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云波微动，夜风压着树梢。
“角儿？”杨九郎低声唤道。
张云雷从北展剧场出来就是这番呆滞模样了，在车后座躺着。杨九郎一直默默陪着他，只是眼看就要凌晨三点了，第二日还有演出，再不休息怕张云雷的身体受不了，这才开口提醒。
“去碧海方舟。”张云雷沉默了半晌才道。
时间不早了，现在回玫瑰园怕吵到其他人休息，所以就回程沅兮家了。想来程沅兮的家总会有她的气息，也许这样，他才觉得她就在身边，才不会那么想她。
“好嘞！”杨九郎发动车子驶出北展剧场的停车场，往碧海方舟的方向去。杨九郎的车速不算快也不算慢，很平稳，是怕张云雷不适。
门口的保安认得杨九郎的车子，所以就放他们进去了。杨九郎轻车熟路的找到了程沅兮的家，将车泊在地下车库。
“角儿，我们到了。”杨九郎下车开门，轻轻拍醒了在后座半梦半醒的张云雷，拿毯子给他裹好，才将他扶下了车。
地下车库有电梯可以直通楼上，这电梯还是为了张云雷出入方便才装的，只是没装多久，程沅兮就不见了，张云雷也没享受几天这待遇。
张云雷和杨九郎上了三楼，张云雷去衣帽间取了两套睡衣回来，将其中一套给了杨九郎，“好久没来了，你将就着穿我的吧。”
“我都没事儿。”杨九郎笑呵呵的接了过来，“我不嫌弃你。”
张云雷眼珠上翻，“你角儿我的衣服都很干净的好不好？”
“知道姆们角儿有洁癖，你快去洗洗吧，时间不早了。”杨九郎知道张云雷洁癖严重，不洗澡根本睡不着，所以就催着他赶紧去浴室把自己收拾干净。
“翔子，我今儿去主卧睡。”张云雷想睡在她和程沅兮的床上，最近常常失眠，但她的气息是最好的安神香。
“行，如果有什么需要打我电话，二十四小时都在。”杨九郎知道张云雷想她媳妇儿了，虽然很不放心他一个人，但是也不能跟着他睡主卧。杨九郎的睡眠因为张云雷的不方便而变浅了，一点儿响动就会醒过来，生怕张云雷有事儿找不到他。
“好。”张云雷应下了便去洗澡了。
洗完澡便和杨九郎道了晚安去了隔壁的主卧室。
主卧室里伸手不见五指，但张云雷没有开灯，因为在黑暗的环境里他能想象程沅兮已经睡下了，如果开了灯，看到空空如也的床榻，那么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张云雷摸黑前行，虽然也有磕到，但是由于程沅兮把所有尖锐的棱角都用海绵包裹以后，磕到也不会很疼。卧室很大，大到张云雷找不到床榻在哪里，大概上演“三岔口”五分钟才找到了鸳鸯帐。张云雷掀开被子，上床躺下。
夜很漫长，累了许久的张云雷沾到枕头想着程沅兮入了梦乡。
九儿，如果我一觉醒来能看到你该多好……
……
“磊磊。”
轻语慢慢，夹杂着低低的哭泣声传来。媚色隔着云烟难以捉摸，只能看到程沅兮的身形稍稍移转。张云雷的目光紧追过去，看到美人面目似有非无。
“九儿！”张云雷抬脚欲追，又怕程沅兮不见了，收回了已经抬起的脚，“九儿，我知道这是梦，你能不能陪陪我……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程沅兮无言，穿越云雾走到张云雷面前，“对不起，离开你那么久。”
“九儿，我们不说这些了好吗？我梦到你好多回了，可是每次醒来你都不在，这一次能不能不要走了……”张云雷的粉靥上坠了盈盈泪珠。
程沅兮踮起脚尖吻去张云雷睑上残泪，“对不起，让你等了我那么久……”
张云雷捉起程沅兮捧着他脸颊的手，“不要说对不起。九儿，是我让你承受了本不该你承受的东西……你打我出出气，我保证以后一定不让你受苦了……”
程沅兮阻止了张云雷捏着自己的手往他身上打的动作，“磊磊啊，我怎么舍得打你……我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想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程沅兮拥住张云雷，“天亮了，我要走了。”
张云雷双臂加力，将程沅兮锁在自己的怀里，“不要！我不让你走！这次走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了……”
……
张云雷挣扎着醒了过来，只是没有睁开眼睛，却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怀中人的温度。揉一揉，还软软的。深吸一口气，这熟悉的味道一点儿都没变。唉？现在做梦都那么真实了吗？唉……可能是我太想念你了……
“你还要摸我到什么时候？”程沅兮已经受不了胸前的那只大手了。半夜醒过来被身边人一把抱住，勒得窒息，以为是登徒子入室抢劫。当她听到枕边人的梦呓时，才知是张云雷。
