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冢陈达这话语一落下, 像往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惊起一片涟漪,霎时间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这又是怎么回事”皇帝皱着剑眉,也颇为困惑地望着陈达。
“草民前些天, 在长公主从前所住院子里, 发现了一处暗室, 里头立了两尊衣冠冢, 一尊是草民与长公主第一个小产孩子, 另一尊,写着”
他忽地敛下眼眸, 抿了抿唇, 双拳紧握着,继续说“木牌上写了皇后娘娘,不,应该是贵妃娘娘生辰八字。”
赵仙仙纤细手指不自然地瞬间收紧, 身上青白色软缎裙都被她抓皱了, 苍白双颊染上了一层薄红, 自己方才是误会皇后娘娘了
接着眼眶再次泛酸,轻吐了一口气后, 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皇后一直望向自己带着歉意目光。
两人眼神一对上后, 赵仙仙感到有些不自在, 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滋味。
就在此时, 被宫人钳制住徐氏, 也不知哪里来力气, 拼命挣扎之下竟真将几个力气大宫人挣开了,猛地扑到跪在另一边皇后面前,吐出来方才宫人塞在她口中破布,满脸难以置信。
“嫃儿,你说你是长公主抱养来不是当初那个孩子”她胸口不停地起伏,怒目瞪着皇后质问着,刚才挣扎太过她发髻早就松开披散了,衣衫也松松垮垮,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当初那个孩子,出生第二日就起了高热,直接就没了气了”
皇后敛下眼眸,掩盖住了她眼底失落情绪,她一直以为徐氏是真心疼爱自己,还因此对徐氏亲女赵仙仙颇感愧疚,原来这疼爱背后,藏了这么多不堪。
徐氏整个人变得惊慌失措,如鲠在喉,愣神片刻后,又声嘶力竭地说“不嫃儿,一定是长公主骗你一定是她定是知道了我当年调换了两个孩子,才故意这样同你说”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泪流满面“她是为了报复我们母女对她是为了报复”
“你仔细看看,皇后哪里有半分像你我”赵父看妻子开始胡言乱语,动作迅速上前去拉住了她。
话语里带着苦涩“再说了,若长公主知道实情了,为何不把仙贵妃娘娘接回去,反倒还让你孩子,安安稳稳地当皇后”
徐氏脸色骤然大变,似是不愿接受赵父话,猛地不住地对赵父拳打脚踢,甚至伸手去用力扯他头发。
赵深急忙上前去拉住母亲徐氏,但徐氏悲愤交加,力气不同以往,一下子就把赵深挣开了,又欲要冲到主位上打那位长公主亲生女儿赵仙仙。
“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把人拉住了”皇帝面带狠厉,声音染上几分隐怒,朝着几个宫人喊道,又站起身来,又用自己身子挡住赵仙仙,怕徐氏发起疯来伤着她了。
“是”宫人们得了指令,赶紧上前去制住了不停撒泼地徐氏,怕她又像方才一样挣脱开来,直接用绳索将她团团捆住。
赵父得救后,整个人都窘迫不已,衣衫都被徐氏撕破了些,披头散发,又面带愧疚地望向赵仙仙,直直跪在地上磕头。
“草民有罪都是草民治家不严,才让内人生了这般歹毒心思,求陛下赐罪”
赵深也随着父亲一起跪了下来,饱含愧疚地板着脸,唇角牵出一抹苦涩笑,但心底里又藏了几分窃喜,仙仙竟然不是自己亲妹
“阿爹,哥哥,你们快起来罢,本就与你们无关若不是你们与姑姑,我也”赵仙仙心生不忍,眼角噙着泪花,看不得向来疼爱自己父亲兄长这么跪着磕头。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这徐氏”陈达倏忽间抢了赵仙仙话,他听着赵仙仙称赵父为阿爹,心里泛起了一阵阵酸,仙仙什么时候也能喊自己一声阿爹
