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净整洁的病房在此刻显得更加苍白,刚刚还是生龙活虎的谢宗诚现在正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程沅兮边翻病历边问。
“听说是芒果过敏导致的,好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梁冬青为此也是捏了一把汗,明知道谢宗诚芒果过敏,为什么还有人会给他吃芒果。
“好的,我知道了。”程沅兮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所有医生都退出了房间后,程沅兮独自一个人坐到了病床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谢宗诚。十分钟后,程沅兮才缓缓开口,“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程沅兮早就看穿了谢宗诚是诈病,就冲他这红润的面色,正常人都知道他根本就是在装病。至于那群急救的“医生”,估摸着也是逢场作戏。在场的真医生梁冬青,怕是被骗了。
听到这话的谢宗诚,心头一紧,但为了达到目的,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装病。
“还要再继续装吗?”程沅兮站起来俯下身子,在谢宗诚耳边说了一句,“辫儿哥哥可是最讨厌别人欺骗他的。”
谢宗诚的身子微不可测地颤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装作没听见。
“我数到三,再不起来我可就告诉他了。”程沅兮一鼓作气。
程沅兮还没有开始数数,谢宗诚就忍不住坐了起来,他还是很害怕张云雷不喜欢他的,“算你狠!”
“说说吧,为什么装病。”程沅兮坐回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本正经地看着谢宗诚的发际线。
谢宗诚被程沅兮盯得浑身不自在,压迫感强烈,支支吾吾得为自己辩解,“从来没有人为我这么着急,除了爷爷奶奶……还有…还有…还有我想见辫儿哥哥……”
程沅兮沉默了很久,站起来撸了一把谢宗诚的脑袋,便出去了。
装病事件过去后,程沅兮似乎找到了与谢宗诚的相处模式。她从各种渠道了解到,这个即将成年的小朋友,其实经历与她很相似,但谢宗诚却比她更惨一些。他自幼父母双亡,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由于家庭原因,没有什么人愿意真心的与他交朋友,所以养成了孤僻的性格。有时候跟人大呼小叫,搞出些大大小小的动静来,只是因为他想博取他人的关注。
在还有最后一个月的时候,谢宗诚的世界一下子灰暗了。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程沅兮还如往常一样提着食盒来看谢宗诚。但这一日,谢宗诚将所有人都挡在了门外。程沅兮看到谢老爷子胸前的白花,就大概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小兮,你快帮爷爷劝劝阿诚吧。”谢老爷子看见程沅兮过来,一双红肿的眼睛如获大赦般看向她。
程沅兮怕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儿的了——谢老太太病逝于家中,被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凉透了。谢老太太身子骨一直很硬朗,前几日见她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惜世事无常。她对谢宗诚这个小孙子一直疼爱有加,也难怪谢宗诚会如此难以接受,以至于将爷爷都挡在了外头。
对于这种情况,程沅兮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劝,但面对谢老爷子的忧心,她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轻叩房门询问能否进去,门内并没有拒绝,她便悄悄开门进去了。
刚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谢宗诚,只看见被掀开的被褥。程沅兮一边唤着谢宗诚的名字,一边往里走。直到走到床的另一面,看到躺在地上的谢宗诚,程沅兮瞳孔骤缩——锋利的水果刀、鲜血直流的手腕……
“你干什么!”程沅兮一把握住了谢宗诚正想刺向他自己腹部的水果刀的刀刃,“你放手!听话!”
谢宗诚看到程沅兮受了伤,也便没再与她争夺,爬起来蜷缩到角落里,“对…对不起……”
程沅兮现在没有心思与他争吵,先找来了急救医疗箱,给谢宗诚处理伤口。伤口虽深却没有伤及脉络,程沅兮给他仔细消毒,又用眼科缝合线给他缝合伤口。
“疼……”谢宗诚瑟缩了一下。
程沅兮今天缝针并不似往日般温柔,就该好好惩罚一下这个轻生的臭小子!让他记着疼,以后才不敢再犯。她一把扯过谢宗诚缩回去的手臂,“知道疼就别动!”
