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象自己处在一片海洋中,或者任何一个能让你感到舒适的地方,你躺在其中,温热的气流从你的之间滑过,抚慰着你的面庞。
“你感到很舒适,很放松,你可以不用想任何事情,就任自己漂浮着,放松……彻底的放松……
“现在,你的面前出现了个箱子。”
祝曜渊躺在诊疗的长椅上,医生的话刚落他的指尖就不自觉绷紧了些,医生眼尖看到,咳嗽两声,道:“祝先生,睁开眼睛吧,又失败了。”
初夏的日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睁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语调没有起伏道:“抱歉,我还是投入不进去。”
“没关系,能接到这样具有挑战性的工作是我的荣幸呢。”医生用欢快的腔调眨眼道,这是他惯用的调整气氛与病人心情的技巧,若是此时钟文冉在这,估计一眼就能认出他来——这人正是他的心理医生,单闻盛。
单闻盛所在的医院是所私人医院,这医院名气很大,经常有络绎不绝的病人来看诊,但其中最出名的,是他的心理诊所。
国内的顶尖的心理医生有不少,而这单闻盛就能从中排上号,加上他的编制不在国家内,是张聪目前能联系到的最好的医生。
但就是这最好的医生,对于祝曜渊的记忆也有些许的无能为力。
祝曜渊从椅子上起来,系好治疗前解到一边的领带,看起来倒是没多少失望,看向医生,道:“既然如此,我明天再来吧。”
单闻盛坐回他的椅子上,拿着记录册后仰,安慰道:“你的神经实在太紧绷了,像是对我有防备,可是祝先生,其实我对你真的产生不了什么威胁,或许你可以试着信任我。”
祝曜渊确实防着他,被他戳破后也无心解释,只点头:“我尽量。”
“不止是要‘尽量’啊,”单闻盛无奈的说,“已经好几天了,我却连你的病因都找不出来,如果你再继续这样,只能另请高明了。”
单闻盛对他讲话很随意,其中有部分原因来自他曾在外留学时和张聪是同学,当然这也是他能这么快腾出时间来给祝曜渊治疗的原因。
祝曜渊才来找他时,胡子拉碴、面容憔悴,仔细闻身上还有不明显的酒味。他早就对祝曜渊这个年轻有为的alpha所有耳闻,诊所里好多护士小姐都是他的粉丝呢,因此不免对他不修边幅的形象大吃一惊。
几天的相处下来,他们两人渐渐熟悉了,单闻盛却一天比一天头疼——他当心理医生这么多年,最怕遇见的就是他这种表面上配合,实际上心里防备比谁都重的病人。
可他除了让祝曜渊放松也别无他法,反正他也不着急,照他看来,他是医生,祝曜渊则是病人,继续拖延下去,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祝曜渊可就不一定了。
祝曜渊告别了医生,开车往公司走。
他毫无征兆扔下公司半个月之久,若不是公司里有他的心腹坐镇,怕是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他心中清楚,现在所有人都在指责他不负责任。
他没有狡辩,而是天天泡在公司里,先通宵把堆积成山的工作做完了,一改先前踩点走的状态,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加班。
老板不下班,身为下属也都不敢随意走,程滢这几天叫苦不迭,尤其是她接到另一个一看就能让祝曜渊火冒三丈的通知时,简直想把消息藏起来,当做无事发生。
然而当祝曜渊出现在公司里时,她还是跟了上去,有些踌躇的说;“祝总,钟博士的项目已经完成了……”
果然,祝曜渊立马停住了,神色竟然带了点茫然:“不是实践部分还没完成吗?”
“实践部分需要我们自己来,这个阶段倒是很少有专家留下,钟博士也选择了离开。”
*
钟文冉收拾东西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他让人进来,发现是陈秋离。
这个beta曾在酒桌上帮他解过围,他一直记得他,但正式工作后,因为负责的东西不一样,两人很少能碰面,他过来找钟文冉,钟文冉还有些意外。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问:“什么事?”
陈秋离见识过他工作时冷冰冰的模样,因此最初的陌生褪去,他和下边一起工作的同事一样,对钟文冉有点畏惧。
可人都要走了,他便大着胆子,道:“钟博士,同事们想给您办个欢送会,您今天晚上赏个脸来吧?”