“来人,直接将她押到大理寺去,先关起来,沈焕你也跟着一起去看着。”
皇帝神色阴鸷,瞳孔散发着锋利光芒。
他本想命人直接把徐氏手脚砍了,再关到阴暗潮湿牢房里,留住她命慢慢折磨她,但不好让赵仙仙听到这样话,吓着她了怎么办只好先让人先押送去大理寺。
突然被点名沈焕反应慢了半拍,他一直安静地坐在另一端看戏,没想到皇帝会让自己跟着一起去大理寺,心里揣测了两下,就应下了,转身与那几个压着徐氏宫人出了殿。
徐氏再怎么拼命挣扎都没用,就这么被捆住手脚押走了。
而赵父与赵深、皇后等人还垂着头跪在地上不动,正殿内一时间又陷入了冗长安静。
“阿爹、哥哥、皇后娘娘,你们快起来罢,这样跪着像什么样”
赵仙仙遥看着徐氏被押走了,才回过神来,稍稍舒了口气后,柔声细语道,还扶着腰撑着扶手,想亲自起身去扶起她们。
一直立在她身旁候着清云,却还没晃过神来,她向来就是个爱看戏,但这次真让她瞠目结舌了。
也是,谁会想到这位妍姿俏丽、千娇百媚贵妃娘娘,长着祸国妖妃姿容,却才应该是真正皇后恐怕连写话本子人,都不敢这么写
她顿了片刻后,用洋洋得意眼神望着皇后身旁一起跪着明惠明雅二人,尤其是明惠。
别以为她不知道,明惠私下里看不起自己家贵妃娘娘,说话难听得很,殊不知她自恃高贵皇后娘娘是个假,而自己家贵妃娘娘才应该是真正皇后。
明惠感受到清云落井下石目光,背脊僵硬,涨红了脸,本就耷拉着脑袋,一时间垂得更低了,她回想起自己以前说过话,觉得丢脸极了。
若是赵仙仙看到清云挑衅明惠眼神,定会想起原书中剧情,清云也是个小反派,她忠心于女主角恶婆婆赵贵妃,私下里为了主子多次给女主角沈岚甩脸色、下绊子,后来沈岚称帝后,将她凌迟处死了
“仙仙说是,都跪在这儿像什么样,都起来吧。”皇帝拉住赵仙仙,心疼她身子重,不愿她起身,又听赵仙仙还唤赵父为阿爹,于是语气也颇为亲和。
“岳父大人,你与阿深都先回去罢,我们这儿还有其他事情要商议,就不多留了。”
陈达听了这话气得差点就岔气了,自己算得上是皇帝恩师,又向来把他当作自己半个儿子看待,怎么就没见他真心实意地,喊过自己一声岳父呢
赵父倒是被惊心里一咯噔,眼前这跟高大威严、面容刚毅皇帝,用着这么亲近语气,唤自己这个平民百姓为岳父大人,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捏得慌。
随后赵父赵深两人也离开了,赵仙仙本就大清早地被皇帝狠狠折腾了一番,睡个回笼觉又被吓醒了,现在松了口气后,倦意也开始袭来。
皇帝看她困得眼皮子直打架,又心疼又觉得可爱极了,索性让皇后与陈达都先候着,自己搀扶着赵仙仙,慢步进寝殿里头休憩一下。
亲自帮她解了外衫后,又顺手拔下了她发间几根簪子,直接轻松地打横抱起她,赵仙仙半眯着眼,下意识揽住他脖子,脑袋靠着他胸膛。
走到那雕刻了繁杂花纹紫檀木拔步床边,才将赵仙仙轻轻放在床上,她一沾枕头就昏昏欲睡了。
正午阳光透过门窗缝隙照进来,她浓密纤长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白皙嫩滑脸颊泛着淡淡红光,娇艳欲滴粉唇微微翕动了几下,看起来娇憨可爱却又分外勾人。
皇帝被她睡颜撩得心痒难耐,忍不住亲了亲她额头,见她没醒,又低下头来轻含了下她红艳艳唇瓣。
又目光温柔地望了她好一会儿,才轻着脚步走出寝殿,屏退在殿里候着宫人,继续同陈达、皇后商议接下来事。
“朕本就只愿娶仙仙为后,如今更不可能让她屈居在贵妃之位上了。”他语气不冷不淡,眸子里闪烁着势在必得,一开口就直击重点。
“这是自然,只是要怎么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才应该是名正言顺皇后呢”陈达思及此,脸色不太好了,他知道,若是直接说仙仙才是他闺女,恐怕没几个人愿意相信
皇后此时额头上伤口已经包扎过了,她思索片刻之后,蓦地开口。
