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空旷的展厅里显得格外响亮,仿佛震动了烛光和阴影,震动了蜡像脸上的昏黄。
咔吱——
踩到什么的声音。
商唤年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张报纸。这张报纸看上去岁数比他们两个加起来还要大不止一轮,泛着黄,劣质的油墨在字体边缘微微渗开。
“这是什么?”他拿起报纸左右打量。上面全是英文,商唤年在美国长大,但是他却觉得报纸上的语言有些怪异。
“直接看这里就好了。”楚图在报纸的左上角点了一下,那是一个数字,代表年份。
1753年。
商唤年疑惑地扯动了嘴角:“1753年,那时候就有蜡像馆了吗?”
“航线就是这种德行。”楚图接过报纸翻看了一下,“喜欢把各种东西糅杂在一起。”
报纸复古的油墨印刷在这样昏黄的灯光下让人非常头疼,字母像是一撮死蝌蚪被毫不在意地铺洒在被蛀出斑点的死树皮上,让他们两个读了五六分钟却几乎一无所知。
报纸头版刊登的新闻是一则大火的新闻。
1753年秋天,伦敦郊外的一座小蜡像馆的老板一家惨遭凶手毒手,仅最小的孩子由保姆带去礼拜才逃脱一劫。
那一年的伦敦,连环杀手横行,这件案子被认为是连环凶杀案的一部分。但是,第二天,蜡像馆发生了大火,烧毁了所有的蜡像。而此之后,那位逍遥法外的杀手便消失了踪迹。
报纸刊登的就是大火的新闻,附带了对谋杀案的描述,同时也说明了最小的孩子由一个“远航者”收养。
他们两个表现出了惊人的默契,同时转头看向了对方。
此夜通关的方法。
从这个游戏的设定来讲,是最小的儿子远渡新大陆,在美国重建了当年的蜡像馆,从而有了新的菲兹蜡像馆。
那样的话,蜡像馆本来应该有的蜡像应该与这古典镜像厅里的蜡像完全一样。
他们的任务是找出蜡像馆从外面借来的那具蜡像,就应该是在现代厅里存在,然而在镜像厅里不存在的那具!
但不知为何,冷意在两人之间蔓延。他们同时抬头,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不安的波动。
这一切的推理,太顺利了。而后面还有四个小时才天亮。
楚图在前面走着,商唤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知道了事件背景,他们再来看这些蜡像就观察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本以为是哥特黑暗式的装饰其实是被火熏烤成黑色的,再比如,那些蜡像表面不健康的土黄不只因为烛光,还因为受过火灾。
同样蜡制成的花草装饰,带着了无生气的灰黑,却比真的花草在火灾中有着更长的存续。
走完了整座展览厅,他们才知道刚才那个主意是有多么的可笑。
航线将整条船上没有进入这场游戏的人都当做了蜡像npc。而哈迪斯号上有多少人呢?
六千多。
很不幸,在这里,一切电子设备全部失灵。他们需要比对六千多组蜡像,而现在,他们连怎么回到现代厅里都不清楚。
他们两个逛了一大圈回到了楼梯的地方,却发现,楼梯不见了。
楼梯口子的位置上是一面玻璃。
这面玻璃正好回答了他们刚才的疑问——如何连接现代厅。
玻璃的那一面,是红得刺眼的现代厅,已经恢复了灯光。
玻璃的那一面,是小周。他看上去并不能看到玻璃里面的东西,整个人四脚离地,像是壁虎一样贴在了玻璃上。
这是什么姿势?
楚图感觉自己的眼皮在抽动。
走上前去,楚图在玻璃上敲了两声,小周似乎能感受到振动,但是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楚图凑上前去,几乎和自己的助理脸贴脸,好好地上下打量他,发现,小周似乎在避免脚沾地,而这块玻璃对于他来说边缘有一个框,是可以攀住的东西。
楚图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进制作室之前,地面就已经开始冒油了,那对于其他还在现代厅的人来说,地面上应该已经有非常厚的一层蜡了。
这时,小周背后跑过了一个身影,是那个叫做张仁的胖男人。
那个胖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小周,竭尽全力地在走道里跑动,然而,脚底的黏力将他粘住、拉倒,整个人就横摔到了地上,裹上一身的蜡油。
商唤年在楚图身边低声说:“他们看到的东西是幻觉。”
“但是我们透过玻璃看到的是真实的。”楚图冷冷地说。
商唤年点了点头:“那说明,被烧毁的菲兹蜡像馆才是真实的。”
楚图不屑地冷笑了起来。商唤年不解,适时地抛出了属于小白的疑惑:“你笑什么?”
“真实的,”楚图将袖子慢慢折了起来,“18世纪就有蜡像馆了,这可真的很真实了。来,搭把手。”
“你打算干什么?”商唤年又感觉到了骚操作的逼近。
“干什么?”楚图两只手搭住玻璃的边框,“当然是把我的小助理从水深火热中间救出来啊。”
徒手破坏游戏连接禁制。
很好,够暴力,很符合楚图的个性。
这面玻璃很给楚图面子,不一会儿就松动了,然而,它并没有想他们想的那样被整块卸下来,而是像
翻转屏一样,绕着高度一半的左右两个点翻转了过来。
小周就像是一只壁虎,四脚张开地挂在了玻璃上,一脸吞了五个鸡蛋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你你你,你们怎么还活着。”
傻助理明显还没了解情况,一脸激动地要哭了的表情:“哇——楚导,你不是成蜡像了吗?我以为你死了,呜呜呜。”
“你能先下来再说话吗?”楚图面无表情,“下来之后麻烦不要咒我谢谢。”
小周一下子激灵了,然后——
四脚朝天地从玻璃上摔了下来。
楚图仰头捂脸,不忍直视。
小周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凑到楚图身边:“楚导,这是怎么回事啊?”
两人把现有的信息和他复述了一遍,后者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说:“怪不得这样!”
“什么怪不得?”
“就是白板上的字啊,”小周指了指他刚才趴着的地方。
他们这才注意到,那面玻璃在里面看上去是玻璃,但是从外面的一面看上去竟然就是一开始的白板!
白板和小周一起转了进来,他们也得以看到后面显露出来的字。
第二则,蜡像一旦被火熏烤会困住最初的罪恶,因此请在警方的陪同下检查。
“最初的罪恶……”
小周自己在复述的时候,脸色越来越白,即使在昏黄的灯光中依然透支了血色:“怪不得,18世纪的蜡像馆大火之后,连环杀手不见了。”
背对着空旷展览厅的三人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背后的阴风,蜡烛的火光温度在这一刻都能显得格外烫人。
楚图和商唤年的面色都严肃了起来,然而,这样的环境下,他们忽略了刚受过惊吓的小周。
于是,在两人一下子凝固的表情和身旁明晃晃、飘荡荡的烛火下,小周浑身战栗地一把抱住了楚图:“我不行了,这是什么啊……我想回家!”他这一嗓子在蜡像馆里不断回旋回荡,生怕杀人犯不知道他们发现了。
“先跑起来,不要当人肉靶子!”楚图一脸头疼地单手架起小周,对着商唤年吼了一声,立马撒腿。
“等,等等……那个……”
身后,商唤年的声音带着些小心虚。
“怎么?”楚图风风火火地回头,一看清商唤年,动作立马僵硬了,诡异程度堪比两边的蜡像。
商唤年一脸无辜地看着楚图的脸,长长的睫毛垂在弯成月亮的眼睛上,头呆呆地侧过一个角度,脚上——
踩着一个挣扎着的黑色人影。
楚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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