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修点的是虾爆鳝面, 这面清溪以前做过, 但好像是顾怀修第一次点。
“小姐,三爷问这面是怎么做的,要你出去说。”小兰不安地到厨房传话, 总觉得今晚的三爷有点不怀好意。
换成昨天, 清溪大概不会理睬顾怀修,但今天, 她才被他救了。
清溪擦擦手, 戴着口罩走了出去。
“这面有什么讲究?”顾怀修又问了一次,然后在清溪开口前道:“我不喜欢别人戴着口罩与我说话。”
男人仰着头,肆无忌惮地看着她脸, 好像那目光能穿透面罩似的。
清溪就想到了下午在别墅他利用来福对她的调.戏,也似乎明白了顾怀修叫她出来的目的, 醉翁之意不在面, 在她。
“什么讲究都没有,您慢慢吃吧。”翠翠、小兰都在旁边,清溪不可能纵容男人的戏弄, 转身就回了厨房。
她胆子大, 小兰、翠翠吓得大气不敢出,尤其是当男人冷冷的视线挪到了她们身上。
就在二女担心顾怀修会大发雷霆时,胆子稍微大点还敢偷偷观察的小兰却震惊地发现, 坐在椅子上的三爷好像笑了下, 唇角往上扬了一点点。
“我去拿盐。”顾怀修站了起来, 不紧不慢地走向厨房。
随便换成任何其他的男人, 小兰、翠翠都不会再放他进去单独与小姐相处的,只有三爷,二人没胆阻拦,但想到三爷追求小姐这么久都没有过不规矩的举动,话都超不过五句,两个丫鬟也不是很担心,至少比顾明严进去时放心多了。
清溪才进厨房,没喘口气呢,余光就见顾怀修跨了进来。
无形的男人气息潮水般涌了过来,清溪紧张地绷紧了身子,小声问他:“三爷到底想做什么?”
顾怀修也放低了声音:“看你。”
声音那么轻,竟有种扣人心弦的温柔。
清溪的心跳漏了一下。
“以后每天给我看一眼,我保证不会再进厨房。”顾怀修站在原地,并没有靠近她的意思。
这要求无异于登徒子,清溪侧转身体,恼羞成怒地提醒他:“三爷说过不会强迫我。”
“你可以不摘,但我每晚都会进来拿盐。”顾怀修看眼调料台,捡起盐罐,这就要出去了。
“你……”清溪急得喊他。
顾怀修停住脚步,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这样的情形,清溪窘迫极了,可与其以后每晚他都要进来无声的挑衅一番,清溪宁可一次解决。
迎着男人耐心地注视,清溪低下头,摘了口罩,昏黄油灯旁的姑娘,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脸颊红透了,仿佛涂了一层最上等的胭脂。她轻轻咬着嘴唇内里,红润的唇稍微露了痕迹,浓密纤长的睫毛慌乱地颤动,杏眼里不知是何种情绪。
顾怀修如约放下盐罐,跨了出去。
清溪这才咬咬嘴唇,羞恼地瞪了门口一眼。
而顾明严急切地冲进面馆,就看见他年轻的三叔从厨房走了出来,俊美脸庞似乎没平时那么冷。
顾怀修看见侄子了,却又像不认识一样回到座位,慢慢品尝他的女人为他做的面,秀色可餐。
“少爷吃什么?”小兰热情地招呼道。
顾明严很想立即冲进去,但记起上次在厨房把清溪惹哭的事,他滴水不漏地道:“我找你们小姐,请她出来一下。”说完坐到了面馆距离三叔最远的一张桌子旁。
清溪被顾怀修的一番捉弄弄红了脸,别说顾明严,就是母亲来,她也会戴着口罩相见。
走出厨房,清溪努力不往顾怀修那边看,一路走到了顾明严这边,坐下了。
“摘了吧,没有外人。”顾明严玩笑般地说,想观察女孩的脸色。
清溪摇头,也努力装成没事人的样子:“顾大哥有事吗?”
顾明严早已领教过清溪的固执,暂且不管口罩,笑着道:“下午两点多,我去城北路见客户,好像看见你与一位先生进了咖啡厅,是你吧?我本来想下车打招呼,又担心认错了人。”
清溪睫毛颤了颤,现在她最不想提到的,就是高远。
但既然顾明严看见了,清溪镇定地道:“是,那是报社的高先生,负责美食专栏,本来是想帮我在报纸上宣传下的,但主编不看好他的稿子,这件事便黄了。”
顾明严无意识地攥了攥手,如果没得到高远突然不告而别的古怪消息,顾明严也就信了清溪的话,可,他敢肯定,清溪与高远之间没那么简单。
顾明严很想刨根问底,却又不想暴.露自己派人盯着清溪的事。
扫眼厨房对面的黑衣男人,顾明严涌起新的疑惑,朝顾怀修扬扬下巴,低声问:“他怎么去厨房了?”
清溪有点不耐烦了,耐着性子道:“去拿盐。”
女孩语气转冷,顾明严聪明地岔开话题,笑着道:“今天公司忙,我还没吃饭,怎么样,麻烦清溪小姐给我来一碗面?”
