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翩翩刚回到芷兰院,便气急败坏的往地上摔了一只茶壶。
听见动静的二夫人从里屋走出来,扫了一眼满地的碎瓷片,吩咐丫鬟立刻收拾干净,然后拉着赵翩翩往隔间的软榻上坐下。
“这是怎么了,谁惹得我心肝宝贝发这么大火?”
“还不是赵容清那个贱人!”赵翩翩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将下午发生过的事情说了一遍:“……早不吐血晚不吐血,偏偏选在我和永乐王爷聊得兴起的时候吐血,分明就是故意想把王爷的目光引到她身上去!后来王爷果真就在她那楼里待了半日也没出来!平日里倒装得一副清高模样,我呸!不过是个不择手段、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草鸡!娘,永乐王爷好不容易来一回,就因为她从中作梗我连话都没来及说几句……”
眼见女儿气得都快哭出来,二夫人拍着她的手道:“一个快死的病秧子,你因她动怒岂不是白白气坏了身子?她当着永乐王爷吐血对咱们来说那是好事,你觉得王爷会看得上这么一个病入膏肓随时可能断气的人?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命大,苟延残喘死不了,只因为她脸上长的东西,这辈子也不可能染指永乐王妃的位子半分。傻孩子,跟她置气,不值当呢。”
想到昨日在花厅内,容清摘下面具后那张狰狞丑陋的脸庞,赵翩翩瞬间觉得平衡舒坦许多,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那个丑八怪,还想跟我争嘶……”
“怎么了?是不是被蜜蜂蛰的地方又疼了?快将面纱取下来我瞧瞧……哎哟,这怎么看上去越来越严重了啊。”看着赵翩翩满脸红肿透亮的疙瘩二夫人心疼得不行,狠狠道:“都怪那个小世子,好端端的做什么拿蜜蜂祸害人!哼,有娘生没娘养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一旁侍立的宋嬷嬷立刻将隔间门关起来:“小姐轻声,总归是皇族,被人听去可就麻烦了。”
赵翩翩丝毫不以为然:“皇族又怎么了,也就是今圣至今还没有子嗣,他这个世子才显得精贵些。等日后我成了永乐王妃给王爷生出一堆小世子来,他若仍这般横行霸道毫无教养,还想继续在王府待下去不成。”
二夫人接过丫鬟取来的药膏,往她脸上小心涂抹:“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暂时在百花苑中碰见他,少不得还要温言软语讨他欢心的。只可怜我家宝贝,无缘无故受这一场磋磨。”
赵翩翩疼得受不住,伸手死死掐在丫鬟胳膊上,眼中闪过一抹浓烈的愤恨:“今儿个早上在百花苑门口,赵容清那个贱人还故意指使她那只破鸟将我脸上的面纱给扑了下去,所有人,包括守在门口的王府侍卫都看到了我这副样子!且等着罢,早晚有一天我非得将那只鸟拔光毛烤了吃!”
二夫人涂完药,用湿帕子将手擦干净,搂着她道:“赵容清无关紧要,以后有的是机会找她算账。娘问你,之前教你把握住这个机会与那些高官贵族家的小姐郡主们交好,如今怎么样了?”
赵翩翩噘着嘴,将帕子往地上一扔:“可别提了,我不就从永乐王爷那多得了点东西么,一个个看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心眼小得不得了。娘说过最值得结交的两位,周将军家的侄女儿周婉琳,还有宋国公家的小郡主,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和赵容清亲近得很,今日连午膳都是一起用的,又笑又闹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我自然不愿意往她们跟前凑。”
“看来那短命鬼是想法子抢在你前头了,”柳漪漪叹了声,心中不免有些惋惜,不过很快便回转过来:“不要紧,除去这两位剩下高门贵户的小姐还多着呢,秦阁老广荫候,比之也差不了多少。
翩翩,娘知道你性子有些好胜,但听娘一句劝:如今这些小节上谁多谁少不重要,能赢得永乐王爷倾心、坐上永乐王妃的位子才是笑到最后。因此平日里与那些小姐相处尽管平易软和些,十几岁的小姑娘那还不好哄嘛,就算被你别了势头一时心中有气,送些好吃好玩的精巧物件那也就成贴心姐妹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娘有的是银子,你尽管放开手去交际周旋,明日便教宋嬷嬷多给你准备些汤水点心荷包钗环之类的,只要送出去,娘包管你很快就能与她们亲亲热热一块儿相处。儿啊,与这些千金小姐们亲密交好,对你往后那是百利而无一害。
退一万步说,若最后当上永乐王妃的不是你,提前和未来王妃打好关系,凭借我儿的品性样貌和家世,还怕在这延康城里寻不到合意郎君?”
