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要是不扫呢

    清晨,上午,我站在一个绿植遍地的地方。

    和一个男人,比我高的。

    我们站在树荫底下,看着面前的墓碑。

    深思。

    “复曲……”织田作之助蹲下,他扫了扫墓碑上的的叶子,这么对我说。

    我低头,把手中的花递给他。

    那是一支绿色的康乃馨,是我带来扫墓的。

    织田作之助接过康乃馨,他把那支花放到了一墓碑旁边。

    我们站在这里,墓地。

    海风呼啸而过,船只来往鸣笛。

    阳光正好,就连树叶都显得碧绿而清脆。

    我敛起身上白色的裙子,蹲下身,看着墓碑上的字,我握住织田作之助的手。

    我开口,说道。

    “请和我结婚,织田作!”

    我深情真挚,眼神凝重,口吻真诚的,对织田作之助求婚了。

    织田作之助手上沾了一些泥土,温暖而干燥,他看着我的表情,愣住了。

    半晌,他开口,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发,他说。

    “……我从没想过在自己‘墓碑’前被救命恩人求婚这种事。”

    织田作之助严肃的看着我,他又开口。

    “请恕我拒绝。”

    织田作之助拒绝了我的求婚。

    我松开织田作之助的手,耸了耸肩膀,理所当然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我说:“好吧,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求婚,失败了。”

    织田作之助轻笑,他拂去手上的泥土,撑着膝盖站起身,弯腰,他低头看着我,拍了拍我的头。

    我感觉的出来,他很无奈,但是他对我这种让他无奈的行为并不反感,嘿嘿。

    我窃窃的笑了。

    看着墓碑,我垂眸,神情莫名其妙的温柔了很多,不知为何,还有些悲伤。

    我赞叹着太宰治的周到,也感慨着他选地的微妙。

    是的,我和织田作之助在扫墓。

    在扫“织田作之助”的墓。

    我嗤笑一声,这件事荒唐又可笑。

    但却是有意义的。

    我揪掉淡绿色康乃馨上的一片叶子,插在土里。

    我们站在绿荫之下,清风吹过,我的发丝被风吹的贴服在脸上。

    抬手拨开让我有些痒的一缕头发,我把它们别在耳后,我攥着裙子,站起身来。

    我看着织田作之助望向墓碑的伤感眼神,有些想打破他的沉思。

    嘛,别想别的了,看我好不好?

    我轻笑,以抱怨的口吻说道:“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好男人啊,连你都拒绝我。”

    “嘛嘛——真的太让人失望了,”我嘟着嘴,跺跺脚,想引起织田作之助的注意,“连老好人织田作之助都会拒绝我的求婚,我真的那么差吗?我……”

    “你并不差,”织田作之助打断了我的话。

    我本以为他会再沉思一会儿的,却没成想原来他一直有在听我抱怨吗?

    我低头,揪着衣角,干什么嘛,你这么配合我要怎么继续抱怨下去,我想了好多台词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并不差,”我抬头,轻松的笑着,小声嘟囔了一句,“不差你还拒绝我求婚。”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从玩笑上衍生的玩笑,我却没想到织田作之助当真了。

    他认真的看着我,清风吹过他深红色的发梢,他却没有吹散他脸上的坚定。

    他的表情不像是假的,我听到他说。

    “你真的并不差。”

    “相反,复曲你所做的一切,都已经很好很好了……”

    织田作说着这样温柔的话。

    我歪头,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没有一丝丝的恭维,奉承,说谎或者是为了维护我的面子的敷衍。

    我想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这场对视,以我败北而告终,我低下了头。

    就是因为世界上总有这样温柔的人,我才会任由太宰治阻止我所策划的所有毁灭。

    这个世界并不温柔,甚至非常残酷,我很讨厌它,可能在别人眼里,它很可爱,即使这样,我也讨厌。

    可我又没办法讨厌它。

    ……因为太过温柔了,柔软的我都不敢触碰,温柔的并不是世界,温柔的从来都只是你而已。

    自杀很容易,杀人很容易,讨厌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让我讨厌如此温柔的人,那可真是太难了……

