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惠明雅两人跟在陈嫃身后, 一起规规矩矩地朝赵仙仙行了个跪拜大礼, 随后就退开在一旁候着。
明惠双眼红红的, 一直垂着头, 嘴巴撅得都能挂个油瓶了, 可见方才是被明雅的一番话给气狠了。
她都怀疑明雅是收了赵仙仙的什么好处了,怎么一直以来都处处帮着她说话。
这赵仙仙,明面上与自家主子扮着姐妹情深,背地里,说不定吹了多少枕边风来抹黑自家主子呢。
不然当初贵为皇后时怎么会一直独守空房若是圆过房了, 如今好歹能留个妃位嫔位,也至于这般狼狈地被逐出宫。
陛下如今都直接不承认自家主子了, 还明着说赵仙仙才是原配、是嫡后,也不知道宫外的人会怎么想
她又抬眼偷偷瞥了一眼主位上的赵仙仙, 瞧见她那身流霞缂丝衫,连件最寻常衣衫都是用那贵比黄金的缂丝制的,更是替陈嫃不值了。
这几年来, 皇帝借口国库空虚, 一而再再而三下令缩减宫里的用度, 敢情这省下来的银钱都流到露华宫来了。
陈嫃起身后, 莞尔道“这大礼你自然受得起的, 我知道是你求了陛下,才有了我这县主之位。”
皇帝心里眼里就只有仙仙一人, 怎么可能会替她考虑一想就知道定是仙仙的主意。
“这算什么”赵仙仙拉着陈嫃一起坐下, 扬起了唇角, 饶有兴味地说“陈姐姐,日后你也要多入宫来,看望我与陆儿呀”
她们俩其实也分不出谁的年纪大,谁的年纪小,但陈嫃的性子更稳重些,又向来照顾赵仙仙,倒也担得起她的一声姐姐。
“到时候仙仙别嫌我烦就是了,我啊,肯定是会常进宫来的。”陈嫃轻叹了口气,眼眸里含着笑意,拍拍她的手,戏谑道“便是不来看你,也该来瞧瞧大皇子才是,我也算是他的姨母呀。”
两人边吃着茶点,边闲聊着。
正好这时,乳母抱着睡醒了的大皇子出来,陈嫃直接伸手就接了过来抱着。
大皇子这段日子又长开了些,小模样越来越像赵仙仙了,生得白白净净的,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机灵得很,她光看着就觉得一阵心软,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对他这般厌恶。
“几日不见,又沉了不少,真是一天一个样儿。”陈嫃掂了掂手里抱着的大皇子,突然又眉开眼笑“我每每想起他这名字的由来,就忍不住发笑,都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同意了。”
赵仙仙是习惯了李陆这名字,所以才默许的,她嬉笑道“叫起来怪顺口的,也就没改了,况且,陛下自个儿原先的名字也是起的随便。”
李大山这名字,可不就是起的随便极了。
“也就只有你敢说这话了”陈嫃把孩子还给乳母后,伸手轻刮了一下赵仙仙的鼻子。
两人又一起逗弄了一会儿大皇子,陈嫃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就起身来要告辞了。
赵仙仙牵着她的手,要送她走出殿外,其实也不过几步脚的距离,她一直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陈嫃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柔声问“仙仙,你这又是怎么了”
赵仙仙一抬起头来,眼眶里噙着泪花,依依不舍道“陈姐姐,我还是舍不得你出宫。”
起初刚知道两人的身世时,赵仙仙还忍不住对她生了些隔阂,如今到了这个时刻,什么都化成不舍了。
自从视她如亲女的赵姑母去世后,陈嫃便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女子了。
前世她被流言蜚语冲昏了头脑,与陈嫃两人离了心,再没有往来过,今生好不容易重来一回,却又要分离。
“傻仙仙,方才不是才说过吗以后我会经常入宫来的。”陈嫃被这煽情的氛围弄得语气也带着一丝哭腔,用手中的丝帕替她擦脸上的泪珠子。
赵仙仙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陈姐姐,你可别忘了,平日里不要停了药,若是再有哪儿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诊治才是。”
