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两天后的这个周六,我起了个大早,去超市扛了一后备箱的东西回来,当然,整个过程既没有上前要签名也没有人偷拍,我甚至安全地从一堆大妈手底下抢到了最后一盒打折的蓝莓。
不过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可以这么轻松地逛超市了。
因为当晚第四季《超密》的第一期,播出了。
我摆了一桌零食,直接拧开2L可乐插上吸管,这些我平时不能碰的毒|品,将成为我最后的狂欢。因为阿文在看过电视台发给她的样片后的第一时间,发来微信,只有一句话:“陆歌宁,你要红了。”
我还什么都不太懂的时候就面对镜头了,最红的时候,小学生的歌词本上都是我,我挥金如土过,放过大牌导演的鸽子,因为想睡懒觉就推掉天价广告,我从没听人跟我说过“你要红了”,因为我一直都很红。
我抱着大瓶可乐,咬着吸管,糊了满嘴的炸鸡酱和薯片渣,瞪着电视机,虽然那里面的内容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但经过剪辑包装,竟然那么吸引人,我已经像个纯粹观众,跟着情节一惊一乍,哈哈哈大笑。
以及宝刀未老,我还是那么帅。
不过这种满足很快就被打破了,节目进行到了那个乱来的水箱问答环节,我眼睁睁看着帅气的自己在水里紧张得表情管理完全失效,然后撅了过去。
节目把李戈和其他人破坏水箱的过程剪了,但李戈额头上流着血,给我做人工呼吸的过程却没剪,摄影师也是临危不乱到了极点,这时候还记得摇镜头,营造紧张又写实的效果,而李戈鼓着腮帮往我脸上的怼的画面如此清晰……
我抹了一把嘴上的食物残渣,掏出手机,直接给阿文去了电话。
阿文接起电话的时候正在笑,喘了两口才说话:“喂,你在看吗?哈哈哈陆歌宁你就应该早点参加真人秀,你这一期下来得被截多少表情包,做网红你都能翻身了。”
“……截什么表情包?像死鱼一样被李戈鼓着河豚脸吹气的表情包?这就是你说的要红了?史龄文!老史!我以后还有什么形象可言?我不仅没形象了还会被李戈的粉丝按头抽的!”
“喂,说话注意点,什么老史,不是说了不尊再叫吗?”
“你做了我十年经纪人,竟然这么坑我?他们给你发样片的时候为什么不让他们把人工呼吸这段剪了?!”
“你懂什么,”阿文的声音听上去还很悠哉,“什么都能剪,就是这段不能剪,李戈现在什么势头,你们在第一期节目就这么,唔,肝胆相照?话题度肯定要爆的,何况李戈那是救人心切,他粉丝就算有不乐意的,也会觉得这是正面形象,粉头也肯定控得住,不会给你惹麻烦,你晕在那就蹭了这么牛逼的热度,你不偷着乐,还要剪了?”
“我就是不愿意蹭这个热度!还有那什么破词,肝胆相照个屁,你懂什么!”
“陆歌宁,我不懂,我做了十几年经纪人我不懂?你还要我说几遍?咱们现在跟你在水箱里的情况一眼,都是溺水的人了,这节目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别说一把抓住了,就算连根给它薅了,我也下手薅,这又不是什么道德败坏的事情,你怎么就想着你那二两脸皮呢?”
“……”
“我说完下面这句话,你可能会好几天不理我,但我还是得提醒你,要是你这次翻不起身来了,大不了就这么过气退圈,但在你妈那,就一辈子翻不起来了,你永远都会是个失败品,被你妈锁进那间收藏室。”
我沉默了,又抬眼看了一眼电视屏幕,那上面还在热热闹闹地进行着游戏,光鲜亮丽的艺人们嬉笑搞怪,观众们就以为这是他们最真实的一面,其实正和经纪人讨论怎么蹭热度的,才是真实的我们,或者说,只是我而已。
“有一点我要纠正你,过气退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我最怕的也不是在我妈那被定义成失败品,我最怕的……是不能做演员。”
“……那更好,比一个怕妈妈的挣扎人设讨人喜欢。”
我挂了电话,抱过可乐瓶吸了一大口,打气泡嗝的时候,镜头正特写我被一缸蛇吓得面部扭曲。
我默默在心里配字: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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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料想得到网上会有什么反应,干脆没看微博,就这么过了几天清静日子,直到阿文发微信问我,跟晏谆什么关系。我想起那个浑身上下散发莫名骚气的总裁,回了个“他是秦一岷脑残粉。”
“陆歌宁,你是不是最近锦鲤附身?”
阿文说完,发过来一张截图,挂着金V的,名为“晏谆”的账号转发了好几条《超密》的官博,都是跟我有关的,阿文的语音又过来了,语调调侃:“刚注册的,认证都是今天新*刚给加上的,开始都没人注意,晏谆叫他朋友帮忙转发,于是一圈大佬在微博上转你的微博,晏谆才被认出来,他这个号一溜都是转发,就有你的粉丝教他带话题,教他打榜,他还真的照做了,我看了商业新闻,他最近应该挺忙的,但是你的话题签到一天都没落下,不过这种有钱人,应该会雇人追星吧。”
晏谆还真因为我提了一句微博评论就跑去学人追星了?我有点惊讶,打开微博搜到晏谆,发现他理所当然地关注了我,于是我在要不要回关上犹豫了一分钟,最终决定装死。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遇到属性稀奇的粉丝,以前碰到过因为喜欢我千方百计求合作的同行,花大价钱想一起吃顿饭的商人,还有发明了某种新型机床要用我的名字命名的工程师,诸如此类的“高调示爱”并不鲜有,所以这页很快揭过了。
目前对我来说更要紧的,还是上课,李戈老师的演绎课。
我跟李戈约好去看他排练话剧,是一出新剧目,有点小清新也有点另类,讲一个少年喜欢上了一只捡来的球鞋。
唔,其实除了小清新和另类,我觉还有点味道。
我车限号,于是便戴了帽子坐地铁去剧场,路上没人认出来,但我看到有个姑娘在用手机看《超密》,看到我时候笑了。
这让我心情很不错,于是到剧场看完了李戈排练,我更是保持着这种愉快心情,起立疯狂鼓掌。看排练的只有两三个人,我的掌声太起劲,响彻空旷的剧场,台上的演员都有些惊讶地看过来,纷纷回我以笑容,只有李戈不笑,撑着舞台边沿跳下来,跑到我面前,上来就是呛声。
“折服了没?”