“其实这事说起来也并不难,直接宣布,可能还会有人质疑,倒不如让宫里人当作传言,散布出去,然后再请些说书人,把臣妾与仙仙身世编成话本子”
“这样一来,不就得费不少时间”陈达心里着急,他恨不得现在就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仙仙才是自己与晋阳长公主嫡亲闺女。
皇帝沉吟不语,过了会儿才接过话头,语气低沉。
“皇后说这法子,倒是可行,虽说确实是费些时间,但如今仙仙大着肚子,也不能立即办封后大典,倒不如先让消息传开,等孩子生下来了,刚好补办大婚与封后大典。”
陈达听了这话,才冷静了一些,随后扯了扯嘴角,一脸踌躇地问“陛下,草民之后能不能常入宫来,看望娘娘”
“怎么大将军不准备继续隐居南山了”皇帝挑了挑眉,睨着他戏谑道。
“隐什么劳什子居,老子亲闺女就在这儿,谁知道你有没有欺负她”
陈达听他提起隐居这档子事儿来,殿里也没有旁人了,也懒得装斯文了,两人都是混过军营,说话难免有些粗俗。
皇后听了,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但到底要保持端庄温婉形象,只笑了这么一声就急忙抿着唇,但双眼仍能看到她笑意。
陈达被她这突如其来笑声,弄有点臊了,摸了摸鼻子,霍地又开始担心她会对仙仙心生怨恨。
自己从前常常外出征战,回府时又是抓紧时间同长公主相处,与她就不怎么亲近,况且她从小又是个拘谨性子,自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与她相处了
“嫃儿,你不会”待要说出口,他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父您放心,我不会怨仙仙,我只觉得愧疚万分,居然用她身份活了十几年”她敛起笑意,神色变得认真。
旁人或许会觉得她很可怜,坐在后位上还被拉了下来,可她自己只觉得欣慰与释然。
若不是长公主抱养了自己,说不定她当年就活不下来了,如今长公主孩子还在,而且就是自己最亲近好姐妹仙仙,她既愧疚又欣喜,而且她再也不用胆战心惊地守着身世度日了。
“你还是像以往一样唤我为父亲吧,虽说如今找回了我与长公主孩子,但你也是我们养女以后也一直都是。”
陈达见她是真一脸释怀,无半分怨恨,心里也是欣慰不已,到底是晋阳长公主亲自教养出来孩子,平时在徐氏身边也没有被她耳濡目染。
“是,父亲,待事情了结后,女儿还要回将军府住呢。”皇后听了他话,轻声道,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皇帝懒得看他们父女情深戏码,他有这空闲时间,还不如去看仙仙睡觉时娇憨可爱模样既然事情说定了,便让他们俩都退下了。
这时张德全送来了几份紧急奏折,他直接坐在露华宫寝殿里茶桌上批阅,时不时地望一眼床上睡意正浓赵仙仙,心里一片柔情似水。
忽地想起当年,他还是个在军营里混吃混喝小兵,帮着正在训练好兄弟赵深往他家中送信。
小赵仙仙以为是自己哥哥回来了,甩着头上双丫髻,迈着小短腿冲出来抱着他大腿,还甜甜地唤他哥哥。
当时霎那间,他觉得自己心跳快得不正常,心想着眼前小丫头,比年画上福娃娃还要可爱上许多,世间定没有比她更好看人了。
平日里赵深就时常吹嘘自己有个像仙女一样漂亮妹子,他不以为然,甚至还觉得好笑,怎么会有像仙女一样好看人
但真见着了,他就又觉得赵深话说错了,听不是像仙女一样漂亮,而是比仙女还好看
他支支吾吾地解释了自己是帮赵深送信后,小赵仙仙立马皱起白胖小脸,怏怏不乐,伸出手想接过他手中信件,他却突然把信举高。
“你叫我一声大山哥哥,我就把信给你,好不好”他耳尖泛着红,低声问道,心想着,就算不叫,我也会给你。
“大山哥哥,快把信给我吧”小赵仙仙不懂他意思,但还是娇声娇气地喊了一声。
他又想起了赵仙仙自小住赵家村,虽说因着赵父在镇国大将军府有差事,她们家在这乡下村子里头,算得上是富足,但怎么能和大将军府相比
