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时,闵婕妤着人传话,把虞谣留了下来。
虞谣一看:肯定是要跟她谈婚事!
宫人把她请进皇帝所住的广明殿,让她在前殿稍等,她状似平静地坐着,意识世界里的自己焦虑得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能这会儿定亲啊!”
“……”白泽从容喝茶。
“舅舅!”虞谣跺脚,“帮忙想个辙啊!”
白泽啧啧嘴,淡然睃她:“你不要把简单问题复杂化。”
虞谣:“这是个简单问题吗!一不小心就要嫁作他人妇了啊!”
“我是说你不要把解决方法想得太难。”白泽平静脸,“当时遇到这个问题的你也就是个十三岁不到的小姑娘,你用小姑娘的方式解决就是了。”
虞谣恍悟:“这样啊……”
用“小姑娘的方式”,说白了让她就是撒娇耍赖呗!
这位慕阳公主做出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而且理论上成功率极高。据说她几位十五六的姐姐都因为没出嫁还在宫里住着呢,偏她能磨着皇帝让她搬出去浪,可见皇帝特别吃她这套。
于是皇帝和闵婕妤回到广明殿时,虞谣边打腹稿边跟他们一同往内殿走。
皇帝和闵婕妤落坐下来,虞谣也想到旁边去坐,但皇帝朝她招招手:“阿谣来。”
虞谣便走过去,坐到皇帝身边。
眼下正值盛世,按理说,这应该是位颇具君威的皇帝,但在虞谣的记忆里基本没有他君威不可亲的画面,只觉得他是个慈祥的父亲。
皇帝揽住她说:“你快十三岁了,父皇母妃给你定门婚事,如何?”
虞谣干脆地摇头:“不要。”
皇帝微怔,笑问:“为什么?”
虞谣歪头:“四姐五姐都还没出嫁,儿臣为何要这么早嫁人?”
“不是让你现在就嫁。”皇帝和颜悦色地跟她解释,“只是先定亲,过几年再嫁过去。若让你这么早嫁,父皇也不舍得。”
说完,皇帝静等她的反应。
却见她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还是摇头:“不要。”
闵婕妤皱了下眉:“阿谣!”
虞谣说:“如果不急着嫁,为什么要现在就定亲呢?万一过几年有更好的人选,不就亏本了嘛!”
她把定亲说得活像谈生意做买卖,把皇帝说得笑了:“话怎么能这么说?父皇自会为你精挑细选一个如意郎君,不会亏了你的。”
“那万一过几年有更如意的郎君呢!”虞谣追问。
皇帝哭笑不得,打量着她,迟疑询问:“阿谣莫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是啊!
……可是我不能说啊!
虞谣心里苦,还得天真摇头:“没有啊,儿臣说这么个理,现下定亲实在没有必要。”
说着,她鼓起勇气,做她绝对不在行的事——拼演技!
她抱住皇帝的胳膊,一脸小女儿娇嗔:“再说,万一儿臣日后有自己喜欢的人了怎么办?父皇给儿臣个机会,让儿臣自己选嘛!”
声音特别甜。
皇帝一时沉默,显然有些动摇。
但让虞谣赶到意外的是,闵婕妤动摇得更厉害。
她直接出言道:“陛下由着她吧。”
咦?!
虞谣有些诧异,因为在她的印象里父皇更宠她,闵婕妤嘛待她也好,但是相对理智。
皇帝也有些诧异,他看了看闵婕妤:“你不是看姜沨那孩子好?”
闵婕妤点点头:“臣妾是看姜沨好,可就像唐姐姐说的,四公主和五公主比阿谣大一些,都还没有定下,怎么也该让她先定。”
皇帝摇头:“原是你先提起来的,她那是一时兴起。”
“关乎孩子的事,哪会一时兴起的呢?”闵婕妤语气温柔,低眉顺眼地端坐着,看起来无限温婉。
但虞谣总觉得,后宫的女人嘛,温婉背后指不定在打什么算盘。
略微顿声,闵婕妤抬了抬眼:“况且唐姐姐膝下的皇长子也娶了姜家女儿为妻,如此亲上加亲,孩子们相处起来也高兴。”
果然!!!
