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风流债

    肖放坐倒在地毯上，想他肖放活着的时候惬意风流、人生得意，如今人还没死透，就被人胁迫名誉不保，一时哭笑不得。

    到底能有什么把柄落在魏辛手里？

    肖放自认光明磊落、凭本事立身，虽然看不惯娱乐圈某些做派也得罪过人，但决不会有什么糗事足以毁他声誉啊。

    难道……是风流债？

    肖放外形俊郎、性格活跃，事业又逢上升期，对他有好感、甚至投怀送抱的各路美女数不胜数。肖放对于知性、成熟、妩媚、温婉的女性，心之所好，也不会刻板拒绝。

    但在肖放心中，演艺事业才是他的终生伴侣、永不下堂的正房，其它都是露水情人、至多红粉知己，彼此图个开心就好，做到好合好散、互不相欠。

    出道十余年，虽然幕内之宾不少，他从未与哪位佳人确立过关系，杨凡也帮他严防死守，娱记蹲防数月都拿不到他的花边新闻。

    所以，影帝肖放的风流，那就是娱乐江湖的一段传说。

    圈内猜得到，没人抓得到，绝无实锤，应该不至于栽在这事儿上死后被人做文章、甚至敲诈。

    杨凡虽然对他的事一清二白，肯定是不想拿他的名誉冒险，才不得不跟这个魏辛周旋。

    果然好兄弟！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转，眉头微皱想起齐晴，那个唯一的例外，就是他还未来得及对外公布的未婚妻。

    齐晴被喻为“当代最有灵气的女演员”，不到三十已是金马、金鸡双料影后，可谓风华正茂、前途无量。二人在一次颁奖典礼上坐在一起，算正式认识，之后有过几次合作，就开始了私下交往。

    肖放很欣赏齐晴的表演才华、在演技上是他最认可的女星，因此与其它情人相比，在他心目中齐晴的确有着更高的地位，但也仅此而已，他并未对这段关系做任何规划。他以为，在娱乐圈风声水起这么多年的齐晴也会如此。

    但有一天，齐晴巧妙地通过杨凡套问他家房门的密码，他知道后才惊觉：这女人是想正式进入他的生活。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都是杨凡作为经纪人代他出面处理，杨凡快被他练成分手大师了。所以这次，他仍然让杨凡出面。不想，杨凡问了句：“不再想想？你也老大不小了。”

    肖放好笑地叫起来：“你好像比我还大两个月吧，居然好意思说我？你先做个表率，不然这辈子休想打发我。”

    杨凡立马闭嘴，奉命分手去了。

    不想，齐晴一口答应，只要求肖放请吃散伙饭。

    依杨凡的主意：饭无好饭，口头应付一下，别去了。

    肖放却说：“是男人，就得给对方一个消气的机会嘛。”他心里感觉对齐晴有些亏欠，毅然单身赴宴。

    齐晴那天穿着一身碎花长裙，亲切又知性，婉约又豪放。肖放立马被迷住了，两个人喝了很多酒，放了很多狠话、也换了很多沾着酒味的甜言蜜语，最后回到肖放的住处，分手宴变成了爱爱的“复活节”。

    完事后肖放倒没糊涂，要把话说清楚：“我很迷恋同你在一起，但是我们能做的，也止于今晚这样。”可以一起快活，但是不会有未来。

    齐晴一边梳头，一边像老朋友似地说：“你的秘密数字是多少？”在娱乐圈，所谓秘密数字就是睡过的情人，能谈论这个的，都是铁得不能再铁的哥们或是能交换隐私当作“安全保证”的闺蜜，情人之间绝对不会踫触的尴尬话题。

    她主动问这个问题，似乎在暗示什么。肖放大笑：“想玩大小点吗？”

    齐晴无视他话里的刺，语气中带着认真的感伤：“这一点都不好笑，无论是因为什么开始，这个游戏都越玩越没意思，尤其当你在玩的过程中，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玩的时候。”

    这还用问吗？肖放反问：“你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玩吗？”

    齐晴停止梳头，看着他说：“我怕有一天，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玩，这数字最后会疯长到让心都麻木了，怎么办？”

    她的语气不像对一个情人，而是对一个知无不言的密友，坦然地打开迷茫的心结。

    这种感受肖放也有，那种短暂的一夜风流，能给予他的快乐远不及最初猎奇时的体验，越来越像是强迫症给自己反复加盖“我有性/生活”的印章。

    他没有表现出来，调侃道：“男人嘛难免风流，都是这样找呀找呀，最后才可能踫到那个正确的休止符。”

    齐晴体谅地一笑：“也是。你还年轻，可以继续找下去，可以找很久，一路试下去，直到休止符出现。可是，如果一直没有出现呢？你就这样一直一直试下去吗？”说话的样子，像一个大姐姐对着少不更事的少年，只是那笑容里有着耐人寻味的伤感。

    肖放突然感觉很疲惫，没有回答。

    齐晴凝视着他：“就怕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休止符。”

    肖放烦躁地闭上眼睛，闷声道：“那就继续风流下去呗。”希望她闭嘴。

    齐晴转回头用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理浓密的长发，甚至没有看他，说：“不怕你风流，我可以就这样陪在你身边，直到你找到你想要的休止符。”

    肖放吃惊地看着她：“为什么？”她该不会是想炒作二人的关系吧？虽然影视圈这样的先例不少，但齐晴不是这个路数啊！

    齐晴的眼睛流动着水光：“我们都不是游戏人间的人，趁着心还没有麻木，我想停下来，哪怕我不是你的休止符。”

    情场上最怕你不过想玩玩对方却是认真的，肖放说笑着掩饰他的震惊，婉拒道：“风流债是要命来还的，我不想债台高筑。”

    齐晴对着镜子审视自己毫无瑕疵的脸：“又不是要嫁给你，你怕什么？”语气平稳，丝毫不像在谈情说爱的女孩子，带着些无所畏惧的豪放。

    肖放斜躺在床上，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齐晴一头蜷曲的长发，配上镜子里反射出的端庄白晰的面庞，形成强烈的色彩和气韵上的反差，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不知是否因为她的神情，那美带着悲怆，像注定要被毁灭的命数。

    那一刻，肖放确定：她真的爱他，并准备好被他伤害。

    他突然厌倦了，无论是之前的情人还是之后的天涯芳草，心底浮上迷茫又沉重的挫败感，只想放弃、挣脱和逃离，而她，就在眼前。

    他说：“我们结婚吧。等我从法国回来，就正式公布。”声音坚定，毫无转圜余地。

    梳子坠落地上。齐晴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为什么？”她从未提出这样的要求。

    肖放一哂：“让你欠着，我才能风流得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