赵翩翩脸上一红,半晌抱着二夫人的腰有些扭捏道:“其实,永乐王爷我就挺喜欢的。”虽然凶了些十分吓人,可长得真是高大英俊,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好看。
脑中想着有朝一日那般威武英俊的王爷将会成为自己的夫君,那双强壮有力的臂膀将会环过自己的腰肢,赵翩翩脸上更红了。
柳漪漪眉开眼笑:“好好好,我们家宝贝儿如此优秀,那位永乐王爷除非眼瞎,不然呐肯定也会喜欢你的。你爹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晚上也不会和咱们一起用膳了。正好厨房今日准备了许多好菜,咱们娘俩小酌几杯好好吃他一顿。嬷嬷,教丫鬟赶紧将饭菜端上来罢。”
提到赵子洲,赵翩翩倒想起来一件事:“娘,你觉不觉得爹他特别护着赵容清啊,从那贱人回来后就是,前几天为了那只鸟还当着奶奶的面将我说了一顿,又要我在百花苑里事事听从赵容清的——就算心疼她娘死得早,也不能这样偏心啊。”
柳漪漪身子一僵,眼中暗芒急闪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片刻后握住赵翩翩的手:“我儿放心,不管你爹态度如何,还有娘护着你呢。他念旧也好心疼也罢,这赵家早晚全是你的,旁人啊,半点也别想沾。”
这一番母女谈心显然颇具成效,因为第二日在百花苑中用午膳的时候,容清便看见赵翩翩身边的丫鬟提着两架三层食盒,给众千金们分发燕窝。
“咦,”有千金很快发现了燕窝的不同寻常之处,“赵小姐这燕窝怎么竟是金色的呢?”
赵翩翩笑得甜美,娇软的语调恰好将那一抹骄傲自得掩盖下去:“刘小姐有所不知,这燕窝与普通燕窝不同,乃是最顶级的金燕盏,唯有黄金血燕的初唾可成,对于女儿家养生滋补具有奇效,这样的燕盏只要连续喝上半月,便能教肌肤润泽通透,滑不留手如刚剥壳的鸡蛋也似呢。”
此话刚落,拿到燕窝的诸位千金眼中立刻亮了亮。
向来与她交好的陆小姐适时捧场:“啊呀,这么好的东西,怕是价格不菲罢。”
“一盏也就百来两银子而已。”赵翩翩眉眼弯弯说的轻描淡写:“价格倒是其次,主要是不好买——这金燕盏是邻国大楚极北之地的特产,数量极其稀少,延康城中我还没见过哪家铺子有卖的。我也是因为外祖的一名学生如今迁到楚国定居,才能搭上线每月买一批的。这么好的东西翩翩怎能藏私,立刻就想到了一同为太后娘娘祈福的诸位——都说咱们象征着百花,多喝几盏燕窝,那可就人比花娇呢。”
众千金都笑起来,长廊上一时满是道谢声,果真就有不少小姐立即和赵翩翩互称起姐妹来。
角落处的一张石桌边,容清再次与周、宋二人围坐一处。周婉琳心直口快,悄悄冲容清吐了吐舌头:“你这妹妹,当真和你没有半分相像。”顺带着婉拒了将燕窝分送到这边的赵家丫鬟:“这东西着实精贵,我自小在家粗野惯了不大适应,替我谢谢你们家小姐的好意。”
宋小姐也推说吃的东西够多没收下。至于坐在旁边的容清,那赵家丫鬟看也没看一眼。
容清端起绿水熬得鱼羊笋丁浓汤喝了一口,眼中似笑非笑:“人家可不愿意认我这姐姐呢。”
前不久赵家宣布失踪多年的大小姐被找回来时,关于当年始末的内宅秘闻很是满城风雨的传了一阵,周宋两位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知道赵家后院不大安宁。此时相互对视一眼,识趣地转开了话题。
宋思荼满脸担忧的看向容清:“我上午听说你昨日竟吐了血?是不是因为种花太过劳累了?如今可有大碍?滋补身子所需的药材若有不凑手的,我家中有许多,这就派丫鬟回去取过来。”
容清这回倒是真笑起来:“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真要有事也不会好端端坐在这喝汤了对不对?应当是丫鬟们传得太夸张了。”
“我就说定是其他人以讹传讹,”周婉琳道,“真要吐血那得多严重啊,瞧瞧阿荼的小脸都被吓白了,好啦,你也听到容清说的,这回总该信我了罢。”
宋思荼尤有疑虑,望着容清又嘱咐一遍:“那真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才行。”千万不要和娘亲当初一样,自己强撑着谁也不说。
周婉琳:“还有我还有我!只要有我能帮得到的地方,容清你千万不许客气。”
容清心中一暖,对着二人点头:“嗯。”
吃过午膳,宋思荼要出门一趟,周婉琳也说有些事项,三人互相道别,容清带着绿水和另一个丫鬟往花海里走了两刻钟散步消食。
顺着溪水往回走时,隔着一丛灌木远远便看见周婉琳背对着站在楼底下,正要开口打招呼,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她对面还有一人——锦衣长袍金蟒加身,不是永乐王爷是谁。
微风迎面吹过,正好将二人的对话零星送来几句:
“……周老将军近日可好?”
“叔父身体好着呢,就是闲不住,昨儿个还念叨着手痒痒呢想跟王爷比划两招……”
“……烦你回去帮我跟将军说一声,这两日必定上门拜访让他尽兴……”
“那可太好了,不知到时候王爷可有兴致和我在沙盘上比赛两局?叔父前不久才夸我于排兵布阵上有所长进,这一回可未必会再输给王爷了……”
剩下的话语听不大清,但瞧着二人言笑晏晏的神态,分明是极熟络亲和的。
容清停下脚步,略作思量后决定从小楼后面绕回去。然而将将穿过青石小路绕到楼前,便看见有名侍卫正站在小楼外的走廊柱子旁边,而身着嫩黄色衣裳团子一般的王府的小世子,正踮着脚尖撅着屁股,趴在窗台上将一袋东西从半开的窗户往里倒——从袋子凸出的形状以及不停翻涌的动静来看,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昨日一天没见到他,还以为他是被永乐王爷斥责闭门思过反省去了,原来是去抓蛇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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