。
她脚崴了。
这条老路久经沧桑,表面早就不平坦,林小清又过于小心,走得太靠边,脚底下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坑里。
以她这种奇葩运气,必然是要中招的。
雨后的水坑里全是黑泥,一脚下去不仅鞋袜全湿,还会有小石子钻进去硌脚。
林小清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挪到平坦的地方,随后架好自行车,从兜里掏出一包纸,蹲下来擦鞋。
其实鞋子脏了都是次要的,她现在主要是脚踝特别疼,应该是崴得厉害。
但就算要去医务室,也不能满脚漆黑地跑过去吧……
本来崴了脚就够狼狈了,崴了脚还脏兮兮的,简直又狼狈又可怜。
用完两张纸,鞋子还是很脏。黑泥被|干燥的纸巾一抹,黏在上面擦都擦不掉。
袜子里细碎的泥土和石子磨着皮肤,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脚踝处火辣辣地疼,感觉已经肿了,一会儿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到医务室……
林小清下巴抵在膝盖上,头垂着,牙关咬得死紧,眼眶微微发热。
几秒种后,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她手里紧紧拽着两坨脏兮兮的纸团,吸了吸鼻子,一边强忍着眼泪,一边发泄似的将纸团撕得粉碎。
撕完了,又小心翼翼将散落在地上的碎纸屑挨着捡起来,重新揉回掌心。
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起来刚刚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就是满心满腔的委屈。
耳边传来嘈杂的人声,但他们具体都说了什么,又一句话都听不清。
听不清就不听了。
管他们说什么呢。
一个字都不想听。
谁乐意听别人说话啊。
别人懒得跟她重复,她也懒得一遍又一遍地问。
这辈子都不想听别人说话了。
这辈子都不要和别人交流了。
这样算什么。
林小清自暴自弃地想:
还不如直接聋了算了。
谁还不是肉长的心吗?
全世界这么多人,凭什么就她这么倒霉?
手里的纸巾已经被揉得不成形状,林小清攥着拳防止纸屑掉落,用两根手指扒拉开一点儿袜子,看了眼红肿的脚踝。
顿了顿,她突然举起手,狠狠地朝脚踝砸下去——
手腕却蓦地被人拉住了。
“这一拳下去你想在病床上躺多久?”说话的人声音发冷。
林小清僵着没动。
那人语气又松软下来,“能站起来么?”
她还是不说话,被人拉着的那只手里还紧紧捏着碎纸屑。
“松手。”那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林小清突然有点儿烦躁,甩了下手,“你别管我!”
话音里带着哭腔。
“……”
足有半分钟,那人才有了动作。
他松开林小清的手腕,缓缓蹲下来,用湿纸巾擦她的鞋。
林小清喉咙一哽,侧头看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孟清禾如此温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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