他越想越觉得心里揪着疼,自己仙仙本该是奴仆成群伺候,穿着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地长大,都是那个徐氏
“张德全,派人去大理寺,让他们定要好好招呼那位徐夫人,但命留着,死了就等于是让她解脱了。”他走出寝殿,压低了声音吩咐张德全,眼神中迅速地闪过了一丝阴鸷。
“是,奴才这就去。”张德全也低下声音来回应,眼珠子转了转,心想着这徐氏报应也该来了。
。
大理寺潮湿阴暗一间牢房里,单独关着方才被押走徐氏,她身上绳索还未解开,口中塞着破布也还在,若不是沈焕方才一起跟着过来解释了一番,大理寺官员们都要吓坏了。
这位徐夫人,可是当今赵贵妃母亲,赵贵妃是个什么人物就因着她,陛下至今仍没有留宿过皇后娘娘长乐宫,空置后宫不说,甚至还扬言自己终生不会再纳妃,只要赵贵妃一人
宫廷内外都流传着一个说法,宁可得罪皇帝陛下,也不能得罪他宠在心尖尖贵妃娘娘。
得罪了陛下,还有可能找贵妃娘娘求情,吹吹枕边风;可若得罪了贵妃娘娘,陛下直接就拿人开刀了。
如今这位受到椒房独宠贵妃娘娘母亲,被捆住手脚,破布塞在口中,狼狈不堪、衣衫褴褛被押送过来大理寺,谁人敢处置
还是跟随过来沈焕,直言不讳地解释了,这徐氏是真犯了事,押送过来这事,陛下与贵妃娘娘都是知情,让他们先将人收监,待陛下发话了再处置她。
大理寺卿沉吟片刻后,只好吩咐人将徐氏先单独关起来。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张德全派人趋步来到了大理寺,传达了皇帝意思。
“这徐夫人可不是咱们贵妃娘娘生母陛下意思是,可以随意用刑,但是命得留着,不能让她解脱了。”
大理寺卿等一众官员,手心里捏了一把汗,知道了这位徐夫人并非是贵妃娘娘生母,而且还得罪了陛下与贵妃娘娘,这才觉得事情好办了许多,直接把徐氏交给一名狱丞处置。
这得了差事狱丞来到了关押徐氏牢房,命在一边候着狱卒把她身上绳索解开,再扣上沉重脚镣与手铐,将她绑在因晒不到阳光而发了霉墙上。
塞在徐氏口中破布被狱卒动作粗暴地取出后,她就开始龇牙咧嘴地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狗奴才,可知道我是谁还不快放了我”
狱丞唇上勾勒出一丝尖锐嘲讽,阴森森地望着她,嗤笑了一声“呵,那敢问您是谁啊”
“我我可是赵贵妃生母”她看对方笑诡异,心底闪过不详预感,吞了一口唾沫,壮着胆大声喊道“你知道吧,陛下最宠爱就是贵妃娘娘,怎么可能要把我关在这鬼地方还不快给我解开手铐”
她在人家地盘里,居然还一如既往地趾高气扬,狱丞想起方才大理寺卿话,嘴巴翘起。
“可是陛下身边人过来说了,徐夫人您啊,可不是贵妃娘娘生母呢,人家还交代了,让咱们要好好招呼招呼您”
狱丞话一落下,就朝方才那个狱卒扬了扬手。
得了上头示意狱卒,扬起沾过盐水鞭子,先朝空中甩了两下,试试手感,然后狠狠地抽在徐氏身上。
徐氏猝不及防地被抽了好几下,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浑身发着虚汗,像是在摧心剖肝,撕心裂肺地哀嚎着。
这鞭子上还布满了倒刺,抽过地方衣衫都裂开了,露出了尽是血淋淋皮开肉绽。
狱丞这时突然又想了起来,自己上头吩咐过,得留着一条命,以后慢慢折磨,于是只抽打了她十余下就让人停手了。
只留下伤横累累、浑身上下没几处好肉徐氏,正痛苦地昏迷着,被扣在牢房发霉墙壁上,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骚臭味
。
赵仙仙这一觉醒来,太阳都快要下山了,一睁开双眼,就看到皇帝坐床边黄花梨木茶桌,认真地翻阅着一本资治通鉴。
她不禁心下一暖,又想到,陛下从一个只算得上识字人,到现在稳坐龙椅,定是在自己不知道时候下了不少功夫