虞谣心里鼓起了掌:牛逼牛逼,杀人不见血。
姜家不是一般人家,单是丞相都出了不止一位。这样的人家跺一脚,朝中都要抖三抖。
太子之争是去年年初在朝中提起来的,储君是国本,皇帝自要好好与众臣讨论,但实际上,他有些抵触这样的话题。
大约因为虞谣是小孩子,他在虞谣面前流露过这种不爽,当下的虞谣穿越过来后,也就自然获得了这份记忆。
说实在的,她完全理解他的抵触,关乎死亡的话题在中国文化里本来就敏感。对国君来说,底下人提起立储,很容易激发他的对年龄和生死的危机感。
所以几位资质还行的皇子当时都不太受皇帝待见,包括虞谣的弟弟虞翊。
但是虞翊到底年纪小,小孩子对一位大权在握的皇帝构不成太多危机。
唐姬膝下的四个儿子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皇长子。
皇后未能生养,皇帝没有嫡子,皇长子就成了一众儿子中最尊贵的一个。立储之争里,可想而知皇长子呼声最高。
皇帝也就对他防心最深。
半年前,皇帝为皇长子选亲,唐姬选中了姜家的女儿。
皇帝起初不允,但在唐姬的极力说项之下,这桩婚事到底成了。
唐姬这么做,明显是在为儿子谋求靠山,但在虞谣这个看过很多宫斗剧的人眼里,她这个谋法挺缺心眼儿的。
——正当英年的皇帝还在这儿摆着,为了谋求靠山把他得罪了,不是血赔嘛!
但唐姬显然不这么想,她还想让这个靠山再稳固一点儿。让儿子娶完姜家女儿,又想让女儿嫁姜家儿子。
这不正好往闵婕妤手里递刀子嘛!
至于闵婕妤,她提出让虞谣和姜沨定亲的时候是不是也想为虞翊谋求靠山暂且不提,反正她现在没放过捅唐姬的机会。
——她方才那句话翻译一下,俨然就是:陛下你看哈,唐姬已经跟姜家结成儿女亲家了,现在又想亲上加亲,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您自己掂量哈。
自古皇帝都多疑,有本事的尤是如此。
虞谣在意识世界里托腮吃瓜:“要是姜家跟唐姬的女儿真结了亲,她儿子就反倒彻底失去竞争力了吧?”
白泽喝茶:“理论上是这样的。”
虞谣拍桌子:“那敢情好啊!”
既能让定亲的事远离自己,又能帮自家弟弟一把,还有啥可说的,她同意这桩婚事!
于是,虞谣认真又可爱的开了口:“父皇,儿臣也觉得让四姐五姐先嫁吧!她们跟那位世子的年纪也更接近,儿臣却只把他当哥哥。”
皇帝笑意复杂地摸摸她的额头:“再说吧。你若真不想嫁,父皇不逼你就是。”
看得出来,她嫁姜沨与否,皇帝都没有太大意见。但唐姬那边想和姜家亲上加亲,皇帝真的意见很大!
但虞谣还是低估了皇帝的“意见”程度。
过了几天,皇帝突然下旨,封皇长子为湘南王,并命其立即前往封地。
皇子封王不是问题,但去封地,就意味着远离了权力中心。
紧接着,皇帝下旨,为四公主虞诗和靖远侯世子姜沨赐了婚。
虞谣在府里同时听说了这两个消息,脑补了一下唐姬的神情,觉得她现在一定想哭又哭不出。
虞谣幸灾乐祸,躺在床上笑了半天,夸自己聪明机智!
第二天她跟宋暨一起动手酿桂花酒的时候,剧情却陡然翻转。下人来禀,说姜沨上疏抗婚!
“为什么啊?!”虞谣吃惊。
侍女低着头:“他……他说他有心上人了。”
“谁啊?!”
侍女小心地抬眼扫了她一下她的神情:“殿、殿下您……”
宋暨神情一变,但虞谣扶额吸着凉气往后倒,他又连忙伸手扶她。
虞谣头疼,坐下后缓了缓,首先问道:“父皇没直接给我赐婚吧?”
“那倒没有。”侍女摇摇头,“陛下只说再议。”
“那就好那就好……”虞谣松气地抚着胸口。
上疏抗婚,是臣子维护自身权益(……)的合法手段。姜沨愿不愿意娶四姐她管不着,皇帝没直接把她嫁了就行。
只是,她十分费解:“不可能啊……”
姜沨不可能喜欢她。
他们的相处是还不错,可姜沨看她时,眼睛里没有爱意。
爱不爱一个人是能从眼睛里看出来的,这一点虞谣在和宋暨开始心照不宣的早恋之后才感受到了。
他看她的眼神,时刻温暖;而她看他时,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眼底总禁不住蕴满笑意。
姜沨不是那样的。
“为什么啊……”虞谣苦思原因,自言自语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宋暨的沉默。
心中一沉,她赶紧让下人都先退了出去,却不知该和宋暨说什么。
她和他之间一直没有点破,两个人似乎在无形中有一种默契,都怕点破之后自己会情难自已,招致祸端。
所以现在她该怎么说呢?“我和姜沨没什么”?在没有点破关系的前提下,她没有立场说这种话。
宋暨喉中发紧,看向她,佯作平静:“殿下不喜欢他吧?”
“当然不!”虞谣立刻斩钉截铁道。
宋暨顿时松气,点点头:“那就不嫁。”
“当然不嫁。”虞谣跟着他点头,边点头边打量他。
——这就完了?不说话了?
——你明明心里在意死了好吧!我看出来了!
——你个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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