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妈妈没告诉你, 半夜不能敲男人家的门吗”
宋灿意识还有点放空, 被人冷不丁地一问,怔了怔, “什么”
“你说,会发生什么呢。”郁弈航背光站着,唇角噙着淡笑, 笑里藏锋, “孤男寡女之间。”
宋灿咽了咽口水, 没吭声。
房内没开灯,唯一的光源就是楼道窗口探进来的光,宋灿看不清郁弈航的表情, 只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凉薄和不耐。
他在赶她走呢。
“我这就走”宋灿发了十几秒的呆,忽然回神似的扣住门把猛地用力合上。
“啪”的一声重响, 门合上了。
气势如虹, 像是地板也跟着震了下。
宋灿紧紧攥着行李箱, 肩膀有些颤抖,泄愤似的按了下楼的电梯。
眼角余光瞥见箱上的白色药盒,胸腔的不高兴和委屈却又慢慢淡了, 她提起白色小袋子想丢垃圾桶去,可又怎么都下不了手。
廊灯因长时间的安静暗了下去,万籁俱静。
宋灿咬唇,勾着塑料袋原路折回,郁弈航这人即便是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脾气都会变得很坏。
之前是怎么来着。
好像是快要演讲时发现打印稿不见了,急匆匆跑去打印, 正值考前周,学校的打印机都在印卷子,宋灿忽然想起广播室也有一台,兴冲冲拽着郁弈航去了。
结果却发现是一年久失修的,弄了很久都没能打开。
那会儿某人坏脾气就来了,搁下一句别倒腾了他等会儿脱稿得了。
五千字稿子,只剩半小时怎么脱。
显然气话。
宋灿无声叹了口气,她和一病人较劲什么啊。
她在门口站定,再次按下门铃。
宋灿摔门走了后,郁弈航就这么不声不响站了片刻,眼底深处的光慢慢变暗,有些懊恼的揉了揉眼,太阳穴突突直跳。
好像把人气跑了。
明明只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病恹恹的样子罢了。
他好像经常把她气跑,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小女生发一条道歉的,门铃便响了。
他走过去打开门,定眼瞧去,瞳仁紧缩了片刻。
门外没有人,地上倒有个小破塑料袋,袋子下压着张纸,标题用黑色马克笔描黑了,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注释。
把药吃了再睡
标头三个巨大的感叹号,像是怕极了他看不见。
高中时代,似乎他每次把她气跑了,十有她都会自己跑回来。
记得那次是临演讲前半小时打印稿丢了,四处找打印机打印,好不容易寻了一台空闲的却又是年久失修的,折腾了很久都启动不了。
他放弃选择脱稿,思忖着半小时能记多少是多少,瞅着小女生还蹲地上折腾着,额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心里划过某种异样,让她赶紧起来。
宋灿不搭理他,心一急,他的话说得更重了。
小女生的动作顿住,但也没站起来,只是仰头瞄了他一眼,委屈巴巴的。
声音很低,却很坚定“可以的,你等着。”
他虚眸,下意识忽略心间的异样,语气更冷,“不等,我要走了,你快起来。”
宋灿没抬头,小心翼翼探进接线板,把能接的线都接上了,按下开关。
绿灯亮了。
郁弈航正要过去,宋灿却猛地站起把他往旁边推开了。
随即打印机忽然剧烈颤动了下,紧接着放置墨水盒的地方开了,墨汁喷在了还没来得及躲闪的宋灿身上。
后背大半边校服都被染得脏兮兮的。
宋灿捂着唇轻轻咳了下,闷声解释,“我见台长用过打印机,这台是能用的,但会有点抽,原来是这种抽法啊,u盘给我,我来打印,你就别过来了,我怕它又喷墨。”
郁弈航拧了下眉,“你”
宋燃垂头用纸巾擦着手臂,也没抬头,“学长等会要演讲啊,要衣着整洁不是么。”
