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魔法不是轻易就能完成的事情。
由于哈利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移动,她干脆就把这个房子延租了一个月,还好芬奇给的钱够多,她暂时不用担心资金问题,还给哈利买了一个超豪华版的轮椅,用手指就可以控制前后左右移动,还有小冰箱。
他看起来非常嫌弃,可在现实的逼迫下,还是用上了井路路花大价钱买的轮椅,并且有事没事就把她放在地上的书扎一遍撒气,美其名曰没看见。
她承认她是把书丢的到处都是,但是他也不用每隔几个小时就扎一遍吧,书面上几乎全是轮椅印,后来她不得不把那些书好好收拾起来,丢在她睡觉的沙发上。
这一天她依旧和一堆厚重的大部头战斗,头发乱七八糟的扎起,一只手拿着笔,手指在书本上滑动,另一只手把她需要的信息记录下来。
过了一会,她又听见了熟悉的轮椅滚过书的声音。
井路路放下笔,抓了抓已经足够乱的马尾,抬眼问道:“我出去给你租个碟片看怎么样?”
免得他在这里隔一会就虐待她的书。
哈利一只手搭在扶手上,百无聊赖的按着那个操控方向的摇杆,来来回回,左左右右的虐待着她的记事本,另一只手拖着自己的下巴,没什么表情的抬起眼看她一眼。
“哦。”他操纵着轮椅,又一次给予那本书致命打击,“惊魂逃生。”
井路路拖过电脑,上网查了一下,果然没有这个电影。前天她就是听信了哈利的话,拿着钥匙就出去找,结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他要的电影,打算网购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那个电影。
井路路探出身子,本来想把在哈利轮椅前的书捡回来,却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另外一本书,里面夹着的东西散落了出来。
其中一个东西掉落在了他面前,上面还印着井路路的相片,哈利弯下腰,趁着井路路还在收拾其他书的时候,把那个东西捡起来。
这是一张爱尔兰的身份卡,一个来自巴利米纳,名为Aoife O Fearghail的女性,地面上散落的其他小本子的明显是签证和机票。
爱尔兰。
哈利的手指在卡片边缘摩擦了几下,虽然井路路自称来自中国,可她身上似乎从未见过任何的关于她来自中国的证据,除了那张亚裔的脸。
“你的证件。”
等她收拾好地上那本被扎的有些脱线的书,一张卡又伸到了她的面前。她空出一只手接过那张卡,露出了挡在卡背后,哈利皱着眉的脸。
“谢谢。”井路路头也没抬的把它夹进书里面,放到一边,坐回位置上。
“你一直这么随便吗?路。”哈利伸手搭在那本卡了身份证的书上,问道:“或者我应该叫你法雷尔。”
她正对着一堆生涩复杂的拉丁文厚重书籍头痛,听到哈利的问题也没在意,随口说道:“法雷尔是什么,那个证件上的名字吗?”
那张证件是芬奇给她办的,她实际上并没有意大利的签证,办理起来太麻烦,所以她选择了偷渡过来。
“证件是芬奇给我的,属于保护你的工作薪酬之一。”她头也不抬,手指捏着书翻了一页,继续说道:“我的身份证还在中国。”
说着她忽然一顿,反应了过来,啪的一声合上书,“你刚才不是怀疑我有什么目的吧?”
哈利的眼睛轻轻闪烁了一下,还没等他表示什么,井路路脸一撑,又扭过了头。
“唔……算了。”
她嘟哝着,重新打开书,翻找着自己看过的那一页。
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让哈利内心一颤,他微不可察地垂下眼睛,不动声色的反问:“你生气了?”