皇帝一抬头,看见她已经醒了,顶着乱糟糟发,睁着波光潋滟,如含秋水双眸,呆呆愣愣地望着自己,忍不住一笑,站起身来坐到床边,温柔缱绻地将她揽入怀中。
“仙仙今晚想吃什么要不要让人准备上回那个锅子”皇帝宠溺地望着她,轻轻地拍了下她香肩。
“臣妾不想吃火锅,想吃炸鸡”赵仙仙用自己水汪汪杏眼,望着皇帝眼睛,喃喃细语说道,说完还觉得垂涎不已。
除了火锅,穿越女沈岚肯定还带来了各种现代美食做法,炸鸡也是其中一种。
前世赵仙仙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但是其实私底下经常偷偷摸摸地尝她发明各式美食。
怎么尝让人出宫去沈岚酒楼里买啊
“炸鸡是直接把鸡肉放到油锅里炸让人去做就是了。”皇帝看她馋得偷偷咽口水,心里柔软,觉得自己仙仙真是可爱极了。
赵仙仙暗自琢磨了两下炸鸡做法,唤了清云过来,把自己想出来做法告诉了她。
“鸡肉要先腌一下,然后裹上面粉再下油锅,记住了吗”
“是,奴婢记住了,马上就去办”清云一边听一边记着,然后忙不迭地应下,转身就疾步出了殿,亲自跑一趟去御膳房。
一直在另一旁候着流云,连忙取了件织金牡丹花纹蜀锦外袍,服侍赵仙仙穿上,又将她已经睡散发髻重新梳好。
皇帝搀扶着挺着肚子赵仙仙,一起慢步走去饭厅,没多久晚膳也传了上来,其中就有赵仙仙方才指定了要炸鸡。
赵仙仙见着了,顿时皱起了小脸,失望不已,这白花花油乎乎鸡肉,跟前世沈岚酒馆里卖完全不一样啊。
沈岚那种炸鸡,是金黄色脆皮,一口吃下去,便是酥脆爽口,唇齿留香,这端上来,不仅没有脆皮,而且看起来油腻腻,一点食欲都没有
“清云,你没有将我话告诉御膳房那边吗“赵仙仙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出口。
清云也感觉自己这事办砸了,急忙解释道“奴婢说了,只是做出来就是这样”
赵仙仙觉得沈岚肯定还有什么步骤,只是自己没有琢磨出来,所以才会弄成这样。
她想着想着,一时间也不是那么馋炸鸡了,又开始愁起来,怎么现在都还没有关于沈岚任何消息
皇帝见她心不在焉望着那碟炸鸡肉,他倒没觉得这炸鸡肉有什么不妥,甚至还觉得味道应该不错,于是有些担心地问“仙仙,可是哪里不舒服”
“啊没什么这是这炸鸡,跟臣妾想吃不太一样。”她微微撅起粉唇,低声幽幽地说。
“那你想吃是怎么样再让人去做便是了,嗯”皇帝见她因着个炸鸡肉而走神,忍不住失笑。
赵仙仙见他笑自己,也彻底回了神,瞋目瞪了他一眼后,又故意夹了一块失败炸鸡到他碗中让他吃。
“那陛下你先试试好不好吃嘛。”赵仙仙想作弄他一番,佯装娇声娇气道。
皇帝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起来,认真尝了一口,也没尝出个所以然来,虽然有些油腻,但味道倒是可以。
“吃着还不错,仙仙你也试试”皇帝吃完那块炸鸡肉后,又伸筷子想夹一块给她尝尝。
赵仙仙不住地摇头拒绝,心想着,陛下是没吃过真正好吃脆皮炸鸡,才会觉得这样油腻发白炸鸡肉好吃。
。
夕阳西下,晚霞红似火。赵家偌大府邸里,如今只剩赵深父子俩,坐在前厅相顾无言。
愁眉苦脸赵父,突然感觉烟瘾上来了,想取出烟斗来抽一抽,但蓦地又想起往前一次入宫时,赵仙仙说不想自己再抽旱烟,硬生生忍住了。
“阿深啊,你也别怨仙仙,这桩事确是你娘”赵父深深叹了口气,他担心自己儿子想岔了,决定还是把话说清楚。
“当年,若不是你娘调换了两个孩子,仙仙也不会在咱们家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再说了,当时要是没调换,你亲妹子说不准还能活下来呢”
“儿子明白,儿子并没有怨任何人,母亲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赵深敛下了眸子,双拳微微握紧,唇角绷得成了一条线。
赵父以为他还是为着自己母亲被关押进大理寺而介怀,只好拍了拍他肩膀,安慰他。