    我和织田作之助打算回去了。

    站在海岸边,我面朝着大海。

    阳光落入凡尘击打着水花,我想起一句话。

    是海子曾写过的一句,广为流传的话语。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深吸一口气,腥咸的海风夹带着阳光的味道充满我的鼻腔。

    多么阳光的话啊,让人感觉到满怀的柔情,可谁又清楚,那是在他卧轨自杀那一年写下的诗句。

    看着宝石色的海,它泛着粼粼的波光,阳光不痛不痒的照在我的身上。

    我转身,微笑的看着织田作之助,我问他。

    “馁——织田作,你说我现在跳下去,”我指着海水,问,“会被章鱼吃掉吗?”

    织田作之助眨眨眼睛,他看了看我,看了看海,最后很较真的回答我:“应该没有那么大的章鱼可以吞掉你。”

    我也眨眨眼睛,笑着说:“肯定有的!没见过的,并不会代表没有呀。”

    我张开双臂,比量了一个非常大的距离,我说:“万一呢?有这——么大的章鱼,一口把我吞掉,消化,然后等到来年生出一个大大的章鱼卵,而我化为营养,化为那些小章鱼,耐心等到‘我们’长大出来的那一天,自由自在的在这海中畅游,多好。”

    想到这里,我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感觉确实很棒呢。

    我仿佛已经置身于海洋之中了。

    “确实也不是没可能,”织田作之助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我的观点。

    “嘿嘿,是吧,”我开心的笑了,唇角勾到一半,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万一章鱼妈妈被人捕捞上来了,‘我’还没出生,就被送上餐桌了怎么办,诶呀不好不好,”我捧着脸,有点难过,“刚想到的好想法就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否决了,真麻烦啊。”

    “那我就从现在开始不吃章鱼,也不吃章鱼卵好了,”织田作之助看着海面,这么说。

    我歪头,又笑了起来。

    拍拍织田作之助的肩膀,我中肯的说:“好兄弟!不愧是织田作!”

    我拿着笛子,伸了个懒腰,说道:“为了不给你带来这种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换一个办法好了。”

    “话说织田作你真的不打算答应我的求婚吗?”我揉了揉脖子,“我听说今天结婚半价!”

    我撒谎了,毕竟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什么都可能有半价,就结婚不可能。

    所以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反正织田作之助肯定会拒绝的。

    果不其然,织田作之助说。

    “不了,”织田作之助仍旧看着海面,“不过如果复曲真的要结婚的话,我肯定会到场的,就是不知道会是哪个混小子有这种好运气了。”

    说到后面,织田作之助的语气,也仿佛是在开玩笑一样。

    我笑了起来,织田作啊织田作,你真是个大宝贝啊。

    为什么你可以这样温暖的逗人开心呢,真厉害呀。

    “这个啊……我的朋友们曾经说,”我回忆起过去,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她们说,根本无法想象我会站在谁的身边,和谁处男女朋友。”

    ……

    【根本没办法想象得到有人能降服的了你啊,阿误。

    她要是结婚,估计得是奉子成婚吧。

    我觉得不太可能,别说谁能让她生孩子了,阿误的话,就算有了孩子估计也会在发现怀孕的第一时间打掉吧。

    你别说,还真形象,确实像她干得出来的事。

    啊——根本没办法想象的到她能以小女儿家家的姿态站在谁身边。

    我也没办法想象到那个画面,那也太惊悚了吧。】

    “噗,说实话,她们说的对,”我笑的眯起眼睛,“就连我自己都没办法想象的到,这样的我会站在哪个男人身边,雌伏于他身旁,那必定是深爱了吧。”

