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虽没有翻修过露华宫那般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但到底是历朝历代皇后中宫,处处都显露着大气庄重感。
赵仙仙云髻高耸,长裙曳地,由流云与清云两人搀扶着, 款款步入长乐宫正殿, 走到殿中央时脚步一顿。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她微微福身, 因为大着肚子, 动作不太标准。
“快免礼, 各位夫人也坐罢。”皇后原本坐在主位上,见她来了, 急忙起身下来搀扶起她, 又望着她莞尔一笑,眸子里闪烁着光。
“是。”众人齐声应着,纷纷坐回了方才位置上。
皇后想拉着赵仙仙手,一起坐在主位上, 但赵仙仙动作却更快些, 径自坐在了主位右下首空着位置上。
有几位夫人开始抬起头来, 打量这位备受恩宠贵妃娘娘,上回除夕宴上隔得远, 只知道她生极美, 但都没仔细瞧清楚模样。
今日赵仙仙只略施粉黛, 描了眉, 轻点了口脂, 放眼看着似乎比上回除夕宴上又丰腴了些, 但五官生极为精致,一身雪白玉肤透着红润,好比春日里开得最香艳夺目牡丹。
兵部尚书夫人韩氏,明显做作地咳了一声,她见与自己同来几位外命妇,只顾着盯着那狐媚妖妃看,都忘了这回进宫来本意,故意提醒她们该回神了。
“皇后娘娘,咱们这回入宫,主要是想给两位娘娘请安。”韩氏快速地瞥了一眼赵仙仙,然后满脸诚恳地望着主位上皇后,诚心诚意道
“最近宫里头传了些故弄玄虚流言,皇后娘娘也该好好管管才是”
另外几位夫人一听这话,惊得瞳孔一缩,面面相觑,这韩夫人是怎么回事明明说好了两头都不得罪,只是过来打探消息,韩夫人这话铁定要惹得贵妃娘娘不喜了。
“这位夫人是”赵仙仙佯装满脸疑惑问道,她其实知道对方是谁,只是话听着不舒坦,于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她。
韩氏原要继续说话,顿时哽在喉咙里,冷嘲热讽了半天,结果对方根本不认识自己,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回贵妃娘娘话,臣妇韩氏,是兵部尚书家。”
“哦,原来是韩夫人,本宫还以为是谁呢,手都伸到皇宫里来了。”赵仙仙端起茶杯细呷了一口,板着秀脸,语气不冷不热。
韩氏再次被赵仙仙呛火冒三丈,欲要反驳她话,她身旁一位夫人一脸急切,拉了拉她衣袖,她这才有了些理智,只能忍气吞声咽下去,片刻后生硬地扯起嘴角笑道
“臣妇也是为了两位娘娘着想,如今宫廷内外流传闲言碎语,一听就是捕风捉影事儿”
“放肆”坐着主位上皇后朝她怒喝了一声,满脸阴霾密布,“韩夫人都没打探清楚事实真相,就跑来长乐宫信口开河,是谁给你胆子”
一众人见皇后发怒了,心里暗道不好,纷纷跪地垂首,“请皇后娘娘息怒”
那惹起着祸端韩氏还坐着,没反应过来,见与自己同来几位外命妇都跪着了,才火急火燎地也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息怒,臣妇只是只是”
“韩夫人,只是什么”赵仙仙一脸认真地追问道,又攸地笑出了声,眼眸泛起了一丝兴致。
韩氏被她笑,弄得浑身一个激灵,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在她猜想里,皇后娘娘定是为着最近流言而忧心忡忡,自己给她个台阶,好让她出手去压住那些风言风语,让她记着自己好
“好了,都起来坐好罢,都跪着像什么样儿”皇后脸色恢复了一贯冷静,“那些话并非是捕风捉影,而是真。”
这几位夫人刚起身坐好,又被这话惊得浑身一凉,尤其是那韩氏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贵妃确实是大将军与长公主女儿,本宫只是长公主抱养孩子。”皇后顶着众人震惊目光,从容不迫道