我既然心情好,便不跟他计较:“小李老师牛逼。”
他却又不好意思了,抬手抓了抓肩膀:“中间我哭那段,演得顺吗?会不会觉得突兀?”
“没有,特别自然。”
“太自然了也不好,舞台上演戏要抓眼才行,你觉得冲突够吗?”
“够,而且特别有层次。”
李戈终于对我露出狐疑的表情,抠肩膀的小动作也停下了。
“没吃药?”
“对,没吃,今天心情好,要是吃了药就该抽你了。”
李戈反而咧嘴笑了,似乎对这种我这种反应很满意,他白色POLO衫蓝色短裤的校服,这么一笑,特别青春洋溢。
“行,看你有没有本事抽,台上练练?”
话音一落,他就抓着我的手肘往台上拉,我被拽了上去,热烘烘的舞台灯从头顶照下来,几个在收拾道具的年轻人抬头笑着问李戈:“怎么,还要练会儿?”
“嗯,你们先走吧,我跟他留一会儿。”
我帽子还没摘,有个年轻姑娘够着脑袋看我,想是有点认出来了,我寻思着这里也就几个人,可以暴露一下,顺便验收下成果,看看人气回升到哪一步了,我正要摘帽子,却被李戈突然伸手,摁着脖子他的方向一揽。
“你们先走吧,门我来锁。”
李戈又重复了一遍,显然是不想有人再逗留了,几个年轻人便收拾东西离开,不一会儿,偌大的剧场空空如也。
李戈的手还他妈摁在我脖子上。
“喂。”我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他连忙放开。
李戈低着头说去给我找本剧本,好对台词,我便趁此机会好好打量剧场。这里我来过好多次,看过好多剧目,站在台上倒是第一次,有点新鲜,话剧那套我也稍有了解,跟对着摄影机差别蛮大的,通常从舞台走到屏幕的演员,都比较擅长象征性浓厚的剧情,平实的表演会稍微逊色,但台词功底和肢体表演能力却一般是强于电视演员的。所以李戈这个两边都近乎拔剑的家伙,是个怪胎没错。
李戈找到了剧本,翻了两页,指给我看划线的部分。
“你演这个角色吧,是男主角的邻居,一个单身男人,两个人在阳台上抽烟认识的,后来男主角发现这个邻居放在阳台上的那架天文望远镜,其实是用来偷窥对面楼的某个女人的。”
我接过剧本:“偷窥癖啊。”
“今天的第一课,在看完全部剧本之前,不要对角色下定论。”
我抬头看李戈,他很认真地与我对视,我既意外与他严肃的这一面,也有一瞬的感动,不论在什么年龄,有人愿意对自己倾囊相授,都是令人触动的,哪怕他是个比自己年轻的人……
“怎么,觉得我很帅?这个可以下定论。”
哪怕他是个臭屁小子。
我把两人的台词扫了一遍,又听了听李戈背景介绍,大概理了理情绪,于是问:“我该站哪?”
李戈似乎对这第一个问题很有兴趣,抱起手来:“你觉得你该站哪?”
我环视了舞台,朝左前放走过去,那里摆着几盆盆栽,也接近舞台边缘,光线充足,更像阳台一些,而且旁边也有李戈的位置,以他高出我版头的身高,站在那里,跟我和旁边的盆栽,以及我们身后的几件道具,都能形成视觉上比较舒适的错落感和空间感。
我站定,回头看他,李戈牵唇笑了笑,是满意的,他走到我给他留的位置后站定,抬手弯腰,十分流畅而自然地做出了一个手肘搭在围栏上抽烟的假动作。
这震了我一下。
我迅速找准位置,迈步,在两步内做出了一个绕开放在那的“望远镜”的动作,然后点烟,吸了一口之后,我发现了隔壁阳台上的李戈,于是朝他扬了扬下巴。
“哟,今天爸妈不在家?”
李戈叼着烟,微微偏头,朝我看过来,我过去从未发现他的眼睛盖在睫毛阴影下是如此细长的,而他隐在烟雾后的瞳孔,湿润而模糊,就像我能想象到的所有迷茫的青少年会有的那样。
“你呢?天文学家,今天偷看几号窗?”
他的嗓音也变了,好像他的喉咙里突然长出了一颗核,压着他的声带,让他的声音稚嫩且轻巧了一些,但又有种想要破土而出的蠢蠢欲动,那也是少年的嗓音。
黑暗中的十几排座位,都好像在这一刻活了,它们盯着舞台,盯着被灯光照着我的我们俩,也盯着我。
盯着我突然失速的胸口,和几乎闭合的鼻腔。
我要被这小子撩晕了。
[小号时间]
@戈不多
灯光不够亮,我没看清楚,但是他的表情好像是快爱上我了。
啊啊啊啊啊
早知道我就早些带他实操了,我怎么会知道对戏有这种效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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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学家听起来为什么那么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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