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外间的画室是极尽富丽堂皇,那么里面的这一间则是极度的简洁风。
大理石的地面,浅灰色的墙纸,内部的色彩全都以低饱和度的色调为主,配合非常简洁明快的现代设计风格,却丝毫不逊色于外面的画室。
系统扫射了一番,很是欣赏地道:“很有逼格嘛。”
而除了这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装修和家具外,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挂在墙上的一幅幅画了。即便站在门口,云笙也一眼就能看到,不仅如此,她还能瞬间辨认出来。
——谁会认不出来自己的作品?
是的,这里的每一幅画,全都出自她手,都是她的作品。时间跨度,从最近一次拍卖会上齐临昀拍下的那三幅,到数年前她还尚显稚嫩青涩的作品,竟然一个不漏,全都挂在了这里。
有些她记得自己或是送人,或是被其他人买下的画作,也在其中。
她只能猜测,应该是齐临昀又花钱去买下了这些。
“他到底有多少钱……???”
云笙忍不住发出了这个疑问,这人是哪里来的隐形富豪,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会对对她恋恋不忘?
系统呵呵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现在你懂了这句话了吧?”
她身处游轮之上,周围被海水包裹,潮湿程度自然不比陆地。在这里存放这些画,难度系数也要高得多,还需要考虑到湿度、温度、天气等等各种影响。可这间房的墙上却安装着一整套的控制设备,力求让所有的画作都得到最好的保护。
云笙的目光从监测的记录仪上挪开,一步一步地看着自己的所有作品。很快,她惊讶地发现一张仿佛是从素描本上撕下的速写也在其中。
画的是教室里的一角,线条虽然流畅,但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的学生作品。而下方的日期则告诉云笙,这是她多年以前在高中时的作品。
同学会时,齐临昀对她说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你以前就很喜欢画画,还送过我一张。”
……那时候她以为齐临昀也不过是记得这件事而已,压根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直把这幅草稿收藏至今,保存地相当完好。
如果不是在这里见到这幅画,她不仅不记得自己到底画了什么,甚至可能连整件事都忘掉了。
云笙定定地看着这幅画,脸上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些,露出微微的茫然。
系统轻声道:“保持,保持!摄像头一直在拍你的脸没动过,这时候憋不住就输了!”
与此同时的游轮某间房内。
这里安装着数个大大小小的各种屏幕,齐临昀坐在桌前,目光一转不转地看着其中一个。那上面此时显露出来的画面,和云笙正在经历的完全一样。
只不过,他这里显示的俯视的摄像头视角而已。
齐临昀靠在椅背上,显得漫不经心,只有敲击着扶手的手指稍微泄露了他的内心。从云笙走进这间房起,他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生怕漏掉了哪一个细节。
自然,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反应也都被他收入眼底。
从刚开始的冷漠,到怀疑、不敢置信,再到现在的茫然和动容。他虽坐在这里,心脏却仿佛和她紧密相连,随着她的情绪而起起伏伏,不断波动。
可没想到的是,看见这幅画后稍有松动的云笙,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竟然一眼也不愿意多看这些画。回过头来急匆匆地往门外走,随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她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恨,倒不如说是痛苦。
齐临昀知道,她心里那扇刚刚开了一条小缝的门,此刻又轰然关闭。
……
即便没有系统的提醒,云笙也大概知道自己一直处于被严密监控的情况之下。从走廊到房间,四处都能看到闪着红光的摄像头,还有形形色色神情戒备的工作人员。
和这些监控相反,她本人的行动倒是自由度非常高,几乎不受任何影响,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齐临昀说的没错,虽然是在船上,但这里的资源之丰富,有时候甚至会让人忘了这件事。从她的房间,到各种娱乐设施,再到健身游泳池,再到大大小小数十个餐厅和高级厨师……这里可以满足所有人的生活。
并且,是极度享乐的骄奢生活。
