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陈巫九说:“船上的大部分人都基本上得到我们没有不死金身的消息了。我听闻有一部分人想要联合起来,说是要反对通关者在夜晚世界的主导权。”
所谓主导权,不过是自动在一个小团体里当一个意见领导而已。
楚图撇着嘴:“没说他们划水抱大腿就不错了,这还想干嘛?他们当自己过了一夜就有经验了,就能自己过接下来的第二夜、第三夜了?搞笑。”
陈巫九的表情却有些凝重:“这条船上很多人请的保命岸客,是埃尔宾的人。”
楚图的表情这才变了,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埃尔宾是一个有名岸客,楚图当年进圈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很有名的岸客头头了,手下聚集了一大帮的人,当时就已经垄断了几个港口的岸客生意。除了楚图、陈巫九这样有一技之长的独狼能继续有生意,很多人都被他们逼走了。
大主顾们非常喜欢他们的行事方式,因为他们的生意失败率非常低,而手段,就是拿同一个小世界里面的其他玩家,来为自己和主顾趟雷。有时,一些不必要的探查,他们都要逼迫其他人为此付出生命,因此,和他们的人一起入夜的人,除了主顾之外几乎没有人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条船上有人之前碰巧和埃尔宾的人一起进过航线而侥幸活下来。他出来之后远离了这个圈子,连带着对其他岸客都很有敌意,更别说这条船上大部分的生意是埃尔宾的。”陈巫九说,“据说已经聚集起了一批人,成立了自救联盟,宣称这种岸客自身不保的情况下,会对他们这些新人做出残忍的抛弃,会对他们不利。可以说,他们在夜晚的世界里和岸客是完全对立的。”
“这真的是……”楚图心里暗骂了一声埃尔宾,还连带着拖累他们,“这条船是从香港出发的,他们的手怎么伸到这边来了。”
陈巫九耸了耸肩,继续说道:“这个自救联盟打算拿你开刀。”
“这管我什么事情?”
“他们说,你曾经是岸客,而且在第一夜里胁迫商唤年。毕竟你们之前也有这么些传闻。”陈巫九说,“他们把这当做了岸客是他们敌人的证据,用来吸引更多人加入他们。”
“虽然这条船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但要是说知名度最高的,还是商唤年,谁叫人家是明星呢?还这么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一看就是被你这种酷爱欺男霸女的恶霸欺负的人。你是被抓典型了。”
楚图现在只想杀了沈英执。
陈巫九顿了一下,不确定地说:“要不,接下来的几夜,我们弄点清楚底细的岸客,抱团进去吧?”要说起来,他们其实和埃尔宾的人没有很直接的冲突。楚图没归国前,在岸客圈子里也是名声响亮的,如果他们主动组队,埃尔宾他们倒不一定会拒绝。
楚图先点了点头,但很快就否定了:“不能。”
“怎么了?”
“这条船上的岸客大部分都是埃尔宾的人,小部分独狼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聚集起来的。我不能和埃尔宾的人一起进去,不然的话,我的助理……”
陈巫九顿时理解了他的意思。岸客在航线中的优势地位,不仅仅是因为不死金身,还因为他们的经验和在黎明航线中培养出来的通关的意识。即使他们没有不死金身,比起新人来说还是太强太强。
这样的情况下,新人小周很可能被他们习惯性抛弃。
楚图被他的这些事情弄得头晕脑胀,无奈地扶着额头:“先别说这些了,我会注意队友的。谢谢你的信息。我之前找你,是有事想问。”
“什么事?”
“有关商唤年。”
“你还真胁迫他啦?”
“你丫到底站谁那边!”
“对不起,对不起,请讲。”陈巫九推了推眼镜,咳了一声。
楚图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们第一次的那条航线,五年前的那条,商唤年是不是也在上面?”
“没有吧?那条航线上活下来的几个人我都了解过,没有这个印象。”陈巫九歪着头,“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楚图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那,你能帮我查一下,商唤年以前上过黎明航线吗?”