他们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睡在一起了？程沅兮记不清了。她挣脱不开张云雷的怀抱，也不想挣开，她也想就这么被他拥着，一辈子……
只是……
手大果然不老实！
张云雷还想徘徊在梦里，舍不得睁开眼睛，所以没听见程沅兮的话，继续揉捏着程沅兮胸前风光。直到“啪”得一声，张云雷吃痛，这才睁开眼睛，“谁……”
“打我”两个还没吐尽，张云雷便对上了程沅兮的目光。只是他不敢确定是不是在梦里，房间里光线很暗看不真切。只想到昨晚是和杨九郎一起回来的，于是哭笑不得的来了一句，“杨九郎你怎么穿着九儿的衣服，快脱下来……”
张云雷抬手就想去扒程沅兮松散的寝衣，却被程沅兮用十成的力道给打醒了。张云雷抽回手，手背上拿到红印子火辣辣的疼，“杨九郎你怎么那么粗鲁啊？！干嘛打我！”
“打你手大欠收拾！”程沅兮跪坐在床上，把松散的衣服整理好。
该死的！做个梦都能把她腰带给解了……
“要你寡！我手大能怪我吗？”张云雷又秃噜嘴了，对着手背吹气，“疼死了……”
“张云雷，还没睡醒？”程沅兮对张云雷听不出她的声音很是不解，张云雷不会被打傻了吧？男女都不分了？！
“这大早上的被打……”张云雷张嘴争辩，但是听这声音……不是杨九郎！
不是杨九郎，会是谁？
房子的钥匙只有……
哎呀！
张云雷拱到程沅兮身边，环住她的腰，“九儿！！磊磊可想你了！！！”
程沅兮又被勒得想死过去了，扯着张云雷的手，“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不好！你跑了怎么办？”张云雷暴风哭泣，眼泪瞬间湿了程沅兮的衣衫。
张云雷已经很久没有哭得像个孩子了，程沅兮不在，他也不要郭德纲和王惠给他找的帮手，所以八队队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和杨九郎在管理。管理一整个队伍并不轻松，嬉皮笑脸镇不住他们，所以他甚少在台下将情绪挂在脸上了。久而久之，假装成了习惯……
程沅兮回来了，被他封禁了许久的委屈和伤心突然冲破封印倾巢而出，卸下了都快粘在脸上的面具。
“我不跑，但是你这样我怕你腿又该疼了。”程沅兮担心张云雷也成了习惯，每回他有什么动作，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身体。
张云雷抽抽搭搭的慢慢放开了程沅兮，让自己坐起来，这个过程中眼睛一直紧紧盯着程沅兮，生怕自己一闪神人就不见了。张云雷再次紧紧搂住程沅兮，“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打电话也不接，发微信也不回……”
谁说我没回，我们天天再联系的好不好？只是你不知道那个人是我而已……
“这件事儿说来话长，只是我现在还不能说。”当然也不能留在你身边。
程沅兮还是很担心之前的事儿再次发生，也怕那些人会拿她更重要的人事物来威胁她，所以她不敢也没办法留下来陪着张云雷。
“好，我不问了。”
张云雷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事出蹊跷，他一直在悄悄调查，当日究竟是谁搞得鬼。一连数月，终于是寻得了些蛛丝马迹来，而这些证据都指向了楚长乐。为了不打草惊蛇，张云雷一直跟她耗着。
九儿，你放心，爷们儿一定替你出这口气！
“角儿，该起了，都下午了。”杨九郎今天也起晚了，一睁眼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一边感叹程沅兮家的窗帘厚重不透光，一边抓紧速度洗漱，见时间差不多了才去敲了张云雷的房门。
“来了！”张云雷一激动都给忘了时间了，见手机显示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这才着急忙慌的起床。
“你先去洗漱，我帮你去拿衣服。”程沅兮见张云雷寻找着什么找不到，一猜就是昨天忘拿换洗的衣服了。
张云雷坐在床上未动，程沅兮奇怪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还不去刷牙洗脸，不是着急吗？”
“我……”张云雷低头看了看腿，肿得厉害。
程沅兮走过去捂着张云雷的眼睛打开了等，将光线调到柔和，才抽开自己的手，仔细检查张云雷红肿的腿。
“我才两个月不在，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程沅兮语气里有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
还不是因为太想你了吗……
