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不亚于晴天霹雳,把贾赦劈了个里焦外嫩。他他他他他他……他还真没想过这一招呢……呸!没想到传说中的书香世家竟然挂羊头卖狗肉的!
通房丫头,这种说法做法流传很久,也很普遍的,但是一直被传统清流的书香豪门世家diss的。因为按着律法来说,妾,按着官吏级别各有定数,超出了便是越矩。每纳一个妾也是要上衙门报备上户口的。跟现代婚姻登记没两样,甚至讲究点的世家大族嫁妆聘礼都是有账目清单且登记的(古代人,这点财产问题比现代可好多了。)
但男人的劣、性、根,尤其是有权势的男人,律法是完全压制不住的。这上有政策,便下有政策。按律法来办纳进门的,唤做良妾、贵妾。至于歌姬舞姬瘦马以及自家的家生子丫鬟等等,那些都算通房丫头。
因为伺候过主人,区别于普通的丫鬟。这些通房丫头可以没有定数的,因为都是贱业,奴籍。当然,得宠的通房丫头便可以领所谓的姨娘份例,在自家后院这一亩三分地,被仆从唤一句“姨娘”。可这样的姨娘,连门都出去。贵妾,其他不说,出门宴会的资格也是有的。
所以啊,按着常理逻辑来说,连妾都不纳了,怎么还会有通房丫鬟的存在?通房丫鬟是妾的后备役啊!
“这……这……这恶不恶心的?”贾赦气得要命,“说出去贼好听的,若不打听仔细些,都信了这个邪了!都算骗婚了!”
有这三十五亦或是三十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在婚嫁市场上很吸引岳父岳母的。
“还不如像我们这样坦诚点呢。这条暂且不要了,我要细细想想。”
瞧着忽然之间气鼓了腮帮子的贾赦,贾珍默默闭上了嘴巴。
反正也不关他的事情。
本来就是嘛,按着世家的规矩,小主子长大过后,身边都会放两通房丫头的,等新娘子进门前全都打发了。这样就是很有规矩的人家了。
而他因为年纪轻轻的,婚礼政治意味多,叔祖父给他解释过一番后,都没人想到通房丫头这一茬呢。等成婚后,他觉得鱼水之欢没啥好玩的,洞房花烛夜被子里都是桂圆莲子抖都抖累了,还有穿着一身凤冠霞帔的媳妇,需要自己扛着抱着,太累人了,还不如看戏听曲来得好玩。
而后,赦叔说闯江湖好玩。
闯江湖也的确又轻松又好玩。
所以他现在只有一妻,后院啥都没有呢。
贾珍想着,打了个哈欠,“叔,我困了!家规族规的,咱以后有空再写吧。明天不还是要玩?再说了,你现在写了,叔祖父不同意,不也是没用?我可不会为了你去忤逆叔祖父的。”
“叔祖父对我最最最好了。”
“……成,先睡吧。”贾赦挥挥手,扭头对贾政道:“你有空的时候整理一下,也顺带想想有什么办法。咱们不要做伪君子,宁可真小人的。”
最后一句话,贾赦双眸炯炯的看向贾政,语重心长道。
—假正经后院可比他乱来,光赵姨娘就是“碾压群芳”。
贾政迎着贾赦如此灼热的目光,觉得人眸子里充满对他这个弟弟的希冀,不由得热血澎湃,重重点了点头,回曰:“那你也注意点。你后院可不少莺莺燕燕的。”
贾赦:“…………”
守候的仆从见三位公子都说定了,端来洗漱的工具,伺候人更衣。
翌日,按着前一晚的分队,各自忙碌去。
贾赦说着自己的规划:“咱们去苏州鼎有名的安定书院—”
若不是路程问题,他大赦赦想去无锡看看有没有大名鼎鼎的东林书院,这可是北宋就建立的,等明的时候发扬光大。按着折射的关系,应该可以寻到的。
寻不到就自己建一个,上书【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种至理名言,必须流传开来。
“老二你假装家道中落的读书人,在书院门口卖字画,记得卖自己的啊,锻炼锻炼口才以及与人交际问题。没准遇到个人美心善的,跟昨晚李知府那样的大儒就指点你几句呢。记得脸皮厚一些,知道吗?学到的知识是自己的。”贾赦语重心长,怕贾政特有国公公子的包袱心理,软绵的说过后,又威胁,“我让无名盯着你。”
“不用,他武功高,看着你……看着珍儿。”贾政气哼哼着甩开贾赦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懂,你别啰里啰嗦了,一路都说了多少遍了?你自己干什么去?”