女生声线清亮有力,有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
还有点凶。
郁弈航眸光微晃,或许从那时起,他就看不懂这姑娘了,一点辙都没有了。
他捏着纸,塑料袋子摇晃着发出细碎的响动,廊灯也跟着摇晃,塑料袋的影子和躲在不远处少女的影子重叠了。
“你进来。”郁弈航揉着胀痛的额头,“刚刚没睡醒,说话重了,不好意思。”
躲在不远处的人听见了,怔了怔,反应过来后蹑手蹑脚又往远的地方挪。
“不出来,这药我也不收了。”
“诶别啊”宋灿眨眨眼,忙从角落窝蹦了出来,小脸皱着,数落道,“不吃药,感冒是不会好的。”
斑驳灯光落在小女生的裙摆,小腿纤细白皙。
“那你进来。”郁弈航不再多言,长腿迈出,径直把行李箱拖了进来。
“我今天住酒店就好。”宋灿忙握住杆,看见男人沉淡的眼神气势弱了下来,“我有钱的,学长好好休息。”
“要是被你哥知道了我让你住酒店,他得杀了我。”郁弈航觑她,薄唇勾着她看不懂的弧度。
宋灿缓缓松了手,抿着唇跟在男人身后慢悠悠挪着步子。
郁弈航抬手开了灯,周围骤然变亮,宋灿下意识眯了眯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光线,缓缓睁开眼。
看得出来,这里不常有人住。
大多家具都被白布罩着,窗也紧紧合着,乍一眼看去像个停尸房,冷冰冰的。
宋灿唇角动了动,“学长平时不回来的吗”
“嗯,你的房间左边第二间,这家里的所有东西你都能动,”郁弈航带着宋灿逐一参观房间,待到最尽头那间时,眉头蹙了一下,“这间你不要进去。”
宋灿歪头,好奇问“是你的房间吗”
郁弈航黑眸泛着浓重的红血丝,“不是,我不住这里。”
“那哪间是学长房间啊”宋灿仰着头,试图让面色变得平静些,但却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
“实验室那间。”
“那你回来时睡哪。”宋灿唇角微微搐,额间黑线。
“喏。”郁弈航抬手,指向客厅。
宋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才看到沙发上搁着一枕头,茶几上还放着几本厚厚的专业书,和一壶已经喝没了的水。
“学长睡沙发啊”宋灿错愕。
“懒得收拾床铺。”郁弈航嗓音沉淡沙哑,懒洋洋的,“宋学妹应该清楚我现在的情况,不好招待了,请学妹自便。”
说完摆摆手,往客厅走去。
“噢。”宋灿腮帮子微微鼓着,却又没想到什么可说的,默默拖行李到自己房去了,啪嗒关上门。
没过几秒,门又猛地打开了,宋灿探出头,像个老妈子般叮咛着,“吃饭了吗,这药是饭后吃的”
话语戛然而止。
从她的角度看去,男人裹着被子趴在沙发上,像条蠕动的毛毛虫。
还是胖乎乎的那种。
她踩着拖鞋跑过去,指尖试探性在男人额上碰了下,倒吸一口凉气,“好烫,有量过体温吗”
郁弈航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拨开宋灿的手,“别碰我。”
这人碰到心虚的事才会转移话题,宋灿了然,又问“晚饭吃过了吗”
“你睡觉去。”
此时某人肚子不争气的咕了声,郁弈航微睁眼,耳尖泛着点点尴尬的红,“你饿了吗自己煮,厨房在那。”
宋灿
这谁才是肚子叫的那个
宋灿咬着唇忿忿盯着床上的毛毛虫,手指隔着被子戳了下,声音很轻,“你先好好睡,我等会儿再来。”
隐约听到门开了又合上的声音,还有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过了半小时左右,宋灿抱着碗粥从厨房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呵着气,“起来把粥喝了,然后吃药,然后再睡。”
宋灿觉得自己安排得很合理。
无奈沙发上的某人一声都不吭,脑袋还往被子里埋得更深了点。