殊不知,赵深压根儿没想到这上面,他满心满眼都在想着,仙仙不是自己亲妹子,自己也不是肖想亲妹混蛋了,那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可以
。
第二日清晨,春日里暖阳洒落在屋檐上,露华宫庭院里,柳枝也开始抽芽了,万物都开始苏醒。
赵仙仙醒来后,皇帝已经去上朝了,清云上前来扶她起身,又见她心情尚可,才开口禀告。
“娘娘,皇后娘娘一大早就来了,如今在正殿里,娘娘您见是不见”
赵仙仙当即懵了一下,皇后她来做什么沉吟一会儿后,才说“见,不过本宫要梳洗过再过去,你过去让她稍等片刻。”
“是,奴婢这就去。”清云去了前头传话,流云就上前来服侍她梳洗更衣。
她自己慢悠悠地在衣柜里头挑了件月白色窄袖绫纱衫,又配了一袭簇新洋红色六幅石榴裙。乌发让流云侧拧成简单随云髻,斜插了几支细小金镶和田玉髓簪,在耳饰匣子里看了一会,嫌重就没戴。
她扶着腰蹒跚慢步到正殿时,皇后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见她还愿意出来见自己,顿时欣喜不已,但又紧张得手心里布满了一层汗。
“给皇后请安。”赵仙仙循规蹈矩地福身行礼,就是身子重,动作看起来有些迟缓。
皇后今日打扮得十分朴素,也没有像以往一样穿着凤袍。
看她出来了,急忙上前去搀扶住她,眼眶略微泛着红,面上笑盈盈地说“快别行礼了,你还愿意见我,我就高兴不得了了。”
两人都坐下来后,赵仙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也不吱声,端起茶桌上桂花乌龙茶,呷了几口润润喉。
“仙仙,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若是气我、怨我,就说出来,别不理我好不好”皇后看她良久都一声不吭,心底猛地一慌。
“臣妾没有气娘娘,只是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赵仙仙眼神忽闪,含糊不清地说。
皇后看她像是十分不自在,心里更加愧疚难受了。
“仙仙,我这次来,是想提大将军问问,你可愿意改回姓陈”她迟疑地问出口。
虽然大将军仍然让她称自己为父亲,但是她若是在赵仙仙面前这么喊,恐怕她心里会多想。
赵仙仙倒是完全没想到这档子事,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隆起小腹。
前世皇后病逝后,陛下就想立自己为后,可因着以镇国大将军为首一众朝臣反对下,一直没能成,其实若是陛下一直坚持,说不准就成了。
但她知道,陛下心里很是敬重这位镇国大将军,而且她当时心里也憋着气,若真当了皇后,不就坐实了大将军说,自己为了后位毒害皇后话
所以前世一直到当上皇太后以前,自己都还只一直坐在贵妃之位上。
前世今生都曾百般针对自己、对自己起过杀心镇国大将军,居然才是自己生父,昨天事情发生太突然,她还没反应过来,现在一想,就觉得不寒而栗,难以接受
“是大将军让娘娘过来问”她晃过神来,颤声弱弱地问道。
“是大将军本想亲自来问,但他担心你不愿见他,所以请我帮他问一声,你可愿意改回陈姓”
“娘娘,臣妾不愿意。”赵仙仙顿了顿,又道“阿爹、姑姑与哥哥,一直以来都待臣妾极好,臣妾若是一恢复身份就改姓,岂不是负了他们多年养育之恩”
“你说也是,我知道你心里也介怀从前大将军对你”皇后顿了顿,说到此处她也说不下去了。
从前陈达一见到赵仙仙就没什么好脸色,一开始还想过要将她发卖掉。后来皇帝独宠赵仙仙,不与自己圆房,他甚至对赵仙仙动过杀意
赵仙仙心跳漏了一拍,蜷了蜷手指,抿唇不再说话。
“你不愿意也罢,我来之前就猜到了,只是仙仙,大将军到底是你亲生父亲”她顿在这儿,又觉得自己想说出口话太强人所难了。
“你也别多想,让烦心事耽误了自己身子就不好了,知道吗”
“嗯,臣妾晓得了。”赵仙仙敛下秀眸,不咸不淡地应着。