“再过些日子,本宫便要卸下凤冠了,再等贵妃腹中孩子落了地,陛下就给她补办大婚与封后大典。”
说完还朝着赵仙仙温柔一笑,心想着也不知道仙仙消气了没有
另一位稍年长夫人,犹豫不决地开口问“皇后娘娘,可是,这这贵妃娘娘,看着与晋阳长公主,没有半分相像啊”
“贵妃貌随其外祖母,前朝淑懿皇后,自然就与长公主不太像了。”皇后见说话是卫国公夫人,是当年晋阳长公主手帕交,语气和蔼了许多
“本宫才见了淑懿皇后当年遗存画像,实在是像得如模子印出来一般,说是没关系都没人信。”
卫国公夫人一听才放下心来,顿时又替自己当年闺中密友伤怀不已,眼眶泛红,噙着泪起身走到赵仙仙身旁,仔细端详着她
“若是长公主能知道,贵妃娘娘还活着就好了”说完后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泣不成声。
赵仙仙倒是被她这突如其来举动,弄得颇为尴尬,手上正端着杯盏,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她从来就没见过自己生母晋阳长公主,不管别人提起多少次,她都生不出什么感情来。
“卫国公夫人,您可别吓着贵妃了,她现下还怀着孩子呢。”皇后连忙起身来拉住卫国公夫人。
其余还坐着夫人们都讪讪地,特别是兵部尚书夫人韩氏,后背绷得直直,额头上还冒着虚汗。
安慰过卫国公夫人后,皇后也觉得没什么好说了,直接让她们退下,只留了赵仙仙下来要商议些事。
“仙仙,先前我帮你寻产婆与乳母,如今都在宫里了,你可要见一见”皇后笑盈盈地问,留她下来,就是为着这事儿。
赵仙仙一愣,想不到皇后还惦记着这事儿,原想着两人关系不同以往了,像是隔了层什么似,结果她还没忘帮自己寻产婆乳母。
她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柔声道“既然已经在宫里,那便见一见罢。”
过了一盏茶功夫,就有五个妇人上前来请安,其中三位相貌平平,却格外珠圆玉润,一看就是正值哺乳期少妇。
而另外两位,一个年纪偏大,略显富态;一个似乎还不到四十,有些黑瘦,但两人看起来都十分稳重,想来应该都是有经验产婆。
“这几位都是有经验产婆和乳母,我担心着到时候人手不够,特意多寻了几位,都是家世清白,你瞧着可还行”
“嗯,娘娘亲自挑,臣妾自然是放心。”赵仙仙心头一暖,抬眼对上了皇后视线,两人相视一笑后,像是和好如初了一般
而那几位夫人告退后,在离宫路上,心思各异,有绞尽脑汁想如何讨好赵仙仙,也有背地里偷偷打算将自家女儿送入宫来。
这赵贵妃虽说身份变矜贵了,但到底是个婢女出身,能管些什么事待她坐上凤位了,还不得找人帮她协理后宫陛下如今专宠于她,却不见得往后都是如此,毕竟古往今来,以色事人,终是不能长久。
。
入夜后,二月十二凸月渐渐拨开云雾显露出来,与露华宫走廊上众多精美绝伦彩色宫灯,交相辉印着。
紫檀木拔步床上,两人都梳洗过了,皇帝侧耳伏在赵仙仙圆润孕肚上,听着孩子跳动声。
“听着倒是个调皮,闹腾得厉害,仙仙你平日里可有什么不适”皇帝将她落下几缕发丝别到耳后,关切问道,又用唇贴了下她莹白小巧耳珠。
他灼热气息喷洒在颈脖间,赵仙仙不由地颤了颤身子,声音软软绵绵“没,平日里都很乖,不怎么闹人,兴许是知道父皇在,故意跟您打招呼呢。”
皇帝心中一喜,也认同了她话,伸出厚实大掌轻柔地在她肚皮上抚摸着。
“臣妾倒是想起了件事,原来沈侍郎算得上是臣妾表哥啊。”赵仙仙双眸澄澈,凝睇着他。
“都表了不知几表了,不必称他为表哥。”皇帝想起沈焕那清俊疏朗面目,心里突然泛起了酸涩,自己长得不怎么样,又黑又壮,大多数人一见着自己就骇怕。
赵仙仙知道他又想歪了,轻叹了口气,巧笑道“沈大人家闺女都快学走路了,陛下您醋什么呀”
被这么直截了当地揭穿后,皇帝眼神有些漂浮不定,摸了摸鼻子,“朕没有醋,仙仙别提他了,咱们睡罢。”