“你……”贾赦气鼓了腮帮子,重重拍了一下贾政肩膀,“我就啰嗦就啰嗦,你看看自己没有国公之子身份,在书生眼里算几流!”
“那也起码比你有才学。”
“你……”
“别吵了,我干什么啊?赦叔!”
“看珍儿的份上,不跟你吵。”贾赦扭头,抬手轻轻的拍拍贾珍的肩膀,一脸和善道:“我们假装求学混进去,看看书院到底教什么东西,顺带暗探暗探小林同学的人缘如何。”
“可你昨晚不还说要寻什么病之类的?去勾、引孙神医?”贾珍对小林同学没啥兴趣,气哼哼着,“我不去。”
“就你这用词,非把墨水给你灌进去,”贾赦抬手拍了一下贾珍脑袋,“你咋不开窍啊!叔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无用功?书生中没准就有人生病了呢,咱帮助他们,在人微末的时候帮一把,等人发达了,我们不说结党营私,有私心一类的。但起码给你政二叔他找个能一起说话的,传个消息。若是日后你叔祖父走了,我们除了初一十五能够上大朝会,其他时候呢?等邸报不成?那不亚于聋哑人了。”
贾赦说着,忧心忡忡: “万一有人坑贾家怎么办?”他爹当初走后,就被不少人坑了,死了都有泼黑水的。
“不是还有姑父他们?”贾珍嘟囔了一句。
“这不就去考察你未来四姑父了?”
—谁特么的知晓林如海到底因什么狗带的。可直接拆了婚姻,万一林妹妹蝴蝶了,那僧道警幻之类找上门来怎么办?
就在贾赦劝着贾珍之计,在一旁的贾政听闻人的话,只觉得心理暖洋洋的。他哥虽然别扭了点,偷懒了些,但还是挺好的。而且想来……
许是因为贾家军权太甚,又武转文的需求,贾家需要一个安于享乐的家主,以致于贾赦有才却不敢发挥吧。而他贾政呢,却因为自己是嫡次子,心有不甘惦记着爵位。
因为他觉得守城的家主,他贾政也可以做到。
科举对他来说,太难了。
本来他也想从文,如同母亲那般希冀,当个首辅阁老,但是一南下参考,才知晓自己太过天真了。
不敢承认自己才学不够,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出生上—同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为何待遇天差地别,长兄生来便带有爵位,而他贾政必须自己去争取?!