“什么面?”清溪态度缓和下来。
顾明严问今天都做哪三种,然后点了一碗最简单的素面。
打烊后,顾明严送清溪回家,他挨着清溪走,顾怀修保持二十来步的距离。
往常清溪不会放在心上,但今晚,她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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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远彻底在杭城消失了,消失之前递了两封信,一封给房东,一封送去报社。
“这个高远,辞职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打声招呼,丢下一堆烂摊子,明天就是交稿日,他下期的稿子还没给我!”
一大早上,看到秘书递给他的高远辞职信,日报的邹主编气得不行,骂声传遍了整层办公室。
忙碌的作家、记者们纷纷抬起头,高远的美食专栏搞了两个月了,一周一期,群众反映非常好,高远在职他们只能眼红,现在高远走了,他留下的位置顿时成了人人觊觎的香饽饽。
盼望着盼望着,发完脾气的邹主编终于走出他的单人办公室,皱着眉头扫视底下的员工们。
“主编,让我试试吧?”有人毛遂自荐。
邹主编哼了声,突然指着一个方向道:“小叶,今天起你接替高远的位置,今晚辛苦些,赶篇稿子出来,明早我要。”
被称为小叶的女员工平平静静地哎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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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深夜,清溪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她又梦见高远了,梦见在那间破旧的出租屋,高远脱了衣服扑过来,梦里没有顾怀修,只有高远一个人,虽然每次在高远真的碰到她前她都会从深深的恐惧中惊醒,但醒前漫长的恐惧,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的。
晚上做恶梦,白天也心绪不宁,一边忙碌一边留意外面的各种声音,怕高远突然出现。
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一周,清溪才慢慢放下了担心。
月底恰逢周末,上午打烊回来,清溪又在院子里碰到了要出发去韩家的母亲。
“娘。”清溪娇娇地唤道,独自经营饭馆的徐家大小姐,只有在母亲面前,才会撒撒娇。
林晚音却被女儿眼底的青黑吓到了,担忧地扶住女儿肩膀,摸摸额头再摸摸脸:“清溪是不是病了?”
清溪摇头,她没事,就是这阵子没睡好,累了。
林晚音不信,扭头吩咐翠翠:“你马上去请大夫,不管大夫怎么说,今天不许小姐再出门了,面馆那边贴个告示,就说店家有事,歇业三天。”
翠翠偷偷看清溪,没等清溪拒绝,林晚音声音一冷,破天荒地严厉起来。
翠翠慌不迭地跑出门,去请大夫。
林晚音又将女儿拉到婆母面前,请婆母看着点,免得女儿偷跑出去做生意。
徐老太太看着还很委屈似的大孙女,难得与儿媳妇一条心了,瞪着清溪与儿媳妇说话:“你快去吧,家里有我,今儿个她敢出门半步,我打断她的腿。”老太太神色严肃极了,不知道的恐怕真要误会她多恨这个孙女了。
林晚音与婆母关系僵硬,但她相信婆母对孙女们的关心,再三叮嘱清溪好好休息,这才出发。
黄包车车夫脚步轻快地将徐太太送到了韩家别墅前。
林晚音下车往里走,看见家主韩戎站在一辆崭新的粉色自行车前,侧脸认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男人脾气古怪,林晚音只看一眼便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往里走,可她的学生韩莹却兴奋地从大厅跑了出来,手里抓着一张报纸朝她大叫:“老师,徐姐姐上报纸了!”
林晚音愣住了。
韩莹举起报纸给她看。
报纸上的字太小,林晚音太激动,脑袋左晃右晃,硬是没找到。
不远的自行车旁,韩戎嘀咕了声“笨”。
而林晚音终于在韩莹手指的帮忙下看到了美食专栏,一行加粗的黑色大标题外醒目:古有豆腐西施,今有面条美人。
短短的功夫,林晚音的脸色变了几遍,从惊喜到错愕,然后又迫不及待地看标题下的小字。
果然是介绍徐庆堂的,笔者以叙事的口吻说她的双胞胎儿子过生日要吃长寿面,她们一家四口去了御桥街,意外发现一家只卖三样面的新面馆,然后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进去了。笔者描述生动,两个儿子吃面前的不满、吃面后天真要求下次还来吃的憨态跃然纸上。
一段文章到了最后一段,才专门夸赞了徐庆堂的面条,然后以俏皮的口吻提到面馆老板是个非常漂亮的美女,双胞胎兄弟俩特别喜欢,因为是美女姐姐做的面,兄弟俩连平时最不爱吃的香菜都肯吃了。
林晚音看了一遍,忍不住又看了一遍。
“老师,咱们快去告诉清溪姐姐吧,她肯定要高兴坏了!”韩莹开心地建议,早就想认识老师的三个女儿了。
这……
林晚音为难地看向韩戎,这么大的好消息,她的心已经飞回家里了,可,韩戎会答应吗?
“爹,今天下午再上课行吗?”韩莹大声撒娇,“我想去看清溪姐姐!”
韩戎拍拍自行车后座,皱眉道:“不练自行车了?”
韩莹回答地毫不犹豫:“等我回来再学!”
韩戎看眼女儿旁边的小妇人,不太情愿地点点头,叫司机开车送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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