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 李成则手头上这本小说也快完结, 最后五万字一气写完就直接交给了方掌柜,大约周报上还能连载三期。
他如今名声甚热, 不止周报畅销, 出的上下两册书都卖的很好,就连顾青瓷都偷着收藏了两套。
连那些茶馆茶肆里的说书先生也爱讲崔氏三郎的故事。
方掌柜问李成则可有构思准备下一本书, 李成则并没给他准话, 只说有时间了会再递稿子。
总归他身上还有正经功课不能丢, 科举考试可是他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条。
既然要在科考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自然要早早做好准备,需距离下一科, 也就两年功夫了。
原身底子本来就不够扎实,学的也不深。
脑子里那点东西倒是让李成则渐渐融会贯通了去。
好歹是当了大学教授的人, 学识眼界学历一概不缺。
缺的只是时间。
李成则不敢自傲,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世上从来不少天才, 科举考试不啻万人争相过独木桥, 端凭真才实学说话。
寒窗苦读十余载, 可不是一句空头话。
李成则倒也是十年寒窗读书过来的, 只奈何他学的和现在要考的东西大不相同。
不过好在学问多少有相通之处,从新再来一回也没什么排斥的。
李成则的优点在于,成功过的人自有他一套成功的法门, 绝非偶然。
智商、自制力以及学习方法一样不差。
又幸得是继承了原身的全部记忆, 不然还要从零开始。
李成则收集整理资料信息的能力一流, 很快针对自身的情况指定了一套适合自己的学习复习计划。
有效利用既有资源来辅助自己提高是最好的方法,但难的是这个时代资料不太好收集,不比现代的大数据时代,互联网能解决几乎所有难题。
但是这一步他没法跳过去。
一连跑了大半个月的书肆滞之后,李成则意识到,他需要一个这时代的老师。
有些东西隔着阶层隔着文化差异他很难真正了解到更为深刻的一些东西,更甚者,再这样闭门造车不与人交流,恐难得到更大的进益。
身而为人,一个男人,或多或少都会有野心。区别在于,有些人的野心在现实生活的磨搓中渐渐消失,而有些人却反被压制激发得越来越大。
李成则当惯了斯文教授,他在学生和一部分特地人群面前总是惯于维持一副温和绅士的模样。
表象如此却不能代表真实内心也是这样。
若真是这样,陡然魂穿这个时代之后,就不会把目标定在“士”的阶层了。
优秀的老师不是那么好找的。京中倒是有诸多私人学馆学舍,譬如原之前上学的地方,但李成则没把目标放在那里,更没打算回原来的私塾。
他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私塾那些先生绝对不是目前的他所需要的。
最理想的状态是能拜一个对科举考试一途了若指掌,本身又是从科举仕途出身的人作老师。
但这个选项也是李成则最不指望的,从一开始就在心底早早划掉的选项。
无他,他还没有资本让那些人对自己另眼相待,给自己当老师。
思考了半宿后,李成则心里有了想法。
京城里有个奉太书院,乃是举国闻名的三大书院之一,多少勋贵高门达官显贵之族优秀子嗣在其中就读求学,当然亦有学问不凡的寒门子弟。
总之用一句话囊括,就是奉太书院人才济济,才华佼佼者不知凡几。
而在里头教书的,就有许多当世大儒。
而自来这样的书院非普通人想进就能进的。
李成则便是那普通其中人之一了,考中秀才时成绩就是中下游,在别人眼里毫不起眼的一个人。
李成则眯着眼睛想,要想进奉太书院,恐怕要先弄一张引荐帖才听。
如此……
说不得就要靠一靠他的小妻子了。
啧,怪道那么多人嫉妒他结了门好亲事呢。
*
顾青瓷还不知道自己叫人惦记上了。
临近寒食节,昔日闺中认识的人邀约她出门踏青。
顾青瓷如今有着李成则纵容着,很不拘束她,只需同孙氏说上一声就能出门,比之以前方便许多。
李家院子小,连个花园都无,她一早有些闷得慌,收到帖子两日后,便打扮停当兴高采烈出门了。
只是哪里想到,这一番是有人故意想看她出丑。
说是去踏春,临了变成打秋千。
打秋千很算是寒食节上不可或缺的一项娱乐活动,自来寒食节也有被叫作秋千节的。
姑娘女郎们大多也喜欢这项玩乐节目,但是这大多里却不包括顾青瓷。
稍微熟悉的、同顾青瓷有些交情的谁不知道顾六姑娘最是不会打秋千。
而偏偏这次就有人存了坏心,把她骗出来引她上当。
一群姑娘笑笑闹闹,顾青瓷还来不及拒绝,就被簇拥着加入其中。
众位姑娘各自都押了彩头,顾青瓷木着脸,从发间拔下来一根蝴蝶式样镶嵌石榴红宝石的金步摇。
没人知道她手心里全是汗。
玉珠心里担心得很,正想劝说主子推掉,谁知这时候一位小姐就故意出口激了顾青瓷几句,顾青瓷脑子一热,当即脱口而出,“谁怕了,来就来。”
后来就……
不提也罢。
现在人回来了,且躲在屋里哭呢。
谁也不许叫进去。
输了彩头没什么,问题是脸全丢光了。
顾青瓷扒在秋千上,厉声尖叫涕泗横流的丑模样,又成为圈中女眷的笑谈了。
从玉珠那里了解到整件事情的李成则一脸不可思议。
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娶了个智商为盆地的小妻子?