就像毒、蛇一般蛰伏在心理的心不甘意难平,贾政此刻回想起来,竟觉恍若隔世,带着无比的陌生。
其实……其实科举对他而言,也不怎么难吧,起码他衣食无忧,上面还有亲爹,实在不行还有亲哥替他筹划,看看都想到提前帮他想着朝中有人了。
对比对比林海。
虽说有些对不起未来妹夫,但是他贾政相比之下,真得很轻松了,没有任何的压力。
想着,贾政默默捏了捏拳,按着贾赦先前所言,自行去筹备作品了。落魄书生街头卖字画的,他还真是第一次尝试,想想还有些激动。
他可是从小临摹名家字帖的。书虽然读不好,但是他可勤奋练字了,为了科考,他学的就只有楷体和馆阁体。
贾赦终于跟熊孩子说通了道理,一扭头看着已经认认真真的贾政,不由得捋捋胡须,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来。
只不过贾珍这熊孩子却是依旧熊,扫过贾政已经完成的对联,撇撇嘴,“政二叔,你话本看过没,没有穷酸写精忠报国的,都是风花雪月的对联,还有你这字依旧太死板了。我罚写从来不着你帮忙,就是我大表哥说的,你的字有形没灵。”
贾政眸光一黯,手紧紧攥住了毛笔。
“那你怎么不早说,看着你二叔往坑里掉啊?”贾赦看看宣纸上那方方正正的字,翻来看去,觉得应该还不错啊。
“楷体不就是这样的?老二又不是当书法家,字旁人能认得出写什么不就好?”贾赦说着看向贾珍,“你的字还没他好吧?”
“可是……可是……”贾珍挠挠头,跺跺脚,“就是不对,不对!政二叔难道就想一辈子当个小吏小官不成?文人间,尤其像我像我外祖舅舅他们那种高级的文官,都是很讲究这种……”
绞尽脑汁想了想,贾珍眸光一亮,一拍手,笃定道:“气韵,灵气!”
说着,还学着自己印象中的舅舅模样,贾珍清清嗓子,语重心长叹道:“小贾啊,正所谓字如其人,哪怕是馆阁体,也是能够有自己的风华的。要不露锋芒,严谨方正,但也不能僵硬死板,要方正圆润,大气华美,方为上佳。”
“玛丽在隔壁的,这卷面分也太挑了吧?”贾赦心理腹诽咆哮了一句,“咋不上天啊?”
他倒是有些相信了贾珍的话。毕竟政治书上都说了,文化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贾珍的启蒙可是敬大嫂手把手教的,而后也没在贾家学习,是被送到他外家—宋家去学习的。
哪怕没学两年,学习的过程中经常“生病”请假翘课,可是宋家的文化底蕴在啊!且宁府的学习氛围也比他们荣府要好。
贾珍越说越来劲:“若是看着这样的字,是不会让人居高位掌领导的,因为人死板不懂变通。若是真拘泥礼法,还略有些用处,那最多就是礼部和工部这种需要守礼的地方去。”
一听这分析,贾赦惊诧的挑眉,上下打量了眼贾珍,“你……你……你从哪里鹦鹉学舌来的话?”
还特么给规划上了,那完全就不像一个臣子能够说出来的话。就算说,宋家总不至于当着个外孙子的面这么聊天吧?
若是真的,那宋家败得可真不冤。
“我……”贾珍被眼神吓了一颤,哼唧了一声,脑袋左右转悠了一圈,压低了声音,“我那什么姨夫和我爹聊天的时候说的,说御人治下该怎么样的。”
狠狠深呼吸一口气,贾赦眼眸迸发出一抹光亮来,悄声:“有没有说该怎么治这个病?”
在一旁静默的贾政见状,眸光的黯淡刹那间一扫而空,带着些骄傲,挺挺胸膛。看!就说了,他贾政其实挺幸运的,是个小锦鲤。
贾珍摇摇头,一脸机智道:“我当时躲书房里是不想做功课,谁知道我爹他们来了,听了几句,一听姨夫和我爹聊这种听不懂的事情,我就数绵羊睡着了,免得招来杀身之祸,话本里都是这么说的。”
屋内两人:“…………”
“不过”,贾珍一拍手,“我外祖父还有舅舅他们的书籍编注,叔祖父都买回来了,只不过都堆库房里,到时候我们回家翻翻就好了。”
宋家被抄后,家产充公,他叔祖父借着权势还有动用了好些人情关系,都求到了帝王的恩准,最后宋家所有的书籍还有古玩字画,由他这个外孙都出资买了下来。
比市价贵两倍。
好些孤本都还得免费送进宫,给另外一个宋家外孙—废太子嫡长子。
珍珍苦,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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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番的铺垫,贾政倒是觉得自己心境又平稳了些,还是想拿着作品去摆个摊子,若是如贾赦所言,遇到个大儒指点指点,那就是极好的。
瞧着贾政这番淡然的模样,贾赦鼓励了一番,便也按着计划出门。
说来也巧,刚到安定书院山脚呢,就瞅见老熟人了。
瞧着李知府被夫子迎进山门,贾赦莫名有些激动,“李大人一定是来请大儒写碑文的,珍儿,你说用什么字体最好,最能体现我们的风采?”