她一直忘不了,前世陈嫃因着头风发作,早早地就离逝了。
一旁的流云和明雅也是红了眼,有些不忍。
而清云和明惠两人,倒是一直在互相干瞪着眼,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
待赵仙仙目送着陈嫃乘坐的轿辇渐渐远去,才转身回殿内,经过露华宫庭院里的小池塘,脚步微微一顿。
虽说天儿还热着,可孟秋已至,满池残荷里还剩两朵并蒂的红莲盛放着,被风微微拂动着,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光彩。
她看着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叹了口气,才款步姗姗地回到了殿中。
。
皇帝自重生以后,就不像原先那般倚重沈焕了,直接把他打发到楚地那头去办差。
如今夏秋之际,楚地一带洪涝不断,就让他当个钦差大臣去督察当地的赈灾进度。
若不是如今朝中自己的心腹还不多,沈焕这人还有用处,他都想一了百了地直接把他给杀了。
如今只能命人在他每日的吃食中下绝子药,这样也不会再有什么女帝沈岚降生了。
皇帝又把内阁首辅冯大人的养子,也就是冯佑光提拔了上来,直接顶了沈焕的那户部侍郎的位置。
这人与沈焕是同一届科考的,名次虽不佳,只是个三甲同进士,但他是个有能力的,尤其是极其精通财政管理,前世攒了不少政绩才混出头来。
如今皇帝正与新上任的冯侍郎商议着,税收与军中拨款等事宜,他有意把前世的赋税、徭役制度改革,提前个几年进行。
前朝一直用着苛刻的赋税制度,来养活大批的官吏和军队。所以才会各地轮番爆发各种叛乱起义。
自他称帝后,就一再减免了好几项赋税,可这么一来,拨给军中的银钱就开始捉襟见肘了,而且还便宜了那些地主富豪,寻常的平民百姓照样还是承担着重税。
冯佑光其实十分受宠若惊,自己只是个名次靠后的同进士出身,靠着养父冯首辅的面子才没外放出京去当地方官,进了翰林院当了个庶吉士。
想不到陛下会不顾众位大臣的反对,直接就指名道姓钦点自己为正三品的户部侍郎。
而且这位传说中泥腿子出身的皇帝,还是个勤政爱民的,居然还计划着要把沿袭前朝的制度给改了。
随后张德全进来通报,说是礼部尚书求见,兴许是因着封后大典的事来的。
皇帝默了须臾,还是觉得仙仙的事更为要紧,商议改革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成的,就让冯佑光退下了,宣他进来。
礼部尚书向皇帝禀告着封后大典已经准备妥当,说着说着,又提起了皇陵与后陵的修筑进度。
皇帝想起这档子事来,脸猛地一黑,从前想着让那陈氏死后离着自己与仙仙远些,特意让人另外在一百里外的选址,单独修了个后陵给她。
可如今仙仙才是自己的皇后,恨不得生生世世都与她在一起的,怎么可能死后与她分离两地。
“后陵停建罢,皇后定然是要与朕合葬的。”他板着一张脸,眼眸中含着隐怒。
礼部侍郎想不到还会有这么一出,额头顿时冒出了虚汗,迟疑片刻后道“陛下,后陵如今已经修筑了一半了”
皇帝闻言,思索片刻后,咳了一声又道“再修成个皇陵罢,留着给大皇子日后用,也不算浪费了。”
“这”礼部侍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大皇子才刚出生没多久,就给他修陵墓,有这么对自个儿亲生儿子的吗
“罢了罢了,你去同工部的人说,后陵那边直接停工了,日后再议。”皇帝方才那话说出口就懊悔了,按着赵仙仙如今对那臭小子的疼爱,知道他干出这样的事来,该气得几天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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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嫃乘着轿辇来到宫门前,还需再换乘马车,才能前往皇帝赐给她的县主府。
她刚下了轿辇,就见怀化将军贺仲钦正立在那备好的马车前,等着自己。
贺仲钦见她来了,顿时双眼一亮,又有些手忙脚乱的。
自从几个月前,出了他弟弟那档子事儿后,他就被皇帝调到了肃州前线守着,前些天回京述职,才知道了陈嫃如今是静乐县主了。