“当然。”她头也没回,没好气的大力翻动书页,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实际上她并没有那么生气,只是觉得有些郁闷,她还是第一次被怀疑的那么彻底,以至于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不可信的脸。
窗外的阴天维持了好几天了,好像打算就这么度过着整个冬季似得,把所有光线都遮挡在厚厚的云层之外。微冷的空气中泛起一层淡淡的雾霭,仿佛是梦中抚动的纱帐,层层叠叠的变幻着形状。
哈利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了轮椅滑开的声音,大约是去浴室给他那条尾巴补充水分。人鱼的体质让他必须隔一段时间就需要补充一下水分,虽然她目前更好奇的是哈利现在算是冷血动物还是属于热血动物,或者是冷热兼并。
一边胡思乱想着,她一边翻动手上的书籍。
这些书大部分都是以前遗留下来的残本,里面几乎都是拉丁文,和一小部分希伯来语,有些页面已经缺失,字体也有模糊的状况,她读的非常困难。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她却始终没有进展。所以哈利拿她的东西出气的行为她并不生气。
她一页页的翻着,看着上面不同情况所需要的咒语和材料,她把相近情况的咒语抄了出来,打算看完这本书的时候一起实践一下。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杯红茶。
杯子上蜿蜒徘徊着白色的雾气,井路路下意识的环顾一圈,看到那个金棕色头发的男人把轮椅丢到一边,自己坐在沙发上,脚下还放着一桶清水,他把尾巴放在里面泡着。他侧脸在橙暖色的光芒中透着一丝恬静,嘴唇颜色浓烈如玫瑰,眼睛纯洁如天使。
她撑着下巴,看着对面如晨辉初撒的画面,他身上穿着合身的白色V领毛衣,脸在灯光下好像发着光,像一个刚走出学校,充满了干净气息的少年。
人就是那么奇怪的生物,对着长的好看的人总是有无限的宽容心,特别是她。
再说,她要是那么容易生气,早就在几年前被不着调的迪恩气死了。
井路路端起红茶喝了一口,温热的饮料很好的抚慰了她长时间阅读而有些饥饿的胃。
外面忽然大雨倾盆,这种天气就适合待在家里,准备一杯温热的红茶,几碟饼干或者蛋糕,窝在沙发上,腿上盖着薄薄毛毯,听着音乐与雨声混杂在一起产生的交响曲一边阅读,又或者是安静的看一场罗马假日,安静的享受轻松的一刻。
她走到窗前,干脆的拉开半遮住阳台的窗帘,对着透明的玻璃伸了个懒腰,看着她的影子与窗外颤抖的绿叶印在一起,深呼吸一口。
“要吃饼干吗?”她呼出一口气,对着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的哈利问道。
他动了动,金棕色的头发很柔顺的略过耳尖,脸色是精致的苍白,透蓝色的眸子在光线中无限接近透明。他似乎在观察她,视线左右滑动,低声的应了一声。
井路路垫着脚尖走回桌子旁边,用脚勾出鞋子,才慢吞吞的晃到冰箱面前。
她走路的姿势懒洋洋的,似乎连膝盖都懒得抬起来,脚尖蹭在地上,几乎贴着地面行走。
哈利放下手上的书,看着她从冰箱里面找面团和牛奶,蓬松的马尾垂在背后,随着动作一晃一晃。乱糟糟的头发一看就是随便用手指梳理扎上去的,发丝不听话的到处冒头,就像是野外自由生长过头的树枝。
井路路从冰箱翻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面团以及一罐淡奶,站起身用脚踢回冰箱门,走到厨房的小桌子上,将面团切开,一块块的摆在锡纸上最后塞进烤箱。
过了几分钟,井路路端着奶茶和饼干走了出来。
哈利从手上的书籍回过神来,看见她手上捧着的爆米花桶,突然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
“你想告诉我……这是饼干?”
井路路低头看被自己切成长条形状,看起来就像是加粗版的薯条的饼干,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她向来觉得自己是实用主义派。
哈利也捏了一根在手上,用不嘲讽她不舒服的语气,慢吞吞的挑剔:“这毫无美感……”
井路路垂着眼尾,在哈利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眼疾手快的把饼干的一头塞进了他的嘴巴中,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咬住了那根饼干。
井路路一点都没觉得这种动作有什么不对,缩回手像是猫一样,舔了舔自己拇指上粘着的饼干碎屑,评价道:“挺好吃的啊。”
她说着随手抄起桌子上的黑色马克杯,塞到了哈利的手上,指尖不经意的碰到他的,微末的凉意在相触的地方一闪而过。
他微微的挑起眉,满脸写着‘天啊,你在做什么’的表情,好像她的举动有多么夸张和冒犯似得。伸手取下饼干,伸出舌头舔掉嘴唇上的碎屑。
舌尖在嘴唇上留下微亮的水渍,看起来既色/情又暧昧,如同在黑夜无声蔓延的火焰。
井路路无端的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双手捧着白色马克杯,脚底贴着大腿根的缩在沙发一端,警惕的看着哈利。
“你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哈利手指捏着饼干,闻言慢慢的侧过头,状似无辜的睁着那双透明干净的蓝色眼睛,“哦——坏主意?”
他微微勾起嘴角,显得很感兴趣的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打什么坏主意呢?路。”
井路路几乎想都不用想,把马克杯放在桌子上,理直气壮的说:“你这几天指使我的次数还少吗?”
哈利从头到尾用一种蕴含着奇怪意味的可怕眼神瞄了她一遍,把马克杯放下,双手手指在尾巴上轻轻相触,拖长了声音,完美重复了几天前她的话:“在没有解决之前,你可以任意的使唤我。”
“喂……”井路路双眼无神。
“这不是你说的吗?”他冲着她挑挑眉,反问道。
“我说的。”井路路沉重开口,非常后悔当时自己不知道被什么附身之后做出的奇怪承诺,这句话导致了她几天内跑遍了利莫内小镇,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连镇口的那位患着白内障的老人都看她眼熟了。
她却没有因此认输,挣扎着说道:“如果不是你老指使我,说不定我现在都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解决办法?”哈利声音不大,唇角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双手一合,问道:“那么你今天得到答案了吗?”
井路路觉得她每分钟都被眼前的这个人刺激的想要拖着行李箱浪迹天涯,她从来没觉得流浪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
她消沉的说:“没有。”
哈利微微的挑起眉毛,相当虚伪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好像要肯定什么似得点点头,轻声的刺痛她:“看来这只是你能力不足而已。”
简直是心塞到一定的境界了。
“我要是找不到解决办法,你就一天要维持这样的外形。”她扶着额头,还在试图着拯救自己:“你难道不着急吗?”
