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在人一句“你族徽印鉴都在我这呢”的威胁下,暴跳如雷,撂下一句狠话—“不跟你好了。”扭头就走。
随行的侍卫分做了两拨,一队赶紧追了过去。
“哎……”贾政见状,拉长了脸看贾赦,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些睿智口吻道:“你跟珍儿说什么科考?他哪怕才智超绝,能考吗?”
—这个问题,他无意中听闻到的大舅母想要贾珍当女婿时提及的。诚然若贾珍自己所言,他这个独苗含金量很高,可偏生他亲爹贾敬和废太子是连襟!
换句话说贾珍是废太子妻侄。
而贾珍之所以一出孝,年纪轻轻的就定亲甚至还娶妻,哪怕是个宗室女呢,这背后是有政治在的。因为,最初这与皇家联姻的事情,应该是贾敬。缘由很简单,因为上交马场,用的理由是提前给聘礼!
至于贾敬为何好好公主不娶,怎么又娶了宋氏。这里面涉及太多的弯弯绕绕,他贾政也不是很懂。但还是听闻过一些风声的,约莫是宴会出了事,提前有肌肤之亲类的。正因为此,外加上贾敬出家避嫌,十分懂进退,故而皇上是念着宁府,念着贾家的好。
当然为了避嫌,宁府可以富贵一辈子,但绝不好出仕的。
可这样,贾珍也是个好女婿标准。
闺女一出嫁就有诰命,跟三十岁有诰命,区别大了去了。
莫说还是宗妇了。
“你可别想太多了。”贾赦抬手拍了一下贾政脑门,唰得一下展开扇子,压低声音,但却是言之凿凿的:“完全就是庸人自扰。皇上跟你们这样提防小性子的,那珍儿的御史官职哪里来?说句简单的,他看我们,就像我们看二丫一个样。二丫若是自立起来,你会跟他计较,防着她吗?”
脑海浮现那依旧鹌鹑一样,柔柔弱弱的庶妹,贾政挠挠头,嘴巴张张合合半天,也没“可”个所以然来。
贾赦见状,火急火燎的又拍了一下贾政:“知道你傻,没想到你现在还傻乎乎的。以后策论该怎么办?我们只要规规矩矩,踏踏实实按着律法办事,别瞎琢磨瞎嘚瑟什么,老老实实按着实绩说话,皇上用谁不是用?”
他终于感受到陪读的苦了!
难怪他爸妈宁愿自己去奋斗,砸钱给他买读!
不开窍,气死人了。
“把脑袋那些乱七八糟的清空,好好想想你哥的金玉良言。”贾赦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发蒙的贾政,示意侍卫照顾好人,自己扭头去旁边的摊贩转转,买了些零嘴追着哼哼的熊孩子去了。算年纪,他贾赦是个大学生,不应该跟个小学生计较。
况且,他也不是瞎说的。
贾家子弟,尤其是嫡脉,秀才功名必须得考出来。
他贾赦自己也会去考的。
至于在往上嘛,随缘吧。
========
回到了观前街老庙,贾赦拉着气性大的珍小学生坐在茶摊上,笑着跟人讲故事,“从前有个放羊娃,每天都去山上放羊,这样的日子很无聊,就想了个捉弄大家寻开心的主意……”
珍小学生闻言更生气了,啪啪啪拍桌子:“你只吃过烤全羊,没放过羊。我想听神医的故事!”