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又想方设法打听到陈嫃离宫的日子后,就早早地在宫门这儿守着。
“见过静乐县主。”他朝着陈嫃弯腰拱手行礼,耳尖有些发红。
他其实是因着,当初李大山只要娶了陈嫃,就能轻易得到这江山,才佯装成极为钟情陈嫃的模样,向镇国大将军求娶她。
虽说一开始的心思并不单纯,可后来陈嫃真的嫁作他人妇了,他却又深感悲痛欲绝,烂醉了几日几夜,这才知晓了自己是真的心悦这位温婉端秀的将军千金,便是不要这江山皇位,也想娶她为妻的。
如今她恢复了身份,自己也尚未娶妻,一切都还来得及。
“原来是贺将军啊,有什么事吗”陈嫃看清了来者后,淡淡地问道。
贺仲钦不由自主的向她身边靠近了一步,一脸诚挚道“在下从前就一直钟情于县主,如今县主恢复未嫁之身,嫁给在下可好”
等了半晌,没见她回应,心中略微有些忐忑,但又觉得自己是如今唯一愿意娶她的人了,她定然会欣然应许的。
陈嫃被他这话弄得有些猝不及防,定了定神后,委婉拒绝道“如今我还不打算考虑婚嫁之事,贺将军还是另寻她人罢。”
然后就要掠过他,踩着脚踏上马车。
贺仲钦一愣,想不到都到这个时候了,自己的一片痴心还会被拒绝,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用力地抓住她的手“只有我不介意你的身世,也不介意你的过往,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
陈嫃脸色一沉,感觉到他话语里对自己的轻贱,更是对他心生不喜了。
“贺将军请放手,我好歹也是个有封地的县主,品阶比你这怀化将军还要再高一些。”她坦然迎上贺仲钦的目光,神情淡淡,言语警告,然后又用力地挣开了他,自顾自地上了马车。
贺仲钦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又开始懊悔自己方才的失态,狠狠地跺了跺脚
。
天色已晚,夕阳缓缓隐下,皇帝忙完政务后,就一如往常一般,阔步往露华宫走去。
赵仙仙本来拿着个拨浪鼓摇晃,逗着小床上的大皇子,见皇帝过来了,就牵着他一起走到饭厅的花梨木圆桌前。
宫人们陆陆续续端了膳食进来,整齐地摆上桌来。
赵仙仙觉得今日的冰糖糯米藕做的不错,这正是吃藕的时节,又做的软烂香糯、甜而不腻她便多夹了几筷子,又夹了一块,想喂给皇帝尝尝。
皇帝实在不是个爱吃甜的,但这可是仙仙亲自喂他的,怎么能不吃他张嘴咬了一口后,发现倒没有想象中那般甜腻,又一口把剩下的吃下了。
见赵仙仙望着自己的双眸亮晶晶的,带着一丝期待,赶紧笑着说“确实是好吃,明日也让御膳房再做一回吧。”
待两人融洽地用过晚膳后,皇帝还要政务需要处理,直接就在露华宫的书桌上忙了起来,赵仙仙则是先去浴间里头梳洗了。
如今她已经出了月子一个多月了,身子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又想到皇帝已经忍耐了许久,便特意换上一身薄如蝉翼的绫纱裙,穿在身上若隐若现的,本就生得肤白如雪,仙姿佚貌,身段也是曼妙不已。
一头青丝松松的挽起,薄粉未施,朱唇不点自红,妩媚中又透着几丝娇俏可爱,美得动人心魄。
便是流云与清云这两个日日伺候的人,看着都觉得颇为撩人,心肝儿直颤了颤。
赵仙仙收拾好后,又觉得这身衣裙实在是太透了,羞得双颊染上了绯红,急忙爬上了床,用被子捂着自己的身子。
皇帝批阅完剩余的几本折子后,也迅速地梳洗过,进了寝殿来。
瞧见赵仙仙用被子紧紧捂着自己,只露出个小脑袋来,看上去乖巧又撩人,他颇为宠溺地笑道“仙仙,你捂着这样不热吗”
“陛下,你快过来”她的声音娇软灵动,皇帝本就爱极了她,听着更是在心底里荡起一阵涟漪。
他大步走到这紫檀木拔步床边,翻身上了床,实在是担心她热着了,便伸手掀开了被子。
低头一看,顿时觉得血液里的火气上涌,怎么都移不开眼,心跳的律动不断加快,不住地低喘着。
他声音变得有些沙哑,问道“仙仙,你这是在勾引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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