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普通的早晨,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并盛町一栋二层日式房屋中与往常一样响起锅碗瓢盆碰撞交错的轻响。暖暖的阳光从窗外泼洒而入,沿着木制地板上细细的纹路向四周流淌弥漫,蒸腾出融融的木香。
二楼左侧的房间中,晨风扬起天蓝色窗帘,放任明媚日光争先恐后地涌入房中,光线如水,将不大却整洁温馨的空间填得满满当当。单人床上,绣着兔子图案的被子鼓出一个大包,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揪着被角轻蹭,好半晌才不情愿地睁开眼。
略显凌乱的棕发蓬松柔软,充满活力地翘起,又被少年修长的手指划拉着按下,细碎刘海微微遮了不算十分出众的小半面容。棕褐色眼眸像上好的琥珀,晶莹剔透,一眼就能望得清清楚楚,毫无瑕疵。只是接触到阳光时,美丽的瞳仁会折射出蜜糖般的色彩,散发着独特的温柔。
呆呆地在床上坐了半分钟,他慢吞吞拿起床头的闹钟看了眼时间——距离迟到还有十五分钟。
于是刚刚还恨不得发呆发到地老天方的少年瞬间切换至动若脱兔模式,丢下闹钟抓起校服急吼吼冲进浴室,在两分钟内打理好自己。
站在蒙了层薄薄水雾的镜子前,他扣上最后一颗扣子,将领带展开认真系好,确认该穿的该戴的都已穿戴好,才风风火火地拎起前一晚整理好的书包飞奔下楼。
恰好撞上端着早餐从厨房里出来的奈奈妈妈。
“妈妈,早上好!”少年淡淡的神色在看到母亲的刹那绽放出灿烂至极的笑容,眼底凝结的蜜糖柔柔化开,那种奇异的温柔变成高广悠远如天空般的包容,让整间屋子都亮堂起来。
“早上好,纲君。”有着天空气质的温柔女子单手捧脸,奈奈妈妈扬起和自家儿子如出一辙的笑容,温柔地提醒道:“纲君动作要快一点哦,不然就赶不上了。”
“我知道。”帮妈妈将早餐端上桌,看着桌面上两个人根本吃不完的丰盛餐点,少年一如既往的无奈,“妈妈,你又做了这么多。”
“啊啦,一不小心就做多了,纲君不介意的话可以带到学校给朋友们吃哦。”奈奈妈妈亲昵地捏捏儿子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蛋,和小时候一样光滑的触感让她满足又有点得意。
阿那达,即使是独自抚养孩子,我也把心爱的儿子养得很好哦。
类似这样的心情。
少年低垂的眉眼在朦胧的光晕中显得飘渺遥远,他微笑着应了“好的”,看似一派平静,实则心湖间暗起波澜。
朋友啊……他有那样的东西?
这种念头只能是念头,说出口会让妈妈担心。少年眼睫又压低几分,掩住真实想法,拿起餐具不快不慢地吃了起来。
十分钟后,他左手书包右手早餐急匆匆冲出房门。
“我出门了——”
天边霞光明艳。
并盛中学是沢田纲吉,也就是少年就读的学校,是所毫无特点,却因为有位爱校如命实力强大的风纪委员长而远近闻名。这位被所有学生暗暗称为“鬼之委员长”的少年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早晨站在校门口咬杀迟到、衣衫不整等违反校规的学生;有事没事在校内或整个并盛町中巡逻,咬杀不良少年或看不顺眼的人。我行我素,唯我独尊到极点。
可以说,他是并盛中学和并盛町名副其实的掌控者,因为有他的镇守,并盛町的犯罪率被降至历史新低。
纲吉匆忙跑向校门,迎面而来的微风卷携着几片粉色樱花花瓣,但清冷柔软的幽香并不能令他放松。
因为,他要迟到了。
想起那些因为迟到而被浮萍拐揍进医院的难兄难弟,纲吉不禁打了个寒颤,速度再度提升,风一般冲到离家其实不远的学校。
五分钟的路程,他压缩在一分半以内,又创造了新纪录。看着还有一分半才关上的校门,再看看旁边“虎视眈眈”的众位飞机头风纪委员,他擦了把汗,将妈妈分成几份打包好的早餐给除委员长以外的风纪委员们一人递过去一份。
“学长,这是我妈妈做的早餐,因为做多了,所以带来给你们吃,请不要嫌弃,务必收下。”纲吉浅褐色的瞳仁中映出缩小的世界,弯起时散发出暖暖的阳□□息,让人不忍拒绝。
不要误会,他并没有贿赂风纪委员的意思,只是单纯不想浪费妈妈的心意。
飞机头们面面相觑,又看向不远处倚在墙上,正冷冷朝这边看来的委员长,见他并未反对,才伸手接过,即便是一脸严肃的副委员长也不例外。
呼,终于发放出去了。
“谢谢学长。”纲吉因没有辜负妈妈而好意松了口气,诚恳地道谢后飞快向教室跑去,这次他的目标是上课铃声响起前进入自己所在的班级。
这个有着温暖气质,明明是赠送人却还反过来道谢的少年成功引起了除战斗和并盛外对一切毫无兴趣的委员长的注意。
云雀恭弥,倚在墙上的俊美少年的名字。他同样穿着并盛校服,黑色长裤包裹着笔直长腿,白色的衬衫一尘不染,扣到最上一颗的纽扣与没有一丝褶皱衣料流露出淡淡的禁.欲之气。外套随意披在肩上,黑白分明的服装上最亮眼的却是外套袖子外鲜红的“风纪”二字,那是他的坚持,也是他的骄傲。
抛开令人无法招架的性格不谈,云雀长了张非常出色的面容。五官精致而不阴柔,眉眼似是覆着冰霜,又像燃烧了火焰,狭长张扬的凤眼黝黑透亮,却又在瞳仁深处泅开幽幽的蓝。