只是这话张云雷说不出口，他是很想她，没有好好休息，但是腿变成了这样，他也不想的，实在是在台上太忘我了，忘记了伤口的疼痛。
程沅兮给张云雷按摩完毕后，拿来了洗漱用品。将围兜给张云雷围上，挤好了牙膏，“张嘴。”
“啊~”张云雷很听话的张了嘴。
程沅兮打着手电凑了过去，不过一秒便蹙了眉，倒不是张云雷口臭，是因为程沅兮在他嘴里闻到了烟草的味道，掐着张云雷的下颚，打着手电一颗一颗检查，“趁我不在抽了多少，老实交代！”
张云雷脸色有些难看，坏了！坏了！媳妇儿不在身边，抽起烟来跟上辈子没抽过似的，才一会儿功夫一盒煊赫门就见了底儿。现在媳妇儿追问起来该怎么答啊……说实话肯定挨揍，不说实话媳妇儿又要生气……
“我没抽……”张云雷含糊一句，想要蒙混过关，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足，都不敢与程沅兮有眼神交流。
程沅兮抄起手，瞪着张云雷，“撒谎！”
“一丢丢……”张云雷比了一个手势，心里非常慌张，盯着程沅兮手中的那支牙刷，不敢移开眼睛，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在他身上了。
“我看你也没有多把我的话记在心里。”程沅兮有些生气，起身便要走，却被张云雷给拦腰抱了回来，“媳妇儿，你别不要我！”
我没说……不要他吧？
程沅兮有些想不明白。
自从程沅兮不见了之后，张云雷就有些变得草木皆兵了，梦里时常梦见程沅兮说不要他了，所以现在他真的很害怕再一次失去程沅兮，他很害怕看到背影。失去至爱，度日如年的味道太苦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
“媳妇儿，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张云雷不争气的又哭了，好似他上辈子受过程沅兮的雨露恩泽一般，这辈子要将所有的眼泪还给程沅兮。
程沅兮心头一颤，旋过半身低头看向贴在自己腰腹上的张云雷。她心里有些乱，乱如麻葛一般纠缠。她是不是做错了？她是不是不该因为张云雷抽了一点烟就转身离开？
“磊磊，我不走。”程沅兮安抚着张云雷让他松开自己，“我好不容易回来，好不容易拥有你这么个宝贝……”
“那你可要看紧些知道吗？”张云雷小孩子气的把眼泪全部蹭在了程沅兮的衣袖上。
“知道啦，我的小福泥！”程沅兮真不知道自己是嫁了个好老公还是养了个大儿子，不过这阵子也是着实委屈了张云雷了，所以就任凭他动作。
洗漱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杨九郎都来催了好几次了，二人才从缠绵中醒过神来。当杨九郎看到焕然一新的张云雷时，不禁问道，“活了啊？都没有昨个儿的死气沉沉了！”
“跟这儿说谁呢？杨九郎，要不是今天爷高兴，看我不活劈了你！”张云雷一脸的傲娇，就像饿了许久的小狐狸偷吃到了新鲜的鸡肉，还没被主人发现。
“张云雷，又欺负我师哥呢？”程沅兮从张云雷身后窜出来拎起张云雷的衣领子。
“媳妇儿，我错了！”张云雷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除了杨九郎，但是这样真的好没面子啊，好歹他也是八队队长嘛……
“我也是你师哥啊，怎么你老是欺负我呀……”张云雷小声嘟囔，但声音被杨九郎盖了过去。
“九儿？？！”杨九郎震惊了，怪不得张云雷在房间里磨磨唧唧的，平时也没见这么慢的速度，原来是媳妇儿在。
“姐夫这么惊讶做什么，不认识我了？”程沅兮松开张云雷，嘻嘻一笑。
“认…认识！当然认识！原来昨天那个唱《锁麟囊》的真的是你啊！”杨九郎说话都磕巴了。
“是我。这是我在芬兰认识的一个乐队，这个乐队的创办还是因为磊磊呢，队长是中央音乐学院研究生毕业，每一场演出都是关于中国的传统曲艺。”
“怪不得，我看这个乐队三个外国姑娘，竟然没一个唱英文歌的。”
三个人站在门口聊了一会儿，直到杨九郎的闹钟再次响起，直呼“不好”。再不去剧场，可就要迟到了！程沅兮给他们拿了点面包和牛奶，在路上先垫垫肚子，她就先在家做点吃的随后给他们送去。
“九郎，扶我回去一下。”张云雷走到半道儿才想起来有话没对程沅兮讲。
杨九郎也没多问，扶着他家角儿就往回走。上了楼，张云雷自己走进了厨房。
“诶，怎么回来了？不是要迟到了吗？”
“一会儿可一定要来三庆，我专门给你准备了一出戏，来晚了可就没得看了。”
“好，我一定去。”
出了门的张云雷，用杨九郎的手机打了个电话，“今天来三庆开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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