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弦月高悬,夜幕中的星辰闪烁而明亮。
夜已经很深了,古老的城池也已沉沉睡去,而崭新的大阪城内,偶有零星的光火,那是巡夜人手中的灯笼。
作为丰臣秀吉与其夫人的居所,纵使这座大阪城还不像后来那样被二之丸三之丸拱卫其中,但城中的守卫也颇为森严,道道关卡都有人日夜把守。
后院,仆人们的住处,一扇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内悄悄打开,一个瘦小的黑影从屋内钻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似乎是包袱的物品。
黑影探头探脑的打量屋外四周,周围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星庄咽了口唾沫,然后转身将门带上,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一点声响。
随后,赤、裸着双脚的他踮起脚,一路无声小跑,按着白日里自己记住的路线,朝水房摸去。
星庄出了院门之后,藏在暗处的一抹红影也悄悄的跟了上去,未曾让星庄发现。
幸好今日的夜色不是很暗。
星庄一边在心里庆幸着,一边手脚麻利的从水井里打水。纤细的双臂用力紧绷的似乎下一刻就要断裂,才一桶水从井里打出来,暗处偷偷观察的红袖刀紧紧握着拳头,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帮忙的欲、望。
星庄把手伸进水桶里试了试水温,那一瞬间的感觉简直可以用“透心凉,心飞扬”来形容,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寒凉,夜里更甚,想到一会儿要用这样的水洗澡,星庄就脸色发白,不禁在心里骂了系统一遍。
本来带新侍女入城的管事是会领侍女们去洗干净身体,免得冲撞贵人的,白天星庄的小同事们都用热水洗过澡了,星庄也去了。
可谁让星庄其实是男扮女装,一脱衣服就露馅,为了不暴露他只好让系统投影出一个假象,他自己待在一个角落里闭着眼睛面壁到所有人洗完才敢出去。
星庄自己身体也脏,整天在泥里打滚的男孩能干净到哪里去?何况系统的目标是要让他接近这座城的女主人,不把自己弄干净他哪能近人家的身?
于是星庄就格外苦逼的半夜里偷偷跑出来洗澡了。
星庄心一横,衣服一脱,就拿着水瓢往身上浇水,一边打着寒颤一边咬牙用力搓洗身上的脏污。
红袖刀看着主人受苦,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以身代之!
人类身体的脆弱程度红袖刀非常了解,他又亲眼目睹过星庄一点一点的老去……
红袖刀很想冲出去阻止星庄虐待自己的身体,……更想带着星庄离开这里,远走高飞,远离他生命中的劫。
可是,红袖刀还是忍住了,静静的看着星庄洗完澡,穿上衣服后坐在倒扣的木桶上晾干脚,低头穿鞋子时,才抬脚打算在星庄眼前露面。
红袖刀等着一天等得太久了,自从他心里生出这个念头起,点点星火愈演愈烈,势成燎原。
红袖刀比寒光剑要早到星庄手中,星庄还在这个世界时,红袖刀就被系统作为奖励给了星庄,但那时星庄已经和三日月宗近纠缠到了一起,即使感情还没有很深厚。
因此,为了找到星庄初至大阪城的时间,红袖刀花费了很大的功夫,又趁机和高敏敏本丸的式神刀剑打好关系,跟着他们频频出阵,才摸清楚了正确时间。
红袖刀这时才庆幸三日月宗近那个家伙瞒住了所有人,除了他们三个谁都不知道星庄的存在,否则红袖刀还得冒着被其他审神者发现的风险。
没错,三日月宗近不仅没有给分灵们关于星庄的记忆,他甚至连在大阪城里的记忆都做了假,他不容许任何人去打扰星庄。
星庄只属于三日月宗近,一直都是,不管过去还是未来。
红袖刀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可他刚刚从阴影处迈出一步,便再也动弹不得。
顿时,红袖刀面色大变。
“你要做什么?”
然而来人开口后,红袖刀却迅速松了口气。
“放开我,傻大个!”红袖刀低喝道。
来人高大的身形完全将红袖刀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一向沉稳冷静的声音里也带上了薄怒:“红袖,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适可而止。”
红袖刀抿唇一皱眉,瞬间睁开对方的束缚,手腕一翻,一扬,便是一道即使在黑夜里也显眼的银白刀光。
寒光身子微微后仰,躲过那道刀光,然而他的下巴上还是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紧接着红袖刀伸脚踹向寒光剑的小腿,在被寒光格挡住后,不依不饶的连番袭向寒光周身各处要害。
两人就在不甚宽敞的阴影下展开了全武行,红袖刀简直是拼了命一样的要打倒寒光,出手全都是杀招,完全不顾昔日的同袍之情,以至于寒光也打出了火气。
最后,如以往一样,红袖刀不敌寒光,被寒光从背后扭住双手按在墙上,他的刀则被打落在一旁。
而此时的星庄早就已经离开了,脸贴在粗糙墙面上的红袖刀气得咬牙切齿:“寒光!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尝到失败的滋味!”