此时,他正用这双眼注视着纲吉离开的方向,淡漠神情一如往常。
“哲。”不知盯了多久,云雀长眉一扬,低沉磁性的声音在空旷的校门口回响。
副委员长草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上前半步低声道:“委员长。”
“他是谁?”云雀淡淡地问。
委员长竟然对一个草食动物感兴趣?不,他没有贬低纲吉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好奇。
虽然内心各种思绪百转千回,草壁表面上还是十分冷静的,很快便从大脑中调出纲吉的相关资料,捡重点说:“他叫沢田纲吉,是一年A班的学生。成绩不是很好,但性格温和,偶尔会被欺负和刁难。”
“成绩不是很好”和“偶尔会被欺负和刁难”显然是美化后的说法,纲吉的情况比这糟糕多了,比如他平均17.5分的成绩和经常被班上男生孤立刁难。
云雀当然不会特意关注草壁的用词是否准确,得到想要的讯息,他嘴角滑过一缕冷淡的,不知算不算笑意的笑意,然后向草壁伸手。
花了点时间理解委员长这个动作的含义,草壁果断抢走身旁一个还没来得及吃到早餐的风纪委员的早餐,双手奉上。
抱歉了,死道友不死贫道,更何况我的早餐已经吃过一部分,只能牺牲你了。下次委员长手痒揍人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准备更多的药物和绷带。
草壁愧疚地在心里想。
云雀吃着副手上供的早餐,都是十分普遍常见的食物,但总觉得吃起来和商店里买的不一样。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本打算永远不靠近不接触的并盛第一凶兽注意的纲吉总算在上课的前一秒冲进教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拿出课本和两个笔记本,再把黑色原子笔掏出来,纲吉一抬头,恰好看到神情严肃的数学老师进门,活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下意识转了转笔,有点方张。
希望今天他不要提问,提问也别问自己,纲吉可不想无缘无故当别人的出气筒。
……
上午的课风平浪静地度过,唯一的风波是棒球社风云人物山本武因为训练没来上课,激怒了心情不好的数学老师,导致全班都被地图炮波及。不过这已经成为一年A班的日常,大家都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力炉火纯青。
午休时间,发现平时喜欢为难自己的三个伪不良少年蠢蠢欲动,大有上前打劫自己便当的样子,纲吉果断在他们动身前一秒抱着便当冲出教室,挑了个没人敢靠近的地方——教学楼天台……外的楼梯间,吃午饭。
天台是委员长的私人领地,但为了避免可能性不大的偶遇,大家不敢接近的区域辐射到天台下一层的楼梯间,除非必要,否则一般不会有人靠近。当然,纲吉是例外。
其实他并没有表现出来那样废柴,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无关人员打扰。笔记做两份,一份作为伪装给别人看,一份出于学习需要给自己看;面孔有两副,一副唯唯诺诺对着同学老师,一副温暖柔和对着妈妈。
他把世界分成两个部分,被拒绝的那部分不会得到他的真实。而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发现他的伪装。
空旷的楼梯间光线昏暗,一束微光从头顶的小窗照进来,照亮了狭小的空间。
在还算干净的阶梯上坐下,纲吉取出便当打开,里面满满当当塞满了妈妈精心制作搭配的饭菜,但本应装着汤的格子里装的却是一杯浓香可口的奶茶,这是他对妈妈唯一的任性。
是的,他对奶茶有种谜之执着,严重程度参照云雀的“并盛控”。
纲吉并不是甜食爱好者,他只是无药可救的奶茶控,控到拿它下饭,甚至更加严重。比如说未来的规划是开间奶茶店,取个会泡好喝的奶茶的女孩儿,就连妈妈生日他送的礼物中也必有一部分是奶茶。
有时妈妈也会笑话他以后跟奶茶在一起好了,他居然认真考虑过,认为可行性很大,被妈妈笑了一个月。
想到妈妈略显夸张的笑容,纲吉孩子气地撇嘴,但喝到香醇可口的奶茶时,那点小小的郁气又散了开去,眉眼满足地弯起。
果然妈妈泡的奶茶最好喝了(≧▽≦)
正当他准备好好享受安宁静谧又美好的午餐时光时,楼梯间的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长年闭合的铁门发出艰涩洪亮的摩擦声,吓得他手一抖,差点将饭菜抖出便当盒。
纲吉仰头看去,逆光站在门口的是他认为除早晨检查外不会再有交集的云雀。他好像刚刚醒来,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困意和烦躁,斜挑凤眼往下看时清亮又锋锐,气势凌人。
“草食动物,你吵到我了。”任性的委员长大人冷冷道,杀气不要钱似的往外洒。
被他迫人威势震慑得脸色微白,纲吉抿抿嘴,抱着便当盒起身讷讷地道:“抱歉,云雀学长,我这就离开!”