要是之前,钟文冉不懂得拒绝也就答应了,但现在他清楚地知道喝酒多坏事,是绝不想再沾一滴酒的。
他摇摇头:“心意领了,不过今晚有事,抱歉。”
陈秋离又想故技重施,撒娇是世界通用的令牌,尽管钟文冉是个omega,应该也不太能抵抗这种腻歪的对话方式,上次就明显奏效了。
但这次他没能如愿,钟文冉的态度坚决,甚至在他说话的空隙收拾好了所有东西,他东西不多,就一个箱子的文件。
“真的很抱歉,”钟文冉抱着箱子从办公桌里面出来,站在他旁边,陈秋离这才发现他居然比自己一个beta都高,“不过你们想玩就出去吧,账单发给我报销就好。”
人都这么说了,陈秋离当然不能做那么没品的事情,他悻悻然作罢,刚要走,迎头撞上了钟文冉的助理。
钟文冉的助理走过去接过钟文冉手中的箱子,两人一前一后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钟文冉还与他点头示意。
等这个独立的办公司空荡了下来,陈秋离转身要走,还好心把办公室门带上了,就是这一刹那,他们的主任不知道哪窜了出来,四十岁的中年人喘得都快背过气去,“你等……等等,钟博士呢?”
陈秋离一怔:“刚刚走了啊。”
这主任一听捂着胸口扶住墙,是真的要背气了:“上边刚下来指令,让想办法留住钟博士,你说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被上司逮住撒气的事情陈秋离也不是没经历过,早练就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本领了,因此并不放在心上,等主任气冲冲地走了,他便耸耸肩,一笑置之。
却说钟文冉回了研究所,看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杨嘉。
彼时助理正帮他端来了杯咖啡,杨嘉也同时拿着杯咖啡进来,钟文冉回头一看,见是他,整个人都懵了下。
杨嘉对他笑得腼腆,把咖啡放在他的桌子上,:“之前听几个老师讲您今天能回来,我特意去给您泡了咖啡,没想到已经有人代劳了。”
从前他在时,都是他帮钟文冉跑腿买咖啡,每次都以“顺路”的理由,助理乐得有人抢他活干,一来二去这咖啡的活就落在他身上了。
但那时钟文冉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现在知道了,难免不自在,他没动咖啡,看着杨嘉问:“你怎么在这里?”
“哦,老师还不知道呢,”杨嘉语气轻松,“我通过今年的招聘进来了,现在是马老师的助理。”
以他的学历,想要挤进研究所和钟文冉共事确实不太可能,但他居然自降身价来当个不吃香的小助理,原因一目了然。
钟文冉没想到刚走了个祝曜渊又来个杨嘉,这两人跟商量好了时间不让他清净似的,他觉得无奈,又无计可施,只能沉默。
谁都不会听他劝,谁都不拿他的拒绝当回事,说话也就没意义了。
钟文冉拿过助理给他的咖啡,冲杨嘉冷淡的颔首:“行,我知道了,你忙你的。”
助理帮他摆好桌子,杨嘉神色一暗,连忙低头和助理一起收拾桌子,助理这次却不敢顺水推舟了,他看钟文冉神色不对,生怕丢饭碗,暗暗与杨嘉较劲。
一个桌子收拾了十几分钟,钟文冉靠在窗边,慢条斯理地喝咖啡,等他们收拾完,淡淡的打发两人走。
这时,他万年没什么动静的手机突然响了,钟文冉低头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发现是之前基地里的负责人,因为预防意外,他把所有同事的号码都存了。
他接通道:“张主任啊,什么事?”
主任的声音不见一点焦急,反而和他寒暄了两句,都是场面话,钟文冉察觉到他的讨好,皱眉道:“有事直说就好。”
主任大致说了说他的意思,又是欢送宴的事情,钟文冉这次不胜其烦,按捺住了才没让声音透出不耐烦来。
但他终究不敌张主任的社交本事,张主任好说歹说,最后还是把钟文冉说得松了口,答应了过去露个面。
等一通电话下来,助理和杨嘉都不见了,钟文冉摸着微凉的咖啡,叹了口气。
他下午和同事交接了工作,补回来落下的实验项目,找回来点以前工作的手感,便踩着点匆匆下了班。
天边还没黑透,入了夏后昼长夜短,他经常能在回家前目睹晚霞。不过对于聚会来说,有日光的时候还是太早了,傍晚是个尴尬的时间段。
钟文冉从路边打了辆车,率先到达了张主任所说的地方。
这时当然不会有人来,他只是怕被灌酒,提前在旁边某个餐馆吃了点东西垫垫,他在餐馆里静静地坐着等待,瞧着时间差不多,才走出去。
他找的餐馆位置比较偏僻,斜对着张主任找的酒店,正对着他来时的方向。
他出来时,看见了酒店门口倚车抽烟的人,那个高挑的背影并不陌生,甚至是很熟悉,背对着他,看着他本应该过来的方向。
钟文冉没想好要不要上前去。
可祝曜渊在这时把烟掐灭,想要钻进车里,便与他正面对上了。
一瞬间——祝曜渊的烟掉了,钟文冉往前走了半步,紧接着连忙定住,与他直勾勾地对视。
他张开干涩的嘴,竟然有些恍惚:“不是说……不再打扰我了吗。”
说出这句话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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