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试图辞职第二十七天

    缺了一角的明月挂在窗檐,树影斜铺入屋,于地面婆娑舞动。

    带着烧毁痕迹的黑白照片在手中不断翻转,可惜,不论是定格的影像抑或是记录的时间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就像她回到了一百年前的事实那样毋庸置疑。

    灯烛“毕剥”一响,火焰摇晃,照出不请自来的客人。晏阳看了看这只轻巧跃上窗棂的小狐狸,想到不久前被狐狸围攻的经历,不自觉沉下嗓音。

    “请出去吧,已经很晚了。”

    小狐狸摆了摆尾巴,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在察觉到她坚决不欢迎的态度后,恋恋不舍地低鸣一声,跃下了窗。

    晏阳叹气,伸手关了窗,在失去月光后陡然暗下来的屋子里静静地坐了半晌,收起照片。漫不经心地以指腹摩挲着眉心,她在心底勾勒出那枚已经隐没在肌肤下的印记。

    色呈赤金,代表着稻荷神的眷顾——大概是在红蝶冲击下恢复理智的神祗,对他们所作帮助的回报。

    虽然因此导致了一行人在街上发呆时被狐狸爬了满身,但也成功让村民们放下了戒心,甚至完全没有询问他们的来历,就纷纷热情地表示愿意招待他们住下。

    ——其中,经常陪同稻荷巫女云樱管理村庄、救助村民的小狐丸的存在也起了很大作用。即便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百年前的他。

    在晏阳全程沉默的状态下,压切长谷部拍板决定入住了一个村民家。

    洗浴完后愈发混沌的头脑除了空茫只剩抽痛,她倚着矮几独坐,极度困乏又极度清醒,禁不住黯然神伤。

    “主上,您睡了吗?”

    纸门外传来男性刻意放轻的询问。

    “……没有,请进。”

    晏阳停住吹灭蜡烛的动作。

    得到允许的压切长谷部拉开门走了进来,在矮几上放下手里的托盘。晏阳一手撑着额头,恹恹地瞥了一眼,那上面摆着纱布和伤药,于是稍带疑惑地看向他。

    压切长谷部端端正正地跪坐着,眼眸微垂,问:“您手上的伤口,有碰到水吗?”

    “伤口?”

    晏阳后知后觉地蜷起搭在桌沿的另一只手,感到一阵钝痛。

    啊、对了,和今剑结契的时候,徒手抓住了刀刃……

    记忆涌上,她才发现自己在泡澡时根本没管伤口。

    “没什么事的,早就不疼了。”

    压切长谷部抬眼看了她一下,藤色的眸中浮现出淡淡的肃然:“请您把手伸出来。”

    晏阳压力陡增,磨磨蹭蹭地地摊开手。

    横贯掌心的伤口已经被水泡得翻白,深而狭长,看起来有些狰狞。付丧神皱眉,按住她的手腕开始清洁消毒的准备工作。

    突然恢复的痛觉让晏阳抿唇默默转过头,盯着窗纸上摇曳的树影。

    手指的温热和药物的冰凉泾渭分明,慢慢地又加入了尖锐的刺痛,然后伤口周围的肌肉轻微抽搐起来……直到纱布一圈一圈绕上再被剪刀裁断,上药才宣告结束。

    晏阳觉得手痛得快没知觉了,转回头说:“谢谢,长谷部君。”

    整理着托盘的压切长谷部有些无奈,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提醒道:“您不把头发擦干吗?明天可能会头疼。”

    “嗯……”胡乱点了点头,她其实完全懒得管这种小事,满心都是破罐破摔的灰暗情绪。

    整理完的付丧神站起身,没说什么,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一点也不想动弹,晏阳趴在桌上怔怔出神,过了会忽然感到头顶一重。去而复返的压切长谷部半跪在身后,用布巾拢起她潮湿的黑发,擦拭动作轻柔而仔细。

    晏阳有一瞬间脸都要烧起来了,尴尬片刻,选择继续闷头趴着。

    擦完之后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她也差点睡着,迷迷糊糊间被拉着哄进了被褥里。

    压切长谷部语气镇静:“大和守安定既然能从池田屋里活下来,那么这次也不会轻易出事,您不必太过担忧。”

    晏阳艰难地半睁开眼看他,付丧神正抚胸鞠躬,逆着光只能见到一个轮廓。

    “如果您有吩咐,请随时叫我。我就在隔壁。祝您好梦,主上。”

    晏阳听见自己轻轻回了一句。

    “也祝你好梦,长谷部君。”

    纸门被拉上了。

    ……

    【……要是一起走,你就有大.麻烦了。】

    付丧神叹息着,自黑暗中隐去,面上犹带微笑。

    ……等等!

    她试图挽留,跟着向前跑去。

    穿过层层黑暗之后,一线光亮闪耀起来。她到达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已经从小溪扩张成近似河流规模的灵力之水波澜不兴,无声向着远方流淌。

    她停在岸边,望水怅然。

    水中映出的天穹星辰已增长为三个,各自闪耀着不同的光辉。她兴致缺缺地打星辰上移开视线,漫无目的地逡巡。

    浅葱羽织的一角倒影划过水面。

    她蓦地一惊,急切抬头,正看见河流对岸大和守安定按刀缓缓前行的背影。

    ——【大和守先生……!】

    呼唤渺渺回荡,她沿着河岸追上去,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只得咬住嘴唇默默跟着。

    过了不知多久,那个身影的步伐顿了顿。

    大和守安定没有回头,低声说:【往回走,不要再跟着我了。】声音忽远忽近,飘来耳边。

    她有些委屈,心烦意乱地停步,犹豫片刻,赌气般回身。

    然而灵力之河已经被切断,来路只剩一片黑暗。

    某种预感升腾起来。

    她扬声告诉走出一段的大和守安定:【可是,已经回不去了啊——】

    隔着一河盈盈波光,付丧神终于止步回眸,面容模糊不清,唯独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悲怅。

    有什么划过他的脸颊。

    ——他哭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难以名状的预感化作语句在喉中梗塞,不由得微微张嘴,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

    【我不……】

    ……

    “——主上,您醒了吗?”

    晏阳惊醒,被晨昼的光线刺得满目皆白,缓了缓,记起自己正在村民家里。

    门外的压切长谷部再次出声。

    “已经到午饭时间了,主上。”

    晏阳恍惚应声:“我马上起。”

    洗漱时,她想起梦境里没说完的话。

    ——“我不”?后面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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