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葡萄两岁那一年，跟着大伯母梁雨的侄子梁聪一起在村里玩耍，掉进了村口的鱼塘里，被人救上来的时候，嘴唇发紫，奄奄一息。
王云接到电话，双腿一软，直接从单位门前的台阶上滚了下来。
额头磕了个大包，还是单位新来的陈局开车把她送了回来。
那时候葡萄已经被捞上了大半个小时了，深秋的天，大片大片枯黄的叶子，落下来，常人已经穿上厚毛衣加外套，有些怕冷的，早把棉衣给套上了。
可两岁的葡萄，全身湿漉漉不说，还被放在池塘边的枯草上，不知道是死是活，身边围了一群的人。
却没有一个人将孩子送往医院的！
梁雨抱着吓得脸色发白的梁聪在一旁哄着。
王云一见这情形，几乎快要闭过气去，连滚带爬地下了车，挤过人群，抱住出气比进气多的女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闻讯赶来好一会的婆婆张老太，沉声道：“别哭了，这孩子怕是不成了，赶紧抱回家吧——”
一听这话，一向温驯好脾气的王云立马就像一头被触怒的母狮子，抬头满脸狰狞地望着婆婆吼道：“你胡八道什么？她可是你的亲孙女，你竟然就这么咒她死？”
她气极了，双眼通红，眼泪啪啪地往下落。
周身的气焰，吓得一向叼蛮的张老太，都不禁退后了两步。
小声抗议道：“我这，我这不也说的是实话吗？你看看这孩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王云抱着女儿瘦小的身子，就朝张老太扑了过来，“你闭嘴，闭嘴，不许咒我的女儿……”
王云哭喊着，一头撞到了张老太的肚子上。
身高与体重同等的张老太，像个皮球一样，被撞翻在地。
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陈俊拉住已经完全失去礼智的王云道：“走，赶紧去医院，别再耽搁了。”
王云被人当头一喝。
瞬间便冷静下来，抱着葡萄跌跌撞撞的上了车。
*
葡萄生于一九八三年。
那个年代，代步的基本上都是自行车。
有人骑个摩托车已经很了不起了，村里突然来了一辆车，还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不一会就传遍了。
就连附近的几个村子也被传的沸沸扬扬。
张家的小孙女葡萄掉池塘里这事，被描绘的，翻了好几个版本。
有人说张家二媳妇，不敬婆母。
将她撒泼，打骂张老太的事给传的惟妙惟肖。
也有人说，张老太太过分，眼睁睁地看着亲孙女儿死，不过做为农村人，大家都能理解，不就是因为张家老二没有儿子么？
若是姑娘死了，还能再生一个！
葡萄因为抢救不及时，又大冷天的冻了那么长时间，高烧一直不退。
王云家是距本地两百多里的省城，当时为了爱情，硬是求着王父找关系，将工作调到了这里，本想着嫁给爱情后，能过得幸福和美。
可自打葡萄出生后，一切都变了！
小夫妻两人，都是公职，在这个计划生育的年代……
所以，葡萄一出生，便不被张家人喜欢。
即使张君良起初觉得无所谓，可随着葡萄一天天的长大，张老太时不时的吹个耳旁风，葡萄在父亲的眼里，也变得多余了起来。
王云想要粉饰的太平，也在这一次葡萄落水，彻底撕碎。
王云在教育局工作，丈夫张君良在县委工作，今天刚去了外地参加学习，直到晚上才联系上了，那时候的葡萄早已烧得不醒人事了。
脸颊通红，一个劲地哼哼叽叽，可又哭不出来。
陈俊见张家一直没人来，索性跟局里打了着呼，又叫来了一个新来的女孩子，帮着王云在医院跑前跑后。
王云的眼睛肿得像核桃。
给丈夫打电话的时候，对方只说了一句：“别着急，等我回去再说！”
王云正要问，你什么时候回来，里头传来一个娇嗲的女声：“君良你好了没呀，大家都在等你呢！”
张君良连安慰都没有，直接挂了电话。
王云傻傻地等，从太阳高照，等到日落西山！
从晚饭等到午夜，从午夜等到太阳初升……
葡萄的烧没退，还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张家一个人没来，张君良也没回来……
她早上拖着僵硬的双腿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对方说他们已然离开，去了下一个实验区。
王云心底的那一丁点希翼，被这一盆凉水浇得粉碎。
她早就知道，他回不来，晚上早已没车不说，他第二天还得跟着领导，晚上还有一大堆的稿子，反正事多的让她怀疑人生。
挂掉电话，王云一时没忍住，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王母自打王云跑来追求爱情之后，一年到头，也就见过两三次，后来，王云生了孩子，因为孩子年纪小，在路上不方便，双方更是两年没见面了。
只不过逢年过节的时候，王云会给他们打电话。
今日非年非节的，王母接到电话，心头一喜。
可听到对方那沉沉的呼吸声，喜悦的情绪瞬间被浇灭……
“云云是你吗？”王母头心砰砰直跳。
王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可一想到自己此刻正在公共电话亭，努力压住哭声，眼泪啪啪地往下掉，“妈，葡萄生病了，我想，我想带她回去住段时间……”
刚才医生清楚地告诉她。
如果孩子明天早上还是退不了烧，智商受到影响还是小事，怕是连小命都不保。
王母了解自己的女儿，一听这话马上就急了，“你等着，等着，我让你哥找车过去接你，你在哪？千万不要着急，你哥哥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王母挂了电话，眼泪哗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扯着嗓子，在家里大喊：“王浩，王浩，快快快，快快开车去接你妹妹，快去，快去……”
王浩来的很快。
满打满算，才三个小时。
一见到脸色发白，眼下乌青的妹妹，抱着个不知死活的孩子，火气瞬间便爆了出来。
回身，在墙上狠狠地砸了一拳。
“张君良那个王八蛋呢？”
护士正在给隔壁床的孩子扎针，被他这一声吼，惊得手一抖。
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王云流干了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咧嘴哭道：“哥，救救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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