“郁大会长。”
“”
“郁学长。”
“”
“郁弈航”宋灿凝眸,手指再次戳了戳毛毛虫。
“你再不起来,我就喊110叫救护车。”
“你这是浪费医疗资源。”毛毛虫动了动,被子下拉露出墨色瞳仁,语气很不耐。
“到了医院,就不是吃药了,是打针。”宋灿无视他的话,声线平直,唱歌般,“郁大会长不是很忙嘛,那就不适合时间很长的吊针了,得打屁股针。”
“屁股针是注射到肌肉的,也就比吊针疼上个十倍,比吃药苦上个一百倍吧。”
“”
郁弈航眼皮子微动,极其克制地深呼吸,目光幽怨,“我这就起来。”
“”
她差点以为自己是喊他上刑场的。
宋家父母是俩不靠谱的,经常旅游闹失踪撇下俩孩子在家,因此宋家两姐妹很早就独立了,宋灿做饭水准虽说比不上饭店水平,开个大排档还是绰绰有余的。
白粥入口即化,黏而不稠,刚好适合病人吃。
郁弈航吃粥的时候,宋灿翻出电子体温计替他探了下热。
395°c。
宋灿犹豫了下,抬眼不确定问“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脑子这么灵光的一个帅小伙,烧成傻子就不好了。
郁弈航直接把粥搁下,眉眼沉淡。
“好好好,不去不去。”宋灿抬手作投降状,软声安抚,“你先吃粥,明天看情况再说。”
“好。”
可能被宋灿的碎碎念镇住了,郁弈航挺安分地吃完了那完粥,甚至吃完后还问粥还有吗
“不好吃,但是很饿。”
“哦。”
不久前还裹成毛毛虫让宋灿别管他的男人把一锅粥吃完了,郁弈航看着空落落的锅,有点不知所措。
“吃多点出身汗也是好事。”宋灿憋着笑,把药盒推了过去,“吃药吧,然后睡觉。”
郁弈航抿唇,眸间暗芒心闪动,“能不能不吃药”
“不行。”宋灿迅速敛了笑,药盒往郁弈航怀里一塞,一字一顿,“必、须、吃。”
小女生语气很认真,似乎有他不吃她就灌药的决心在那。
郁弈航抬手按住眉心,那儿正突兀跳动着。
“你好凶。”
宋灿静默了几秒,反是笑了,笑声绵软,“还能更凶呢,郁学长。quot
郁弈航“”
他默默把药吃了。
“好了,然后睡觉。”宋灿唇角牵着柔和的笑,语调软软的,“现在,你可以继续当毛毛虫了。”
郁弈航很干脆把头蒙上了。
啧。
宋灿咂舌。
这回儿倒不用哄了。
宋灿把碗筷抱到厨房收了收,收拾完后看了眼客厅,某人似是睡了,躺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她便也蹑手蹑脚回了房。
殊不知,她刚一关门,沙发上的人便睁开了眼。
郁弈航脑壳异常胀痛,好像大脑里根根神经分裂开来被人扯断,但细胞却依旧活跃的,他打开抽屉,摸出着佐匹克隆片的药盒子。
然而药板干干净净的,空的,药已经吃完了。
他坐起身,看着窗外寂静夜色。
又是一个不眠夜。
心知发烧的人半夜可能烧得厉害,宋灿调了个凌晨两点的闹钟,想着那个点儿过去看看。
刚开门,却见男人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敲键盘。
“你怎么还没睡啊”宋灿原本还困着,见某人这样,睡意吓跑了。
“睡醒了,我睡眠不太好。”郁弈航没多解释,低淡带过。
“这才两三个小时啊。”宋灿走过来摸了下他的头,皱起了眉,“还着发烧,得睡觉休息。”
“那我给你讲故事吧,你试试能不能睡着,我小时候不肯睡午觉,妈咪就这么哄我睡的。”
郁弈航好笑,很想说连药物都治不好的失眠讲个故事哪能好啊,可看女生认真得双眸,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默了默,改口“好。”
“有三只可爱的小猪,他们都想建一座漂亮的房子,老大盖了茅草屋,老二盖了木屋,老三盖了砖瓦屋”
语速慢,不疾不徐的,带着小女生嗓音特有的清润。
郁弈航心弦动了动,面色平静如初,但唇稍却微微掀起,眼皮子合上,本想佯装睡着让小女生放心,可渐渐地,眼皮子越发沉重
刚刚还说睡不着的人这回儿就睡着了。