“臣妾还睡不着。”赵仙仙嘟起樱唇,伸出手来捧着他脸,迫使他直视自己。
皇帝看着她艳若桃李小脸,还有如凝脂般滑腻雪肤,耳尖发烫,眼神也有了变化,缠绵地亲吻她捧着自己脸一双柔荑。
“别弄了,臣妾还有话要说呢”赵仙仙抽回了双手,娇嗔着,“过两天便是花朝节了,陛下若是有空闲,带臣妾微服出宫,去祝神庙会上逛逛,好不好”
“仙仙乖,庙会上人多,恐怕会挤着你肚子,等孩子生下来了,咱们再慢慢去玩,可好”皇帝迟疑了一下,见她实在想去,有些不忍,但还是放心不下,委婉拒绝了她。
“有陛下在身旁,怎么会有人挤着臣妾”她一双杏眼亮晶晶,隐隐带着期盼。
她这话说是真,前世每回微服出宫游玩,都没人敢靠近她们身旁六尺以内,毕竟这位皇帝长得鹤立鸡群,人高马大,刚毅深邃五官看起来凶神恶煞。
皇帝听这话还以为赵仙仙是在夸他,嘴角不住地扬起,心里头一想,以自己武功,护着她个小姑娘确实绰绰有余,所以之后赵仙仙又娇声央求了几句,他就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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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就到了二月十五花朝节这日,正巧是晴空万里,拂过微风都是暖意融融。
赵仙仙一大早就醒来了,一边用着早膳,一边等着皇帝下早朝。
等着等着,连最近爱吃豌豆黄、枣切糕、酱香小蹄都吃没滋没味。
今日她特意穿了一身无绣花缃色罗裙,梳了个简单圆髻,斜插着两支素银簪子,瞧着倒真有几分像平民百姓家小娘子。
皇帝一下早朝就如脚底生风一般,疾步过来了,昨晚睡前赵仙仙念叨了许久,他怕来晚一些她心里等得急了。
“陛下陛下快看看,怎么样”赵仙仙见他来了,扶着腰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转了两圈。
“好看,仙仙穿什么都好看。”他压低了声音应她,眼眸中带着温柔与爱恋。
随后皇帝也换上了赵仙仙准备许久平民衣衫,牵着她手,上了一辆看似普通,实则内里布置极佳,并且机关重重马车。
因着顾忌她肚子里孩子,马车一路上都不疾不徐,过了一炷香多才到了东市这头祝神庙会上。
花朝节传说是花神生辰,于是每年到这一日,人们纷至沓来,在花神庙这一带巡游,成了庙会。
花神庙里还请了十二位伶优分别扮着每年十二个月花神,表演诸多与花有关神话传说。
庙会街道两边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人流也如潮水,偏偏打扮成平民着装皇帝与赵仙仙身旁,空余得很,无人敢靠近。
跟着狐朋狗友出来凑热闹贺仲鹏,一眼就瞧见了这对打扮普通却引人注目男女,尤其是这位虽大着肚子,却有着仙姿玉色小娘子。
待他走近了些,看清楚小娘子容貌后,惊艳不已,舔了舔唇角,眼神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贺仲鹏是如今怀化将军贺仲钦幼弟,自小就是被娇惯着长大,与他兄长完全两个样,他在西京城里是赫赫有名纨绔子弟,打着自己兄长名号仗势欺人、四处作恶多端。
“这么漂亮小娘子,头上怎么只戴着这么两支不值钱银簪子呢”贺仲鹏好似看不到皇帝森冷目光,走到两人面前,直勾勾地望着赵仙仙。
“小娘子啊,你这丈夫就是个中看不中用,平白生这么高大,连件好点儿首饰都买不起给你。”他吊儿郎当地说个不停,“不如你跟我回家吧,小爷我娶你做正头娘子,也不介意你肚子里孩子,生下来抱回他家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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