岸客圈子里有一套自己的规则来记录黎明航线。除非全船人死绝了,不然到岸后,从幸存者或者船上的岸客嘴里,都能知道这条航线是黎明航线。而岸客之间,有自发地记录这些航线的行为。
陈巫九想了一想:“我没查过他。印象中应该没有。以防万一,我去查一查记录,入夜前告诉你。”
楚图谢过了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
这条船出现异常情况后,后勤处什么的就全部都罢工了。然而,餐厅里每天都会有很充足的事物,凭空放在了传菜台上,取之不尽。
楚图去餐厅吃了点什么东西,再到拿了些点心和饮品去敲响了隔壁的门。
开门的人正是小周,然而他的状态比起楚图,要差得多。
小周是个神经有些大条的人,这样的人很适合黎明航线,在夜晚世界里有着很强的适应性。因此,小周在世界里其实并没有一惊一乍、戚戚哀哀。可是,现在开门的人,双眼布满了血丝,面色苍白而憔悴。
楚图叹了一口气,搂过小周的肩膀,走进了他的房间:“我就知道会这样。”
白天船上还在走动的基本都是岸客,大部分人活过第一夜都会有些激烈的反应。
关上了门,小周终于爆发了出来。他浑身战栗,眼白中透着血丝的红色,牙齿磕碰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响亮。
“楚导,这一切是真实的吗?”小周说,“还是说,我只是经历了一场梦。我只是睡在床上而已……”
楚图让他做到床上,自己搬了一张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平静地看着崩溃的小周。
“每一个人度过自己在航线中的第一夜都是这样的。”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不似平时的跳跃和嚣张,“你得接受它。”
小周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双手中,呜咽道:“可是,我……楚导,现在的我还是真实的吗?我感觉自己像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脑子里就空了一块……我这不是刚从床上起来吗,就好像睡了一觉,然后把自己睡蠢了。”他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喃喃地重复着相同的话。
这就是黎明航线的残酷之处。每消除一个人的存在,都要在其他的人的头脑中消除这些记忆,而对于同一个小世界里的幸存者来说,这种消除的不适感最为强烈,因为他们还留有那个夜晚的其他记忆,而这些记忆像是被橡皮擦得斑驳破碎。
它在睡梦和真实中交织、相融,让人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也让人对自己的记忆和认知抱有从未有过的怀疑。
即使活过了午夜,也将抱有残酷的煎熬。
楚图的眼睛中无比平静,长久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过了好久,小周将自己满是泪痕的脸抬了起来,问:“那,我是还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吗?今天晚上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楚图平静地看着他,轻叹:“是的。”
小周无力地将自己的头埋到了臂弯中,整个人缩成了球。
“你没有不死金身了。”小周的声音含糊不清,“我是你的助理,不是你的累赘。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楚图静静地起身,知道有些东西是只有自己才能去克服的,于是悄悄地向门外走去。
突然,小周闷着声音说了一句:“谢谢你,楚导。能给你当助理,我很幸运。”
楚图突然被发了好人卡,表情一愣,接着就有些无奈:“总算是相处了四年,再怎么样也不是能被随意擦除记忆的陌生人。你不要有压力,就当我是为了自己。”
小周摇了摇头:“如果我是一个人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会疯掉的。我都无法想象那些孤身上船的人是怎么样的。楚导,也只有你这么厉害的人当年才能没有心理压力地自己活下来。”
“没有心理压力?”楚图挑了挑眉毛,转开了门,“你怎么知道我当年……”
他愣住了。
五年前,活过第一个夜晚后的白天,他是怎么过来的?
楚图突然沉默了,走出去带上了门:“你好好休息,傍晚我来找你。”
刚关上门,他被吓了一跳。
一个人站在他房间的门外,微微仰头,看上去有些迷茫。他看到楚图从隔壁出来,同样也很惊讶。
陈巫九的话很快地在楚图的脑子里过了一遍,让他不由得烦躁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我……”可能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商唤年并没有表现出他人设中的温和与儒雅,整个人只是镇静严肃地站在那里,想说些什么。
楚图轻笑了一声。现在他心里可有了底,不再会被吓一跳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商唤年似乎想要竭力保持住表情,然而,也许是因为他想要说的东西让他感到了很难堪,他浑身的气势一下子垮了下来,像是一个打破花瓶害怕被兄长训斥的小朋友:“我……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一下子,那种内敛与羞涩从他布满道道裂缝的冰冷外壳里泄露了出来。
“我已经知道了。”
商唤年带着些惊奇,抬起了头,接着说了下去:“我去和他们说了,你没有胁迫我。”
“所以呢?”楚图看上去有些意外,挑了挑眉。
商唤年的五官皱了起来,斜过脸,只敢用余光去扫楚图,看上去很难开口。
“他们说……我是被你威胁了,被逼着澄清的。”
楚图:“……”
大兄弟,你要是拿出刚才的一半气势去说,看他们还会不会把你当小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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