“来,喝口茶,慢慢讲嘛。看看那排着的队伍多长啊。”贾赦指指不远处那弯弯绕绕的长龙似的队伍—相比先前老百姓颇多的,现如今便是江湖人居多的。还有一队似乎巡逻的,拿着刀呢。
要是按着他说,直接去玩一圈,等孙神医诊完了再过来。可偏生又听到什么请知府拿人的,怕林家有人过来闹个事,到时候矛盾积累,反不好收场。跟未来的林如海探花郎比起来,他贾赦内心还是偏这个疑似贾蔷爹的孙忘忧孙神医。
真忒像了。
若是搞到人头发,他想验DNA了。
【机智的大赦赦,我想说《伊索寓言》也是有版权的,以及你能不能别异想天开了,积分不够】
【一看你就没读过书。政治书上说了,消费拉动经济增长,换言之,美人拉动我贾赦做任务赚积分的动力。我为什么会那么帮宝玉王熙凤,还不是因为他们长得好!】
普法系统无言以对,默默给人调出《狼来了》的故事。说实在的,就这么个简单的通俗的故事,贾赦还得照着朗读,得学渣成什么个样子。
贾学渣觉得自己是在研发多功能系统,照着将故事声情并茂的念了一遍,扭头看看乖乖记录的贾政,捋捋不存在的胡须,将故事原本教育不能说谎要诚实的道理说了一遍后,语重心长:“珍儿,你现在是家主是族长了,也不是小孩子了。是孩子,可以说童言无忌,你相比那放羊娃喊狼来了,你喊过多少遍我疼我哭我被人欺负我……只要你一开口,几乎宁府,甚至我们都围着你转。真珍珠宝儿的捧着手心里。”
贾珍傲然,理直气壮地:“那不是理所应当的。”
“但信任疼爱情分,都是有限的,若不去经营维护,有朝一日会被消磨干净。”贾赦语调肃穆了些,定定的看着露出一丝茫然的贾珍,语重心长道:“我也知晓珍儿是个好的,就像先前看见林海昏了,可以站出来要神医来诊脉。可我们都是大人,大人的世界里没有谁顺着谁的规则,有的是互相尊重,才能和和睦睦的。”
“那你还嚷着叔祖父呢。”贾珍一听这话,毫不犹豫就反击回去。
“……”真是个能言善辩的熊孩子,一点都不会抓重点。
贾赦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来,不急不缓道:“那就是另外一个道理了,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但你仔细想想,我就算喊了,我哪一次不是全身而退了?当然,不提在京城的那些日子,就说说现在。你以为你叔出来真是闯江湖,那脑子进水了。我只是觉得呆京城那四方天地,我们啊,一辈子就局限住了眼界。趁着现在,咱们上头还有你叔祖父顶着,出来走走,看遍人世间的繁华。”
听到这话,贾政幽幽一震,面色带着惊讶,不可置信看着忽然正经起来的贾赦,手却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现如今厚厚的一本手札,不知不觉他记载了看到了很多风俗民情,都是书本上从未学到过的。
那些在京城的日子都有些恍若隔世了。
贾珍却是不像贾政那般感叹万千,昂着脖颈,继续振振有词着:“你就是说得好听而已,别以为侍卫们都在,帮你传回京。叔祖父可说了,你是有谋划的离家出走。”
茶棚内的侍卫们闻言,恍惚了一下。这……这话他们还真打算回去说给老大听听的,瞧瞧大少这觉悟啊!
喜极而泣有木有。
“我就是离家出走又如何,我有本事编,你编一个看看啊?”贾赦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贾珍,“跟我这里聪明机智的,有本事考个状元看看!同样是独苗,人家呢,都秀才啦,靠自己的。而你呢?”
贾珍眼眸都簇着火苗了。
“你想想,你要是出生实力两手抓,两手硬,到时候把你爹都比下去了。你爹科举二甲啊,你要是考个一甲,那就是全京城,不,全大周第一金苗苗啊。头一份!没准都载入史册了,单独列传,”
贾赦说着还拍了一下桌案,一本正经道:“独苗族长爵爷状元青天传。副标题,我明明能靠出生吃饭,却靠实力横行,括号,那些年嫉妒死我的人。”
贾珍心理微微一动,原先那些火苗啪叽一下就熄灭,眼眸滴溜溜的看了眼贾赦,刚想问真得那样传奇,但转念又觉得不对,眯着眼,一脸警惕着:“赦叔,那你咋不靠实力吃饭呢?”
“…………”贾赦面不改色,抬手拍拍贾政肩膀,深深叹口气,哀怨无比着:“你叔祖父他们生的时候没注意,把美貌给了我,才智给了你二叔。就像这盘点心一样,一块块的分散了。可你不一样,全都给了你啊!千亩地里一根苗,跟千亩地里全是苗,能一样吗?”
贾珍恍然大悟点点头,随后笑笑,拍拍胸脯,“没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其他人默默看着傻乎乎笑得露出小白牙的贾珍,嘴角抽抽,垂眸喝茶。
贾赦见状,收到鼓舞,觉得自己有幼师的天赋,再接再厉给人讲故事,“来,我们来说丑小鸭的故事。这从前有个小鸭子呀,毛绒绒的……”
铿锵有力的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至理名言重复了一遍,贾赦眼角余光扫见神色带着震撼的贾政,眉头一挑,难得好心肠的宽慰了一句:“老二啊,虽然你哥梦想着你高中状元当阁老,但是现如今积攒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咱们不急,慢慢来,一步步走稳就好。”
—其实要他说,贾政敢浪费大好光阴,抽死他!
