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这鱼脍可不能多吃,那是要肚子疼的”乳母的话犹然在耳,五郎陆明集依然在夜市里大口吃着生鱼,生蟹。
八月十八是他的生辰,正好趁着陆明德还在家,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也算是考后小小地庆祝一下,虽然陆明德心里颇有些忐忑,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中举。
“二郎近几日可有什么打算?”陆周平自认为是个关心儿子的父亲,往日儿子在书院读书,都是老师教导着,现在回家了,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和儿子亲近亲近。
“同窗约了我明日去茶坊。”陆明德放下餐具,正色回应着。
“哪个茶坊?都是哪些人一起?”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陆周平这一颗慈父心啊,那是生怕儿子被人带去了花茶坊,别看前面只多了一个“花”字,那是大不一样,花茶坊里是有性服务提供的,又或者进了那黑店。
“这不是前几日开封受理了一起杀人案嘛,那些不熟的茶馆和浴池可不能去。”陆周平想着儿子都有儿子了,总不好当着一众弟妹问得太细以免伤了他的面子,于是强行搬出一个理由。
可刚说完这个理由,心里就更担心了,连官员都有生命危险,更何况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大误)的儿子呢。
前两天有一个官员准备刚从外地返回述职,这面君总不能衣衫不整吧,因此在皇宫不远处的一个澡堂子里洗了把澡,晚上还宿在那里,没想到早上半睡不醒的时候,听到老板磨刀的声音,以及自言自语,比如“长的这么白白胖胖的想必身上是有很多好肉的”,“必能卖个好价钱”,官员惊得立刻醒来了,连衣服都不要了,只穿着底裤就奔了出去,去开封府衙报案。
一开始澡堂的老板是抵死不认的,一直等到官兵从他屋内搜出几具还温热的尸体,才不得不伏法。可见水浒传里孙二娘的人肉包子那是有原型的。
此案一出,原本生意极好的澡堂子都萧条了许多,敢在外面夜宿甚至吃饭了都少了。
“是甜水巷子里的王家茶社,有四五个同窗,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陆明德回答说。甜水巷是大梁繁华之处,商家没有个几代的传承很难在那里开下去,因此安全完全不用担心。
“阿爹,今晚我想去逛夜市可以吗?”陆明集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母亲一项管自己比较严,最近还秉持“小孩子睡迟了长不高”的理论。自己才不信呢,肯定是骗人的。
想要逛完夜市逛早市母亲定是不答应,和父亲说一说还有一线希望。
陆明德为什么是个慈父呢,青桐猜可能和他喜欢兔子一类的动物有关,做起事来心狠手辣的,偏喜欢这种心思纯善的,看着小儿子刻意地卖萌,那因为有点紧张而特意支起来的耳朵就不就像他养的雪球(一只兔子的名字)吗?那真是心都化了,想要摘月亮也要去做啊。
“只今天这一天,下不为例”,陆周平故作严肃的说道,以便还抚摸着自己精心养护的胡须。眼睛直直地盯着父亲等他回复的陆明集随即双手握拳,双手前臂用力,在桌子的隐藏下,摆了个庆祝的手势。
然后又端着自己的小酒杯,走到母亲身边卖痴讨好,母亲可是有一票否决权的,倘若母亲坚持不许他出去,即使父亲也不会为了这件事和母亲争执的。
“我敬母亲一杯,祝母亲‘璇阁长春,眉寿颜堂’,”陆明集喝的依旧是梅花酒,自中秋节那天喝醉之后,就不再要酒喝了。
不管之前是不是熊孩子,一个小帅哥特意来进酒,还长得与自己有□□分相似,即使暗示自己这是糖衣炮弹,依然将银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还顺势给陆明集展示了一下摸头杀。
“去可以,多带点伴当跟着,不许和他们走散了,那无忧洞里多得是像你这样好人家出生的小孩子”。青桐一边帮陆明集整理衣服,一边吓唬他。
事实上,也不全是假话,无忧洞又被叫做鬼樊楼,多少贼子犯了事后躲在里面,京师里这些阴沟地洞四通八达,那些罪犯钻进去旁人就很难找到了,外地人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被劫掠到无忧洞里谋财害命,多少好人家的小娘子被拖进洞里祸害了!即使当年的大名鼎鼎包侍制就任开封府知府,对藏在里面的贼子也没什么好办法。
像那些在京城里被拐卖的少男少女在物色到合适的买家之前,也多被藏在无忧洞中。