程沅兮的缝合技术很娴熟,缝合完毕后再给他伤口包扎好,才跟他好好说道说道。程沅兮挨着他坐下,“我自小没有娘亲,是爹爹将我抚养长大的。我也轻生过,但是当我醒来看到爹爹为我忧心的模样,我也是万分的自责。爹爹说‘你死了,让我可怎么活啊’。诚诚,你也一样,你还有爷爷,如果你走了,你让爷爷一个人怎么办?你忍心看着他刚送走了奶奶,又经历失去你的痛苦吗?”
谢宗诚眼眶泛红,他的心抽着疼,比刀子割破手臂疼,比缝针更疼!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勇敢是处于逆境时的光芒,哪怕你的世界黯淡无光,你也不要惧怕。勇敢的去面对,做自己的太阳。”程沅兮搭上谢宗诚的肩,“你还有很多爱护你的人在陪着你。”
人生总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有时候,这星光的海洋似乎已经达到了黑暗的边缘。满以为,在此之外,已是无边无际的大黑暗了。然而,只要一转瞬,再往上一看,依然是一片星光。所以要一直努力生活,不管经历了什么磨难。
谢宗诚低低的抽泣声,变成了嚎啕大哭。他扑在程沅兮的肩头痛哭道,“姐姐,我没有奶奶了……我以后怎么办啊……”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平时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整日里嘻嘻哈哈的小男孩儿,此刻却哭得撕心裂肺。程沅兮也湿了眼眶,失去亲人的痛苦她懂,那种剜心剔骨的疼痛令人求生不得。
谢宗诚哭得累了,程沅兮扶着他去床上躺着,在睡前他答应她不再做今天这种事儿了,程沅兮才放心出去与谢老爷子交差。
“您放心吧老爷子,宗诚现在没事儿了。您也先回去歇着吧,这边儿我帮您盯着。”程沅兮看着谢老爷子红肿不堪的双目,安慰道,“宗诚现在只剩下您了,您一定要保重身子。”
“好,有什么事儿随时联系我,家里的事儿我得赶紧去处理。”谢老爷子交代了几句,就在黑衣客的搀扶下离开了。
“姐姐你的手怎么了?”梁冬青瞥见地面上的几点血迹,顺势看到了程沅兮正在往外渗血的伤口,忙问道。
刚刚神经高度紧张的程沅兮没觉着伤口有多疼,现在放松下来,却觉得掌心的伤口钻心似的疼。瞅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掌心,伤口深的皮肉都翻了出来,疼的冒冷汗的程沅兮还说着“没事儿”。
“可就别没事儿了!”梁冬青就差拎着程沅兮去隔壁办公室了。
梁冬青的缝合技术被程沅兮吐槽死了,也不知道是程沅兮心理作用,还是梁冬青的缝合技术真的不行,总之疼得程沅兮龇牙咧嘴的。包扎完后,梁冬青还不忘怼一句,“你也有今天!”
“嘿!没大没小了!什么叫我也有今天?!”程沅兮差点一巴掌拍过去,刚举起右手,看到裹得跟小叮当似的右手时,只好恨恨的放下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梁冬青笑了,“可不嘛!谁叫你天天打我的?女孩子不要动不动就动手打人,会嫁不出去的!”
“谁嫁不出去了?我结婚证儿都领了!”程沅兮翻了个白眼。
“什么时候的事儿?”梁冬青一惊。
“来南京之前啊。”程沅兮一脸“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表情。
梁冬青拿出手机,打开程沅兮的微博,看到两个多月前的那条微博,木讷道,“我姐夫……真是张云雷?!”
“这还能有假?”程沅兮快崩溃了,这孩子是不是不识字儿了。
“哎呀!活不了嘞!”梁冬青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
程沅兮原地石化,怎么就活不了了?她跟张云雷在一起怎么就活不了了?!现在只剩下左手的程沅兮,都没有感叹“活不了嘞”,梁冬青到底什么意思?!反对她和张云雷在一起?哼!反对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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