说完,他低头匆匆从云雀身旁跑过,但还未踏出楼梯间的门,就被一根抵在脖子上,寒光闪动的浮萍拐止住脚步。
纲吉委屈巴巴地瘪嘴,动也不敢动,头顶似乎有一双兔耳朵软软地耷拉下来:“云雀学长,还、还有什么事吗?”
云雀饶有兴趣地挑眉:“你的午餐。”
纲吉讶然瞪大眼。
几乎没有人知道,雷厉风行酷爱战斗的云雀其实是个“小动物控”,他喜欢动物,尤其是小巧玲珑的,毛绒绒又萌萌哒的小动物,比如猫,再比如兔子。某种意义上,面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棕发少年结结实实戳中了他的萌点。所以即使被吵醒,他也没有像对待其他草食动物一样直接上拐子抽。
虽然所谓的吵醒只是因为闻到饭菜香气饿得醒过来而已。
纲吉尚显稚嫩的长相是萌系风格,脸蛋有婴儿肥,眼睛也是圆圆的,就连翘起的头发都有种蓬松的可爱感。他不过是长得没有那么精致,但却十分耐看。
恰好是云雀喜欢的风格。
无辜的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了这位委员长的纲吉小心翼翼地在离云雀三米距离外的地方坐下,将自己的便当盒递上,犹豫再三才道:“那、那个,云雀学长可以把饭菜都吃掉,但是能不能把奶茶留给我?”
就算不能吃饭,好歹留下他心爱的奶茶,否则他哪有力气熬过下午的课TAT
实际上云雀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出手抢纲吉的便当,不过他做事一向遵循本心,无所谓理由,故而干脆利落地抛开心里一点点的不自然,心安理得地接过“小动物”上供的盒饭。
入口的饭菜依然是普通至极的种类,商店里随处可见,偏偏吃起来就是有种特别的,云雀也说不上来的感觉,和早餐一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喜欢这种感觉。
纲吉眼巴巴看着不远处冷淡地吃着本属于自己的午餐的云雀,倒也不生气,只是默默等他吃完再把自己的奶茶拿回来。
云雀瞥了缩在角落的他一眼,莫名觉得他很像自己想养却没空养的棕毛垂耳兔。
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云雀拿出手机拨通草壁的电话:“哲,带一份便当上来。”
也不等草壁回答,说完便径直挂了电话。
诶?自己这份午餐这么多,难道还不能填饱云雀学长的肚子吗?胃口真好。
纲吉天马行空地想。
谁知当草壁拿着便当上来,云雀却用下巴点点纲吉,意思是给他。
原来是给自己的啊……
纲吉受宠若惊地接过,与平静中藏着惊骇的草壁对视一眼,两脸懵逼。
云雀淡漠。
在莫名的紧张中,纲吉吃完云雀“恩赐”的便当,又喝光自己便当盒里的奶茶,胃部有些消化不良地缩紧。
恰好云雀吃完最后一口,把便当盒扔给他,打了个哈欠,抬手抹去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起身就走。纲吉拿着两个空的便当盒目送他离开,不知为何,脑子一热开口道:“云雀学长,明天……我给您带便当好吗?”
话一出口,云雀还没反应,纲吉自己就僵住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看向他,云雀饶有兴致地挑眉,很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毕竟他一直都表现得十分惧怕自己的样子。
“呃……”
纲吉正要说什么补救一下表示自己不是想贿赂讨好,就听到云雀应了声:“嗯。”
纲吉:“……”
板上钉钉。
纲吉远目——人生,总是充满意外。
……
傍晚放学,做完值日的纲吉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淡粉色如云霞般的樱花在温暖的余晖中柔和温软,连香气也变得比平时悠长。
纲吉一反常态的没有低着头闷头走,而是好奇地左顾右盼,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似的。事实也正是如此,因为今天之前,他从未好好看过身边的景色,也没有看的欲.望。
打量间,他在自家围墙上看到了穿着黑色西装,又软又萌,却一本正经的大头婴儿。
对着孩子,纲吉的态度与面对妈妈时一样温柔。
他凑上前,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婴儿柔软的脸蛋,在他黑黝黝的大眼睛看来时弯起眉眼,笑得像天空一样包容温暖:“小朋友,你来找人吗?”
看到这样的笑容,即便是鬼畜斯巴达如Reborn,那一脚也没能踢出去。
这就是大空的温柔吗?
里世界第一杀手压了压帽檐,不怎么认真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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