宋灿声音越来越轻,看着男人睡颜松了口气,总算哄睡着了。
但看得出来,他的睡眠质量确实不好。
鼻息忽轻忽重的,忽然翻了个身,郁弈航握住了宋灿的手,很用力的。
“别走。”郁弈航眉心拧得很紧,像个迷了路的无措小孩。
“我没走。”宋灿轻轻道,壮着胆子反手覆住他掌心。
她从来都没走过。
不告而别的,是他。
第二天郁弈航就跟没事人似的了,神采奕奕,甚至还有闲情做了两人份的早餐。
煎了培根,豆浆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了。
宋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本盖在男人身上的被子盖在了她身上,而男人在厨房里煎着蛋,香气四溢。
宋灿忙跑过去,摇摇头,“发烧的人不能吃蛋。”
郁弈航觑她,墨黑眸子没什么情绪,“宋灿,你管太多了。”
宋灿很执拗,拽着郁弈航衣角往外扯,“不能吃,你烧还没好呢。”
“那吃什么”
“粥。”
“拒绝。”
“发烧的人没有选择权。”宋灿凝眉,踮起脚摸小狗般揉了揉男人的头。
正要缩手,手腕却被握住了,郁弈航淡淡掀起眼皮子瞧着面前的娇俏少女,“还记得我昨天说了什么吗”
宋灿一愣,啪叽拍上男人脑门,“生病的人还想什么呢。”
“只要他想,就没有约束。”郁弈航修长指尖划过灶台,带了些许的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却是极为认真的。
窗外蓝天白云,阳光柔暖,是个好天气。
宋灿恍惚了下。
房门传来轻微咔哒声,伴着一把利落柔媚的女声,“弈航,我昨天加班呢没办法来送药,你还活着不”
没人应,客厅也没见着人。
郁温南看向厨房,人一愣,美眸微瞪。
厨房里两人相对而站,女生还揪着男人衣服,微踮着脚,姿态亲昵,恍若在接吻。
“打扰了。”郁温南很识相点点头,关了门。
十分钟后,厨房。
郁温南还买了一大袋水果过来,正好用来招待宋灿,她眼角余光瞥向客厅坐着的姑娘,微微染了笑,“上次也是她吧。”
郁弈航面无表情“洗水果。”
“我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姑娘了,”郁温南八卦脸,若有所思道,“你以前的屏保,是她吧。”
三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各自手机换了两轮,郁家从a市搬到b市,又搬回了a市,她也从学生成了社会人,这个弟弟呢,似乎更沉默了。
郁弈航手机屏保常年是个女孩背影,原本以为是随便用的图片,直至那次郁弈航手机进了水,他换了手机,却还是要求店家把旧手机修好。
不为别的,为的只是套出那张照片。
这回儿工作忙,郁温南和这个弟弟见面次数不多,刚刚郁弈航把药钱转给她时惊觉他换了手机屏保,才隐隐意识到什么。
“人嘛,总有想要的东西,别太忧虑。”郁温南顿了顿,半是调侃半是认真,“你从小就无欲无求,整个耳根清净的和尚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出家了。”
“不对。“郁弈航打断她。
郁温南关掉水龙头“啊你说什么”
客厅里的小姑娘背挺得老直,正襟危坐,面上有一副即将参加战斗奔赴前线的悲壮感,郁弈航眉眼难得柔和下来,笑意潋滟,“我没别的想要。”
“我只要她。”
郁温南抿唇,默不作声扫了眼小女生,又看向自家弟弟,抬手重重拍在他肩上,“你倒是要啊,我瓜子都要吃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奉上,晚上还有二更,10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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