    织田作之助定定的看着我,他思考了一阵,叹气,开口:“确实……我也不太能想象的到那个画面,就算聪明如太宰,遇到你……我都觉得很悬,虽然我不是很赞同你和太宰在一起。”

    “但是没关系,”织田作之助抬手,揉了揉我的狗头,他的笑意如五月的风,明亮而不刺眼,他说,“即使复曲谁都想不嫁也没关系,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咲乐他们会很欢迎有个姐姐的。”

    突然的,我很想知道,织田作之助心中所想。

    我抓住织田作之助刚想收回的手,抬起头,我看着他,我问:“织田作,你现在的人生……还有意义吗?”

    ……杀了人之后的你,无法写作的你,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吗?

    织田作之助的手没有抽回,他压了压我的头,视线在我的两只眼睛中间的地方,他沉稳而有力的说。

    “有的。”

    织田作之助的眼睛里确实是有着希望的,他很擅长自救。

    自我救赎。

    虽然他的表情有很多故作镇定的成分,但他还是有坚定的理想的,我不想猜那是什么,那不是我应该触及到的区域。

    我松开按着他的手,低下头,笑了开来。

    “我还想着要是没有的话,我来成为你的救赎呢,看来是不行啦,”我低着头,不去看织田作之助的脸,这是个玩笑,也只是个玩笑,“真是的,好男人都早早的被别人占了呢!”

    我转身,背对着织田作之助,看着地面,我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说:“要是实在没什么意义寻找的话,我觉得你做菜很有天赋!”

    “学学做菜成为厨师什么的怎么样?”我往前走着。

    “杀人杀猪杀鸡,感觉都差不多嘛,只是道德原因人不能吃而已,”踢了踢旁边做工精致华丽的铁栅栏。

    “要不学学做菜吧?说不定还能去新东方进修什么的,”站定,转身,我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这么给织田作之助提着建议。

    织田作之助仍旧站在原地,他神色平淡的看着我。

    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半晌,他回答。

    “好。”

    夜里。

    我回到了黑手党总部,那个属于我的“医疗室”里。

    中原中也坐在原本属于我的椅子上。

    他的表情很是阴沉。

    却也说不上是发怒,具体归类的话算是面无表情。

    中原中也看着若无其事走进门的我。

    我在他的注视之下站住了。

    我看了看四周,没有别人,除了中原中也之外,没人,就连常年需要找我的病号——芥川龙之介,医疗室小王子都没在。

    冰冷的病床,冰凉的器械,仿佛被冷凝一样坠在地面的空气。

    我有些手足无措,想了想,我攥紧放在腰间的笛子,扬起笑脸,故作轻松的走向中原中也。

    我笑着说:“呀~中也!”

    “中也受伤了吗?”我眨眨眼睛,走到中原中也身边,想碰碰他的胳膊,问问问题,缓和一下气氛。

    中原中也把手臂缩到一边,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带着责备和询问的视线。

    我突然笑不出来了,尴尬的收回手。

    抿了抿唇,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说点什么好呢……

    桌上新放着一盒草莓,一块蛋糕,中原中也兜里鼓鼓囊囊的,应该放着好几根棒棒糖,不知道谁把一个红苹果放到我桌上,看圆润程度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好些天之前我忘记扔的糖纸还有一张,很隐秘剩在笔筒里,其他的糖纸都不知道被谁扔了。

    有这么多可以说的话题,可我一句也说不出口。

    明明我知道中原中也想问什么,但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的表情其实没那么阴暗,只是我主观意识上感觉有些可怕而已。

    “复曲……你……今天干什么去了?”中原中也站起身,他的手伸向我的胳膊,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

    我看他的表情,突然有点委屈,我推了他一把,哭喊道:“中也你凶我!!”

    推完后,我转身往外跑。

    视角最后一瞥是中原中也踉跄站定后错愕的神情,他抬起的手似乎是因为惊讶,没有及时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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