陆明集在夜市里撒了欢,左手是拿着蚫螺滴酥,右手拎着打包好的旋煎羊白肠,前后左右护卫者的伴当手里也尽是些好吃好玩的。
等到走累了,恰好看见旁边的是一家卖海鲜的小店,现捕的黄河鲤鱼养在一旁的桶里,从离岸到端上客人的餐桌,绝不超过12个时辰。
只见厨师三下五除二就把活鱼收拾干净,做鱼脍的鱼是不能洗的,而是用一层纸隔住,以灰去血水,然后就拿起刀开始片生鱼片,刀光过处,飞薄的鱼肉雪片般落在盘中,须臾之间,仅剩鱼骨在动,再配以萝卜、生菜、香菜为辅料,吃的时候醮着橙汁,看陆明集脸上得意而又享受的神情就该知道有多好吃了。
“掌柜的,再来几份,” 别误会,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是给伴当他们点的,总的来说,我们五郎还是个很大方的孩子,当然,自己又趁机吃了一份。
吃完鱼脍吃蛤蜊,吃完蛤蜊吃螃蟹,总之今天陆明集好像是和海鲜杠上了,平日里不许他吃的要吃,往日不允许他多吃的也要吃。
“夜市直至三更尽,才五更又复开张。如耍闹去处,通晓不觉。”这是大梁刚刚立朝的场景,到了如今,商业活动日趋繁盛,小市民的文化生活越来越多姿多彩,身上的钱袋子也鼓了起来,夜市已经不受时间限制了,到了深夜,处处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大街上,酒楼里各处都点着灯,比白天还要热闹,陆明集也是玩疯了,直到早上才回府,不等洗漱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夫人,五少爷房里服侍的来报说五少爷肚子疼。”午膳后,天色正好,正是青桐午睡的时候,身边的大丫鬟赵粉却突然报了消息。
连带着榻旁桌子上放的茶杯都被突然惊醒的青桐的衣袖扫带着打破了,豆绿忙带着小丫鬟们收拾地上的碎片。
“可请了大夫?”青桐忙道,一边收拾衣裳就想赶去五郎住的竹锦阁。
“二少夫人那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赵粉不掩脸上着急的神情,回复着。
“阿娘”正抱着肚子喊疼的陆明集看到青桐的身影喜出望外,随即又撒起娇来,“阿娘,我肚子疼,真的好疼”。似乎怕青桐不相信他,毕竟他是有装病逃课的前科的。
“夫人,小郎君自起来后就喊肚子疼,”陆明集的奶娘颤颤悠悠地回禀,这是紧张的。
青桐左手虚揽着五郎的身子,右手按向五郎的右下腹,“疼不疼?”
“疼呢”。
之后猛地松开,又问:“这样疼不疼,和刚才比起来呢?”
“没刚才疼”。
青桐猛松了一口气,不是阑尾炎就好,在这样一个朝代里,没有华佗那样的名医,又没有无菌室,消毒设备,倘若得了阑尾炎基本就是绝症了。
陆周平听到儿子的消息也急匆匆地打发了幕僚,赶了过来,看了五郎脑袋上浸出的汗水,和始终皱起的眉头,要将身边服侍的都打了板子。
“五郎正病着呢,你这又是干什么,要追究责任也等五郎病好之后”,青桐插话,这些都是五郎身边的人,照顾起来也定比旁人熟悉点,再加上板子存着不罚,他们照顾起来必然更是精心。
许是看到父母都来到身边了,五郎呼痛声小了许多,有点孩子气的让父母坐在自己的两边,一会斜倚在青桐身上,一会又躺在陆周平怀里。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卫国公府常用的林大夫拎着药箱过来了,先是搭脉,之后让五郎伸出舌头,看看舌苔,最后问身上可有出汗。
在拟定方子前,还问了身边服侍的人,“最近可有用什么不干净的食物,或者接触了不干净的物件?”
“并没有”,五郎身边的大丫鬟用手帕擦拭眼泪,抢先答到。
“前几日吃了很多螃蟹,昨日又吃了些鱼脍”,五郎的奶娘补充道,她的儿子在五郎身边做伴当,昨晚上吃了什么,去了哪里早就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了。
“那就是了,螃蟹等海产品本就性寒凉,偏还是生吃的,难免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也跟带下去了”,林大夫自认为找到了病因,随即一挥而就,将写好药方子递给五郎屋里的丫鬟。
“黄岑,黄柏,炒地榆,炒仙鹤各三钱,炒山楂,炒麦芽各六钱,车前草两钱,白术六钱,用水煎服,每日一剂,分两次服用。”林大夫叮嘱着。
本以为并不是什么大病,大夫一看就找出病因了,想必能够药到病除,没想到到了夜里反而添了其他的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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