自顾平复了一下心情,李成则才问:“没摔着吧?”
玉珠连忙回说:“并没有。”主子哭成那样,背后推绳子的丫鬟也不敢多用力推高。
只是到底因心中惧怕露怯,才叫人嘲笑了去。
万幸没受伤,李成则松了一口气。
说罢挥挥手,道:“我进去看看她,你们自去忙。”
玉珠福了福身退下了。
李成则抬脚进里屋,绕过几面屏风,就见着扑趴在软榻上的顾青瓷。
听见脚步声,顾青瓷头也不抬,只厉声道:“都出去,出去!我说了不许进来!”
李成则轻声哼笑,半晌道:“赶是吃了炮仗不成,这么大的火?”见她脊背似是僵硬了一下,心里越发好笑。
知道进来的是谁,顾青瓷就没做声了,但依旧趴在榻上一动不动,脸全埋了起来。
李成则走过去,在旁边坐下,伸手去把顾青瓷拉了起来,半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顺背。
一边道:“听说你今日出去玩了?”
顾青瓷眼下正是羞怒的时候,容不得旁人提一句那个事。
哪里想李成则竟都知道了,简直恨不得立即钻进地洞,心里又委屈得不得了。
面上过不去,掩饰一般大声道:“不要你管,你出去!”
李成则心里轻叹,笑道:“我真走了你怕又要哭了。”
顾青瓷端是个傲娇别扭的性子。
本来要哭的,被他这样一说也哭不出来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硬是给憋住。
李成则还偏要继续撩拨她:“你这是被自己羞愧得不想见人了么,我看看……真难受了?”
顾青瓷扭过头去。
李成则捏着她的下巴给掰了回来。
挑眉:“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明知道自己怕高,旁人说两句话激你你就要上当。可好好记着这次教训,下次再回来哭我也不管你了。”
顾青瓷眼睛红巴巴的,过了会儿,才说:“她们就是故意骗我的,原也没谁说过要打秋千,去了才知道,我若不答应她们还以为我怕了呢!”
李成则哽了一下,很不明白顾青瓷的逻辑。
“你要踏青插柳、赏花作诗又或牵勾射柳哪样不行,偏生最怕的要去玩自己最怕的秋千,幸得是没摔着受伤,不然有得你罪受。”
顾青瓷依旧闷哼着一脸惨样。
李成则笑了,道:“不若我给你指个办法,教你一招来出气如何?”
顾青瓷抬头看着他。
“也不用你玩什么阴法子,更不跟着旁人学,眼下正是好时候,你邀别人一同蹴鞠,且在球场上找回场子就是。”
顾青瓷还以为是什么好法子,就竖着耳朵听,一听他说蹴鞠,脸色又一下子蔫吧了下去,哼道:“哄着我玩呢,不说蹴鞠向来都是男儿玩的,再一个这玩意儿都不时兴了,如今没几个人玩。”
李成则哑然,还是头一次听说运动有时兴不时兴的。
忍不住嘲道:“你日日旁人玩什么你就玩什么就时兴了?蹴鞠古来有之,哪个朝代不兴盛,‘上以弓马为务,家以蹴鞠为学’这话不是假的。你们姑娘这里倒是奇了。再者,前朝女子马球都打得,也没有哪条规定蹴鞠独独男儿能玩,你若先玩,带起风潮来那才是头一份呢。”
顾青瓷听着,不知不觉忘了生气。
片刻后道:“小时候也是常见男儿玩的,只是后来爹爹说这东西粗鲁,娘便也让哥哥少玩了,若是真的……”她不觉在心里思考了起来。
李成则巴不得给她找点事分散下精力,于是慢悠悠道:“人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以前你听岳父的,现在可不是得听你相公的?我若许你玩谁还能置喙不成。”
顾青瓷被哄得差不多了,只是那个气性没过,是故道:“说这个已经晚了,我今日才被那些人笑话,目下哪里还敢出门。”
“这就不敢出门了?她们笑她们的,你又少不了一块肉。”
顾青瓷鼓着脸颊,呐呐,“你说的轻巧,她们又不是笑话你。”
李成则啧了一声,道:“夫人太不讲道理,这事却又与我不相干,你还想让别人来笑我?”
顾青瓷愤愤,“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你莫要曲解我的话。”
李成则大笑出声,过了会儿,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不生气了吧?那快出去把,你那嬷嬷和几个丫鬟怕还担心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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