贾政点点头,但旋即又想学着贾珍扭个头傲然不理会。可还没等他埋汰一句“跟唐僧一样念叨多少遍了烦不烦”,就听得身后猛得响起一声笑声,一扭头就见一大汉挥舞着刀,喃喃着“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贾政:“…………”
“偷听啊。”贾赦生气,但转念想想,他也没啥,充当一回说书人而已,若是能够让人有所领悟,也是好的。
“多谢这位公子。”手握着刀的大汉朝贾赦一抱拳,毕恭毕敬道:“这随意窃听,是我的错,到时我李天霸定然奉上厚礼感谢。”
他今日本在日月山庄跟武林盟主喝酒,因听闻孙神医被找茬,故而便提刀来护卫了。毕竟他们江湖人打打杀杀的,得罪谁都不好得罪神医。结果这顺势一观望,却是听得粗俗易懂的故事,猝不及防的回忆起自己的点点滴滴,忽然就醍醐灌顶,甚至还有所领悟。
其实他自己这一生,倒也像那丑小鸭,因为资质平庸,被家人师门鄙夷,坚持不懈,历经千辛万苦,重重磨难才有所收获。只不过随着功成名就,拥有天下第一霸刀的美誉后,迷失了自我。
“看起来还挺有礼貌的。”见状,贾赦低声感叹了一句,“不用不用,若是你有所领悟,便也是极好的。”
“不妨请公子指点指点。”说完,李天霸便迫不及待的拔出了刀。
刀一出鞘,带着铮铮之音,尤其是在璀璨的眼光下,无比晃眼。贾赦三人吓得瞪圆了眼—这什么发展?!
侍卫们也顾不得喝茶了,起身将三人团团围住,常柏站最前头,急道:“我家公子不会武。”
这江湖人什么毛病?!
秦楚涵微微运气,站在了贾赦的身旁,眸光带着警惕。
与此同时,这刀鸣嗡嗡,似乎像是在号令一般,其他武林人手中的武器都控制不住跃跃而出。
“我演示给您看。”其实他一有所顿悟,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拔刀的澎湃心情。
贾赦一愣,就见眼前晃来晃去的,明晃晃的寒芒。可问题是,没有五毛特效,他压根看不懂啊!就感觉寒气嗖嗖的,挺有压力感,都有些窒息了。
似知晓人所思,最后收刀之时,“轰”得一声,就见得尘土飞扬,黄沙漫天的。
“咳咳……”贾赦捂着鼻子,挥挥手,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周边倒抽冷气的声音,一回头就见原本平坦的青石板的路,出现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鸭子。
雕刻的那个栩栩如生,深不见底的。
刹那间周边一片死寂。
就连听闻消息赶到茶棚的孙忘忧神色也带着丝不可置信看向李天霸。
此人算江湖鼎鼎有名,大器晚成的典型例子。自打创办了霸道门,最最最厌烦的便是有人拿他曾经过往说是。
比如说最最落魄的时候挥刀当厨倌的。
手艺看起来真不错。
李天霸恭恭敬敬的问道:“怎么样公子?”
贾赦内心无比懵逼,“什么怎么样?”
“这鸭子,像不像您先前所描绘的?”
“…………”贾赦恍恍惚惚,愣愣看看那小鸭子,还别说雕工不错,这……扫过那厚厚的青石板,贾赦眼眸瞪圆了起来,失声:“这……这是街道!赔钱!你毁坏公共道路,这是个罪,懂不懂?”
李天霸一脸懵逼,“罪?”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听闻这公子催促弟弟配个图的,他原以为人会很喜欢呢。要不是他没见过天鹅长什么样子,就雕天鹅了。
不过,这年头江湖人被朝廷死死压着,也是忒麻烦的一件事,一点都不像祖父辈那般自在逍遥。
“既然恩公说了赔钱,那就赔。”李天霸一挥手,示意门徒去官府交钱。他现如今已经能够做到收放自如了。放眼天下,也很少有敌手了。
贾赦听到这话,气得窝火,“你这种思维是不对的,知不知道啊?什么叫恩公说赔就赔?谁是你恩公了,我……”
猛得一拍桌案,贾赦铿锵有力,“我可是堂堂朝廷的五品御史,奉命监察地方!捍卫律法的尊严,懂不懂?江湖有江湖的道义,还有侠义,但是任何的自由都不能凌驾法律之上!”
知不知道观前街数百年后是文物古迹啊?!
得亏不是去武侠世界当勋贵!
否则得被气死!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