功亏一篑的红袖刀知道,这次不成,他就再也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红袖,你不要命了吗?!”寒光英俊的容颜仿佛结了一层冰一般,他的声音沉怒喑哑,再无一丝稳重可言。
“如果让老爷知道你今晚打算做什么,你以为你还有命活吗?!”
星庄是三日月宗近心中唯一的软肋,也是他唯一的逆鳞,谁敢触碰,谁就别想活!
寒光深知这一点,而红袖刀的举动在他看来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自寻死路。
“他敢!”红袖刀咬牙厉声道。
“你真以为老爷不敢动你?”寒光被红袖刀的愚蠢气笑了,红袖刀闻言煞为愤懑:“我是主人的刀,他也没资格动我!”
“难道你没见过老爷砍掉那些神明头颅的样子吗?红袖,你真是被老爷宠坏了!”寒光恨铁不成钢。
红袖刀怒喝:“我跟他没关系!我只是主人的刀!寒光,你愿意做他的走狗就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此言一出,寒□□息一滞,紧接着便是席卷而来的滔天杀意,直冲红袖刀而去,红袖刀脸色一变,却咬牙硬撑。
他和寒光之间的差距很大,红袖刀原本就不是什么上阵杀敌的武器,他只是用来平时做点琐碎活计的小刀而已。底子摆在那里,即使红袖刀再努力,也脱不出本身的桎梏,红袖刀又不愿接受三日月宗近的帮助,差距便越拉越大。
“我永远只是主人的寒光剑!”寒光一字一顿,将每个字都说得再清晰不过,剑为其主,一生唯一,红袖刀刚才的话对寒光来说无疑是侮辱。
而红袖刀自知失言,却不肯低头,冷冷一笑道:“主人不在,你作秀他也看不到,省省吧!”
“……”寒光眼中一冷,亦不再和红袖刀废话,只将冷酷的事实摆在他面前。
“红袖,在主人眼里,你只是一把刀而已。”星庄在时,除了寒光有灵智,红袖刀根本就只是一把再寻常不过的水果刀。
“你惹怒老爷,老爷将你抹去,只要红袖刀好好的,你觉得谁会在乎你?”
红袖刀心中一震,顿时面白如纸。
付丧神死而刀剑碎,这在审神者的眼中是不可逆的铁律,即使将刀剑重新拼好,刀剑中的付丧神也活不过来了。
可寒光跟随三日月宗近多年,亲眼目睹他曾多次砍神头取秘法,深知三日月宗近有的是杀死红袖刀保存好红袖刀本体的办法,
对外人时,三日月宗近喜怒无常,动辄杀人砍头,令高天原众神闻风丧胆,丝毫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可若是让那些神看到三日月宗近对红袖刀寒光剑的样子,恐怕会不敢置信——这是那个煞神?根本不是一个人好吧!
对待他们,三日月宗近是在宽和太多,尽管他自己总是说不在意,可实际上,若不是三日月宗近放纵,红袖刀哪能养成如今骄纵蛮横,胆大包天的性子?!
红袖刀化形比寒光要晚,有些事他不知道,三日月宗近曾对寒光说过:“都说物似主人型,寒光,你说小红他将来会不会和庄庄长得像?”
就像星庄的孩子一样……寒光在三日月宗近的脸上看出了他的未尽之语,后来红袖刀化形一点都不想星庄时,寒光还担心三日月宗近生气,谁知他不仅没有生气,还让寒光好好照顾红袖刀。
手底下的红袖刀不再挣扎,寒光方才松开禁锢他的手。
高天原,付丧神领域。
寒光沉默的走在返回府邸的路上,他没有带回红袖刀,不过相信从此以后,红袖刀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呦,小寒光!”前方突然冒出一个满身都是白色的家伙,鹤丸国永眨了眨金色的双眸,毫不客气的拦路挡在寒光面前。
“鹤丸殿。”寒光朝他点头示意之后,便要饶过他。
谁知鹤丸国永挪了一步又挡在寒光面前,略带讨好的笑道:“小寒光啊,你是刚才从地上回来吧?”
见他如此,寒光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便点头道:“鹤丸殿想买什么?我下次回来给你带。”
“哇哦,小寒光真够意思!喏,这条子你收好,就买上面写的……”鹤丸国永繁琐的跟寒光讲了一大堆,过了过话痨的瘾子,便忽然想起事的一般,对寒光道:“小寒光,三日月回来了。”
寒光顿时眼皮一跳,头皮一紧。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