“教化世人能用什么字啊?”贾珍兴趣缺缺的,“楷体啊。”
“我懂,严肃中透着些活泼,肯定很难写,所以一定会有名传天下的书法家来写的。来一个书圣,小王羲之约莫。”贾赦忍不住幻想一下,他们贾家没准能千古留名呢。
毕竟,观前街很有名啊。
“叔,前一个小书圣之称的是我三舅舅,你要不清明过节随我去拜一拜?”
贾赦把人揍了一顿,“这么好的学习资源,你竟然不好好学,必须考个功名,然后当场拒绝为官的,肯定特狂士名士。”
贾珍懒得理贾赦,溜达的逛了一圈书院,此书院号称容纳百川,连围墙都没有,很容易就溜达进去了。不过书院几个核心的书舍倒是有围墙。但基本上很好翻墙的。
贾赦也觉得墙真是特好翻了,真是太矮了,若他翘课,完全就一翘一个准。
而且瞅瞅,还没校服的,什么时候混入个杀手都不晓得呢。
另一边带着杀手摆摊的贾政扭头看看左右两边的摊位,瞧着那一幅幅光是色彩搭配就挺鲜艳,吸引眼球的画,在看看自己这临场创作的水墨画,默默缩了缩脖颈,喊不出声来。
无名也知晓贾赦让贾政摆摊的用意,捋了捋自己的假胡子,潸然泪下的扮演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二爷,家里都没米了,等这您买字赚钱养家糊口呢。”
“可……可……可不好啊。”贾政声若蚊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名瞧着眼圈都红了的贾政,特不解。不过他也听闻了点评的全场,闻言压低了声音,“据说珍小爷外家那是鼎鼎有名的书香世家,他的父亲和母亲也是才子佳人的。这有些眼光自然而然就高了些。打个比方,二爷会觉得一百两很多吗?”
贾政听闻这话,楞了楞,而后豁然开朗—对哦,他还有出生家庭。虽然对不起穷酸书生,但他的的确确一开始就是用名家字帖的。相比连笔墨纸砚都买不起的,定然要好上一些。
“可……可现如今又没人,总不能像小贩一样的叫唤吧?”贾政踌躇着,“看,他们都很安静还拿着书本苦读的。”
他连个道具都没带。
“那不是给李知府看的?”无名觉得贾政真白瞎了这出生,以及没贾赦的半点精明,“抓重点啊,咱们的目标又不是这个。你这样子在杀手训练营,都活不过三炷香。”
“…………”贾政脑中理智崩哒一声断开了,气得推开无名,直接高喊了一声:“走过路过的看一看,瞧一瞧,买一送二,亏本大甩卖!”
不就是口才吗?
不就是豁出去不要脸吗?
迎着旁人的目光,贾政一惊,紧张的喉咙吞咽了一下子,干脆的掩面而泣,将贾赦编造的家世缓缓道来:“救救孩子吧,学生只想卖出些字画好筹备些银两,我……我们家本是普通耕读之家,但天有不测风云,我家被恶霸强占了田地,哥哥又身染重病,真真祸不单行……”
无名恍惚了一下,这……这说哭就哭?
贾政眼角余光正巧撞见那惊诧的目光,心理冷哼了一声—这不废话!不哭,他爹娘怎么会心疼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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