皇后见她没什么兴致,也没多待,又嘱咐了几句让她好好养着身子,就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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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在露华宫里头发生过事,皇宫上下渐渐流传开来,宫人私下里忍不住八卦这桩大事。
“难怪了,上回除夕宴,我也在崇德殿当值,那位徐夫人长得一般,打扮却艳俗得很,跟贵妃娘娘半点都不像。”
“好姐姐,贵妃娘娘真有传言说那么好看吗”一个小宫女突然双眼泛光,急切地问。
“是呀,快说说,到底有多好看原想着她有了身孕,陛下也会开始扩充后宫了,没想到,还是日日留宿露华宫。”另一旁宫女也絮絮叨叨地追问。
“贵妃娘娘比画里仙女还要好看,当时我看第一眼就看呆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虽怀着孩子,但是那神韵风姿总之是好看到无法用言语形容了。”那宫女似乎至今还在为着赵贵妃姿容而震撼,语气中带着惊羡。
“那这样说,岂不是贵妃娘娘才应该是皇后”一个一直沉默听着话宫女,突然冷不丁地问。
“还真是这皇位本就是镇国大将军让贤给女婿。”这宫女话一落下,急忙左右顾盼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这贵妃娘娘,才是大将军与晋阳长公主女儿,那她才应该是皇后呀。”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几个宫女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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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大将军府,突然热闹了起来,从前就支持陈达文武大臣们,听了宫里传出流言后,知道陈达回来西京了,纷纷上门求见。
众人都静坐在正厅等候着大将军接见,心下忐忑,担心陈达不愿露面。
等陈达出来了,他们都忙不迭地起身来,弯腰向着他拱了拱手。
陈达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们都坐下后,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大将军,可是陛下为了废后而故意放出这么荒谬流言”兵部尚书满脸恼怒地询问,他是陈达以前一手提拔起来,自然站在他这一边。
“是啊,大将军,若是那皇帝小儿为了那妖妃要废了皇后娘娘,咱们定不会同意”
说这话,是如今怀化将军贺仲钦,他从前就与李大山同是陈达下属,只是陈达向来更看重李大山,所以他一直看李大山不顺眼。
底下大臣们纷纷附和着,说着定不会同意废后,甚至还有胆大,说要杀妖妃、清君侧
陈达坐在上首,听着低下人你一眼我一语,双拳握得紧紧,整张脸都黑透了,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们话。
“行了都别说了贵妃娘娘确实才是我与晋阳长公主唯一血脉。”
话语一落下,原本吵杂正厅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都面带诧色。
良久后,才有一个大臣秉了口气,试探着问“大将军,可是陛下拿什么威胁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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