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风看看左右,迟疑地走了过去。
严宝华伸手揽过谢长风,冲着镜头微笑:“我家先生工作忙,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跟家人好好聚一下,所以我们家对过年很重视,穿新衣过新年嘛。”
严宝华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搭在谢长风肩头的手也格外温暖,她跟记者对话时,还不时转过头冲谢长风笑笑,有那么一瞬间,谢长风似乎看到了记忆中妈妈的样子。
街头采访很快结束,严宝华走进商场大楼,神色立刻恢复了平日的冷淡。
镜头前的那几丝温情给了谢长风勇气,她赶上严宝华,轻声问:“阿姨,明伯伯什么时候会回来啊?”
严宝华莫名其妙地扫了她一眼,淡道:“大人的事,你少管。”
谢长风亮着神采的双眼闪了闪,很快被一排长睫掩了起来,她习惯性地垂下头,轻不可闻地回了个‘好’。
*
明朗第一次停地下车库,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停车位,等他上到商场平街层,严宝华已经在大门口等他了。
“这么慢。”
严宝华盯着手机回信息,“待会儿我要去你外公家,你几个姨妈都在,去不去?”
“不去!”
明朗一想到严家那堆亲戚就头疼,飞速拒绝:“我跟朋友约好了看电影。你自己打车吧,这边闹市区随招随有。”
严宝华也不强求,关掉手机叮嘱了明朗几句,转身就要离开。
明朗左右看了看,问:“他呢?”
“谁?”
严宝华疑惑挑眉。
“谢长风啊。”
明朗见他妈要走,突感不妙——难道要他陪着那傻子买衣服?
“哦,买完衣服她说要去洗手间,我就先走了。”
严宝华拢着大衣,轻描淡写地说:“不用管她,玩你的去吧。过两天你爸回来,就别出门了。”
明朗送走了严宝华,无所事事地在商场里转着,手机找了几个人都没回音,他们那帮夜猫子,不到中午是不会起床的。
见时间还早,明朗索性上楼,去看看有没有早场电影可看。
益成百货是这两年新建的高档商场,楼层设计精妙,大堂中空,几盏璀璨的水晶灯从顶楼吊下来,成为商场一景,据说这些灯就花了好几千万。
乘电扶梯时,明朗下意识地瞥向水晶灯,眼风却扫到一个趴在三楼栏杆处的身影,正举着手机上上下下地拍水晶灯。
出入这商场的人非富即贵,如此傻缺的行为,也只有一人能做得出来。
明朗停在三楼的电扶梯旁,眼神看向上行电梯,糟心得要命。
管吧,那人跟行为都太掉价,实在丢脸;不管吧,就那傻逼样,怕是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明朗搭在栏杆上的手指轻敲了几下,长吐了口气,转过身,不耐烦地冲正拿着手机猛拍的谢长风叫道:
“喂,过来。”
语气活像唤街边的流浪狗。
谢长风听到声音,转头看见明朗,眼睛倏地亮了起来,蹭蹭就朝他跑了过去。
“明朗哥!”
她身上换了套运动服,也是明朗的旧衣,略大了些,手腕跟裤腿挽了好几道折,脚下是一双旧得有些破烂的运动鞋。
这样的流浪狗,除了自己也不会有人捡了。
明朗在心里又叹了口气,眼神扫过谢长风手里挎着的Adidas纸袋,随意问道:“衣服买好了?”
“嗯,阿姨给我买了一整套,衣服裤子都有!”
谢长风还戴着口罩,看不见表情,但那双弯成月牙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一套阿迪达斯就高兴成这样,真是给块肉就能拐跑。
不知怎的,见谢长风高兴,明朗也觉着心烦,他低头打开手机,不再跟谢长风对视。
“知道怎么回家吗?”
“我知道小区的名字和地址。”
谢长风的声音沙哑,但带着掩不住的开心,“我会坐公交车,看看站牌就明白了。”
公交车?
从江北区回他家,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坐公交怕是能坐一下午。
明朗正想出声,谢长风又问:“哥,这里有书店吗?我想买教辅材料。”
“书店?”
明朗愣愣地抬起头,这问题可把他这个学渣给难住了。
若是问电影院、滑冰场、专卖店什么的,他能如数家珍地报出来,可书店……
明朗仰头,目光在各个楼层间逡巡,蓦地停在一处,伸手指道:“我就知道那个。”
谢长风抬头看见‘西西弗书店’几个大字,情绪高涨。
“哥你要什么书吗?我买给你!”
她看向明朗,弯弯的眼瞳里带了几分羞涩:“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明朗哪回答得出这个问题,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率先上了扶手电梯。
那书店他倒是跟简书瑶进去过,不过人家是去看书,他则是去吃蛋糕喝咖啡的。
领着谢长风进了书店,明朗就熟门熟路地跑去咖啡吧点了吃的,找了个沙发窝着开始打游戏。
谢长风去过最大的书店就是安平县城的新华书店,挤在商业街的角落,空荡荡的店面里有一半货架放的是电影、唱片光碟,另一半卖的是五年前的畅销书,随便打开一本,奥巴马还在当总统。
当谢长风踏进这个书店,看到顶天立地的书架里满满都是新书,随便拿起一本,书籍的装帧和封面,是她从未见过的精致,这一切,让爱书如命的她仿佛踏上云端,美好得不真实了!
她在目光所及之处就看到了好几本如雷贯耳的名著,拿起这本怕落下那本,最后堆了高高一摞,吭哧吭哧地搬到明朗坐着的沙发前。
“我可以坐这儿看吗?”
明朗打斗正酣,根本没听清谢长风说什么,随意点点头,得到允许的谢长风立刻美滋滋地坐了下来。
等明朗顺利吃鸡,心情大好地抬起头,就看见面前莫名多了个人。
谢长风正聚精会神地埋在书本里,眼睫随着眼珠移动时不时地颤一下,参差不齐的刘海遮了半个额头,左额角有道浅淡的疤痕,短发枝枝丫丫的支棱着,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灰白发丝。
挺酷的,挑染都染不了这么均匀。
明朗多看了谢长风两眼,心浮气躁的感觉又上来了,他看了下时间,敲着桌面说:“吃饭。”
谢长风充耳不闻,眼珠子都快掉进书里去了。
明朗伸手抽走了谢长风的书,加重语气:“吃饭!”
谢长风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抬起头,眼眶微红,内有水光。
“吃、吃饭吗?你饿了?”
明朗怔了怔,低头看了眼封皮——《活着》,难怪,大白天的看这种书。
他起身把桌上的几本书都收拢抱起,丢下一句“饿了,快走”,便朝收银台走去。
谢长风见明朗是要去结账架势,忙边掏钱包边追过去:“别、别,我有钱,这些书我来买。哥你要什么自己去找,我等着你。”
明朗侧身挡住谢长风,把书丢给收银员,下巴一抬示意对方买单,转过头,见谢长风还在费劲地从衣服夹层里掏钱,伸手挡了挡,“我有会员卡,打五折。”
听到五折,谢长风的手顿了顿,会员卡是个什么,她不太懂,不好贸然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朗付了款。
等明朗把装好书的袋子往她手里塞后,她低声道谢,面色微囧:“我看到这些书都忘了去找教辅材料,被小肖老师知道,又要说我不务正业了。”
明朗心道这书店里你也找不到教辅,但他没出声,领着人转到中庭,乘直升电梯来到了顶楼的餐厅。
服务生给他俩选了个靠窗的座位,明朗坐下后翘起二郎腿,朝谢长风歪了歪脑袋:“自助餐吃过吗?这儿的吃的都要自己拿,去给我拿两盘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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