“这不正是代表……我信任你。”哈利微笑着一摊手,嘴角弯的很可爱。
哪里信任她了,明明就是一天不怼累得慌好吗?她倒在沙发上,感受到了命运的无情。以前和温彻斯特两兄弟一起的时候,她才是嘲讽其他人的那个,到了现在,只能被人压的无法翻身。
“你高兴就好。”她放弃争执了,仔细想想,赢了她也不能享受这个胜利的果实多久。
这么自我安慰后,她的心情又放松了一点,抱着饼干吃了起来。
只是哈利并没有就这样放过她,他端起马克杯,喝了一口奶茶,终于问出了他在意的话题,“芬奇是谁。”
井路路用牙齿咬开口中的蔓越莓干,听到哈利的问话,满脸都是困惑。他怎么知道芬奇的存在?过了好几秒才想起是她自己在看书的时候告诉她的。
她用力的咽下饼干,粗粒的水果干混着面粉一起咕隆滚进喉咙,“唔……让我救你的那个神秘老板。”
她好奇的补充了一句:“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他直接了当,似乎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犹豫的否认。又抓准了重点问道:“你早知道他的名字?”
她还是第一次提起神秘客户的名字,之前井路路一直是用‘他’来称呼这个人。
“前几天刚知道。”
哈利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皱起眉头问:“还有呢?”
“没了。”她摇了摇装饼干的爆米花桶,黑色的眼睛懒散,窝在沙发角落十分自然的舒展了一下身体,不以为意的说:“他出现的莫名其妙,消失的也莫名其妙,不过是个好人。”
哈利浅蓝色的眸子紧紧的锁在她脸上,像是要笔直的看进她内心深处,“一个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行动目的的人,你认为他是好人?”
“这种人,在我们国家叫做雷锋。”井路路镇定的回答,喝了一口奶茶,看着外面的寒风喝热饮,的确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哈利大概不懂雷锋的梗,皱眉。
井路路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块饼干,一边腮帮子鼓鼓囊囊,劝说哈利:“纠结这个也没用,反正也没办法得出结论,不如顺其自然。”
哈利微微一愣,然后露出了十分嫌弃的表情,满脸都是发现自己对面坐了一个愚蠢之极的家伙的抑郁,嘲讽道:“顺其自然,你就是这么想的?”
井路路双手一摊,“当然,对我来说,现在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我所拥有的时间,哪怕是一分一秒,我都不想用去思考那触不可及的未来。命运太过捉摸不定,谁能保证自己明天不会死呢?到了那个时候,我难道不会可惜自己在仅有的时间内,竟然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思考一些无意义的事情?我又是否在这些短暂的时间里获得了值得回想的事情,值得铭记的事情?又是否有谁会在冬雪夏晴的美好天气里,偶尔的想起我?记起我的名字呢?”
哈利的眼睛随着她的自我反问而暗了下来,似乎终于想起了她那天几乎叹息的声音。
[我快死了。]
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很轻松,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有一个条路可以走,在还没走到尽头的时候,谁都不知道最终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答案,那么在走那条路的时候,为何不给自己寻找点乐子呢?
他皱起眉毛,看着井路路平静的面容,不知为何涌起了一阵怒火,“你难道就这么臣服命运?”
那种表情颇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井路路拍了拍手,把手上的饼干屑全部拍干净,一点都没感受到哈利的怒火,脑洞清奇的往前挪了挪,露出微笑开玩笑似得说道:“你在担心我?”
哈利的表情一滞,很快又露出了那种发现自己对面坐了一个愚蠢之极的家伙的表情,好像要掩盖什么的提高声调,“我担心你?哦不——你竟然会有那么天真的想法。”
他紧盯着井路路的双眼,压低了声音,缓缓的否认:“不——我当然是担心我自己,别忘了,在你没有解决这个愚蠢的尾巴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
井路路浑然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站起身,“你说的对,与其纠结我自己的事情,不如先将你的事情解决了,我这就继续找资料。”
哈利被她散漫的态度戳的一阵气闷,恼怒的皱起眉,冷冷的说道:“那我就不报期待的等着了。以你目前的速度来看,我想我也许应该让人找找那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果然,在听到康斯坦丁的时候,井路路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整个人皱起了脸,似乎对他非常忌惮,“他……”
她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又停住了嘴,脸上轮番滑过茫然,思考,恍然大悟,最后雀跃的一拍沙发背,惊喜的说道:“对啊,我怎么给忘记了。”
“我可以找我的朋友们!”
她说着,丢下了哈利,满脸兴奋的冲进了书堆里面,到处翻着找她那部已经可以塞进回收站的旧手机。乱糟糟的头发胡乱的披散了整个背部,淡淡的光线透过玻璃流淌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年轻而富有生气,宛如在晨间沾着露水的鲜花,美丽而丰富。
“我会想起你。”
“什么?”井路路刚才好像听到哈利说了什么。
金棕色头发的少年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轻轻的哼了一声,无情的举起书籍,用行动表示对她的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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