可即便在这里生活得再好,想要离开却是难于登天。她在海上漂流了大概一周的时间,齐临昀并不是随时都在,他离开时会乘甲板上的直升飞机离开。除此之外,她找不到任何能够离开游轮的办法。
且不论她怎么能拿到直升飞机或者快艇的控制权,在这茫茫海面上,没有任何经验和工具,她逃走之后想要回到陆地都很难。
齐临昀的举动也告诉了她,他并没有在开玩笑,这个男人是真的打算就这样一辈子关着她的。
他当然有自己的生活,有事时便会立刻,没事便会再回来。但齐临昀即使不在游轮上,也丝毫不影响这里一切的运转,所有的人都仿佛是一台精密的仪器,已经接受了最完备而精准的训练,机械地完成自己的每日任务。
云笙试图和船上的人搭话,很快她发现,根本没有人理会她,所有的人都把她当做空气。
包括那个一直跟随在她周围的女佣,云笙从没听过她的声音,她本以为这个女人根本听不懂中文,可如果云笙说自己想要什么,女佣又能准确地拿来。
也是了,既然都是齐临昀的手下,那么没道理会不懂中文。
可云笙很快便意识到,无论是不是处于齐临昀的命令而不与她交谈,这都意味着,她在这艘船上甚至连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要么只能和齐临昀对话,要么就是永远的沉默,直到被逼疯。
——当然,其他人是不知道云笙的脑子里还有一个奇葩系统可以互骂泄愤的。
——这种生活每天除了吃喝拉撒也只能暴揍系统才能过得去这样子。
齐临昀再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和以往判若两人的云笙。
她的眼睛里有火。
这火无处点燃,无处安放,就只能在她的心里,焚烧着她自己。
齐临昀又看了看周围,他们现在正在那间为云笙特别打造的画室里。听监控那边的人说,她后来再也没去过里面那间挂画的房间,也没有画过任何一幅画。
打开了颜料,拿过画笔,铺过纸。可也仅此而已。
她只是看着空白的画板出神,常常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却从未往上面动过一笔。
就像现在这样。
齐临昀往前走了两步,他看到颜料倒是倒了不少出来,还调成了亮丽的颜色。可云笙只是握着笔,甚至连蘸取一点颜色的想法都没有。
“怎么不画?”
云笙回过头来,像是被他的话所惊醒一般。长久未曾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并不柔弱,“没有能画的东西,自然不想动笔。”
齐临昀皱起眉,画室里开了一整排的舷窗,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游轮之外的景色。宽广的大海,夕阳的余晖,展翅的海鸟……他不明白,这样的美景,为何叫做“不能画”。
云笙笑了,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像是一个亲切的老师在教导不知世事的学生。
她轻轻开口问他:“你以为,画画靠的是什么?”
云笙慢慢地站起来,离他越来越近,“你当然可以把我关在这里,我的身体被你控制,自然无法反抗。可是齐临昀,你要知道,即便你有千金万两,你也有买不到的东西。”
“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牵起他的手,一点一点地往上。她的手柔软而冰冷,却根本无法放开。她轻柔而不容拒绝地引导着他,把手覆在了她的心脏之上。
一下,一下。
是她的心在跳动。
“……情愿两个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世界上会画画的人千千万万,可没人喜欢被关在笼子里画。你可以监控我的一切,可你控制不了我的心,你买不了我的心甘情愿。”
她忽然毫无预兆地松开手,脸上的温柔也仿佛潮水一般尽数褪去,只剩下了经历了无数浪花的顽石,冷硬地兀立在原地,头破血流也毫不退让。
他的手微微蜷起,忽然间失去她的心跳,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不安。
云笙冷冷地看着他,道:“为什么不画?因为——我不情愿。”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齐临昀想,他一定会记得她此刻的表情。
她一向如此坦然,只不过此刻仿佛带着火焰,灼灼燃烧。
“那么,你那时候吻我,”齐临昀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很低很低的地方传来,却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无比清晰,“是心甘情愿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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